《萨利机长》评分 8.3,而《中国机长》只有 7.0,前者比起后者好在哪里?

两者都是由真实空情事件改编的电影,但《萨利机长》的评分高达8.3,可以说是非常优秀的电影了;而《中国机长》评分只有7.0,可以说是平平无奇。

从电影的角度看,《萨利机长》比起《中国机长》,那些地方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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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一谈个人的看法。

《中国机长》,是一次对同类型题材的《萨利机长》的不高明且颇为表面化的借鉴。它过于强调主旋律意识和价值观输出,而又受限于真实事件蓝本,从而顾此失彼。

在《中国机长》里,我们可以明显地看到,导演刘伟强试图将一名恪尽职守,履行职业责任的优秀机长,打造成一个“大无畏”的英雄。这与伊斯特伍德的《萨利机长》有着明显的走向区别。

为了呈现事件的真实性,《中国机长》有从很多角度出发,展现了从塔台到指挥中心到民间关注的多方立场。但是,由于飞机故障和迫降本身并不是延续很久的事件,并不能有那么多素材和时间撑起这种表达,事实上外界也做不了什么。并且,为了突出事件核心机长的英雄化,也不适宜对外界作用做太多设计。而尴尬的是,机长本人,也同样没有那么多可做的。全方位的视角,并没有对事件进展构成影响,只是在边缘试探一般地讨论、绕圈子,并让塔台一遍遍呼叫,在外围提高存在感。而民间视角的爱好者,更是没有作用,只是“全社会都挂心于此”的政治正确。这些所有视角线索,对事件基本没有联系,而事件的时间过短,也让飞机上的发展单薄,机长能做的行为不多,只能一遍遍闪回亲情部分,一脸坚毅地握住推杆。而外界的线索则成为了拖时间的存在。

在电影的序幕阶段,刘伟强着重地强调了影片对于这一行业展现的专业性。首先,机组人员检查、航线再确认、服务组的对表,这样的大量细节。其次,在各处工作场所之间大量的转场配合说明场所名称的字幕,来对航班起飞之前从机组到天气预报、再到总指挥部门的一系列环节的工作状态进行全景化展现。用这样的手段,刘伟强试图突出《中国机长》之于商业航空行业的”日常化“——电影中的航空从业者,都是拥有着普通人一般生活习惯、也有着自身之于生活的烦恼的存在;而电影中的航空行业本身,也与现实中的行业运转样态有着高度的还原,贴近现实。

但是,实际上,这种对于”现实日常性“的突出,都只是表面功夫,其手段无外乎数量上的堆砌。在更加本质也更加核心作用的部分上,《中国机长》透露着气息浓郁的”英雄式“叙事倾向。在开头的部分中,借由核心角色张涵予,这样的倾向已经表露无遗。张涵予在沐浴时,刘伟强使用了数个中景,去表现水流冲刷下不动如山、面色刚毅的张涵予,并用计时的秒表的特写来展现角色高度的坚定、自律性格;随后,张涵予对女儿温柔相待、照顾收养的小狗,则表现了他”温情“的一面;到了工作场合,他则对欧豪有些轻浮的问好回应以埋头工作的沉默。

由此,我们可以轻易地发现,这部电影的开头,作为机长这一中心角色的张涵予,其角色塑造已经走上了一条非常好莱坞、且老派好莱坞的”硬汉式主角“方向——性格坚毅而不轻易动摇,另一面也有着铁汉柔情,表达较少而做事较多。事实上,这样的角色塑造方向,从演员的选择上,就已经能够看到端倪了:张涵予棱角分明的形象,比起身材臃肿肌肉松弛的汤姆汉克斯,显然不是后者的那种”日常化中年男人“、而是一个严格自律且性格分明的”英雄“。

因此,围绕着这样一位”英雄“的叙事,也就自然而然地走上了一条好莱坞式的戏剧化商业大片路线:坚定的机长力挽狂澜,面对诸多困难毫不动摇,最终拯救一切——角色的性格特质和人物塑造,就已经为后面发生的一切剧情,进行了”合理化“的铺垫了:这样一位英雄,理所应当可以做到这常人心智所不能的一切。这更像是将现实事件进行英雄主义升格的好莱坞大片操作,而不像是对于事件与人物的现实主义还原。

处理《中国机长》题材的优解,正是《萨利机长》。伊斯特伍德集中地展现萨利对于自我选择的迷茫。开头的一幕,是萨利梦中的“操作失败机毁人亡”,便已然点出了影片主干的构成。而后,萨利面对着更多来自于听证会的影响,业界高层的质疑让他觉得,自己的冒险行为是对全客机的不负责,应该有更安全稳妥的解决方式,从而使他陷入了对自身决定之正确性的迷惑。

在《萨利机长》中,伊斯特伍德从开头就突出了萨利这个角色的日常性。起床,洗漱,跑步,一个平淡且日常到了有些乏味的中年男人生活节奏,与你我身边的广大同年龄段男性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出入。随后,在萨利与家人的互动中,我们也可以看到萨利一家对突然备受关注的迷茫和不适。并且,构成影片主体内容的,是萨利对于自我选择的迷茫——开头的一幕是萨利梦中的“操作失败机毁人亡”,已然点出了影片主干的构成;而后,萨利面对着更多的、来自于听证会的影响,业界高层的质疑,让他觉得自己的冒险行为是对全客机的不负责,应该有更安全稳妥的解决方式。

角色的面对突然的社会关注的手足无措、对于自身决定之正确性的迷惑,加深了角色的“日常性”:他们不是英雄,没有英雄那样的钢筋铁骨和坚定心智,对于自身的决断无比自信,有着普通人才有的犹豫和迟疑;同时,他们也不是天生的主角、行走的焦点,不会对站在舞台中央沐浴万千荣光习以为常,而是对这样的中心位置而感到不安、甚至惊恐。由此一来,萨利这个人物,就完全地脱离开了好莱坞大片那样的硬汉、举手投足皆c位的英雄形象,彻头彻尾地变成了一个平实、甚至有点窝囊的中产阶级大叔。

伊斯特伍德借助平实化的主角塑造,而让这个经常被好莱坞拍成生死时速一般、极其容易走向戏剧化、英雄化传奇叙事方向的题材和故事,被赋予了更多的日常性——角色是日常的,故事也是日常的,都是发生在你我身边的。这样一来,“实事改编”的这一层属性才被凸显了出来。由此,伊斯特伍德便加深了角色的“日常性”,从而反过来突出了角色精神的现实属性,并制造了与观众的共鸣----他们不是无敌的英雄,没有英雄那样的钢筋铁骨和坚定心智,无法对自身的决断永远自信,但就是这样的平凡存在,也可以在关键时刻站出来,激发自己的勇气,并在最终相信自己所为的价值。

然而,不同于《萨利机长》,中国的机长不被允许拍摄对内心决断本身的动摇,人性只能落在亲情小我的相对小格局正面上。那么,机长本质上的挣扎,也就完全消失,只剩下了对小我的强调和闪回。这样一来,无论是亲情连接的人性表现部分,还是多立场多视角构成的多层面叙事,在《中国机长》里只是执行基本功能、政治正确、拖时间的使用工具,而张涵予饰演的机长本人,则与”真实感“”现实人“毫无关系——他是个普通人,但却是一个坚定如神的普通人。

这样的区别,在两部作品的全篇之中,都有所体现,且逐步积累,渐渐形成了最终质量上的巨大分化。

在《中国机长》的开头,我们似乎也可以看到与《萨利机长》类似的起手式。张涵予饰演的机长,在闹钟之中醒来并去洗澡——一个与《萨利机长》如出一辙的场景。随后的戏份中,袁泉饰演的空姐,看着丈夫亲送的同事而回顾仍然独身的自己,无奈苦笑。并且,在这一段序幕中,刘伟强着重地强调了影片对于这一行业展现的专业性:首先,机组人员检查、航线再确认、服务组的对表,这样的大量细节;其次,在各处工作场所之间大量的转场配合,说明场所名称的字幕,对航班起飞之前、从机组到天气预报、再到总指挥部门一系列环节的工作状态,进行全景化展现。用这样的手段,刘伟强试图突出《中国机长》之于商业航空行业的”日常化“——电影中的航空从业者,都是拥有着普通人一般生活习惯、也有着自身之于生活的烦恼的存在;而电影中的航空行业本身,也与现实中的行业运转样态有着高度的还原,贴近现实。

但是,实际上,这种对于”现实日常性“的突出,都只是表面功夫,其手段无外乎数量上的堆砌。在更加本质也更加核心作用的部分上,《中国机长》透露着气息浓郁的”英雄式“叙事倾向。

在开头的核心角色张涵予身上,这样的倾向已经表露无遗。张涵予沐浴时,刘伟强使用了数个中景,去表现水流冲刷下不动如山、面色刚毅的张涵予,并用计时的秒表的特写来展现角色高度的坚定、自律性格。随后,张涵予对女儿温柔相待、照顾收养的小狗,则表现了他”温情“的一面。到了工作场合,对欧豪有些轻浮的问好,他回应以埋头工作的沉默。由此,我们可以轻易地发现,这部电影的开头,作为机长中心角色的张涵予,角色塑造已经走上了一条非常好莱坞---且是老派好莱坞---的”硬汉式主角“方向:性格坚毅而不轻易动摇,另一面里也有着铁汉柔情,表达较少而做事较多。事实上,这样的角色塑造方向,从演员的选择上,已经能够看到端倪了:张涵予棱角分明的形象,比起身材臃肿肌肉松弛的汤姆汉克斯,显然不是后者的那种”日常化中年男人“,而是一个严格自律且性格分明的”英雄“。

因此,围绕着这样一位”英雄“的叙事,也就自然而然地走上了一条好莱坞式的戏剧化商业大片路线:坚定的机长力挽狂澜,面对诸多困难毫不动摇,最终拯救一切。角色的性格特质和人物塑造,就已经为后面发生的一切剧情,进行了”合理化“的铺垫:这样一位英雄,理所应当可以做到这常人心智所不能的一切。这时候,如果后续走向变成了“力挽狂澜”的反面,反倒是显得又些不合理了。

从表面上看,《萨利机长》走的是“普通角色”“日常化”的路线,而《中国机长》走的是英雄角色、戏剧化的路线。在这样的发展方向下,《中国机长》对角色的英雄主义褒扬,无疑是更强烈的那一方。然而,”平凡里的真实伟大“,正是伊斯特伍德的匠心之处。萨利机长这个角色本身,毋庸置疑,是一个完全平庸性格的中年男人,对于自己的选择、被舆论关注的舞台中央位置,都十分地动摇不定且无所适从。但是,正因为如此,正因为他是这样的平庸,其在飞机上自愿负担起责任的抉择、经过犹疑后对自己判断的最终坚定、挺直腰板对于听证会质疑的反击,才显得弥足珍贵——即使是这样一个似乎一事无成而庸庸碌碌、性格也唯唯诺诺的普通男人,在人生中的关键时刻,也能做到自己看似做不到的事情、扛起自己理应扛不起的重任、排除自己难以解决掉的彷徨,成为一个某一时刻中的超级英雄。“普通人的内心中也潜藏着作为英雄的一面”,这才是《萨利机长》的平实和日常化叙事,所想要强调的最终立意。

再来看《中国机长》。由于角色的设置方向从开始就远离了日常化,成为了戏剧化的英雄,因此即使旁枝末节上堆砌再多的现实化细节,也无法将影片从“好莱坞式动作大片”的英雄主义语境中扭转过来。在这样的语境下,角色和故事都脱离了实际,对角色的歌颂变得苍白无力,没有现实基础,过于直接与裸露,其效果也就被严重削弱了。而在这样的指导思想下,后边发生的众多戏剧化场景,如欧豪严重受伤后耍帅的“其他人更需要治疗”后的调情,也就变得非常“合理”了。

从《中国机长》的方方面面,我们也都能看到“英雄歌颂”主旋律命题作文的操作倾向。在人物塑造上,虽然在开篇中尽量塑造了年轻浮躁的新人、美满和气的副机长、单身主义的空乘等等,看似不同的角色,甚至还拉出了一条新人和空乘之间的爱情线,以此丰满人物,但当事件开始之后,所有人都变成了类似的模样:忠于职守、排除万难。

并非现实中的人物不是这样,但这样的角色塑造倾向,证明了电影在内在走向上的巨大局限:人物必须是英雄方向的塑造,因此在突出了英雄性的同时,其他的各异个性就不复存在,而之前的个性化描写也停留在了细枝末节。这样千人一面的人物塑造,大大削弱了电影的真实性,而变成了流水线上的好莱坞英雄主义大片。

另外,同样的英雄主义主旋律创作,还体现在了乘客的部分。在电影的第一部分,主创投入了大量的资源,去展现性格各异、心境不同的乘客:和妈妈闹别扭的叛逆少女,去西藏旅游的广场舞大妈,直播行业的姑娘,探望去世战友的老兵,莫名孤单寂寞冷的少女,粗野土气的暴发户,等等。这样的操作,都是好莱坞式大片中的标配,既可以填充电影在事件来临前的时间,又可以丰富剧情。但是,具体到本片的情况,由于事件本身中的乘客参与度较低,因此乘客与事件推进变化的联系较弱,群像描写完全地成为了单纯的凑时间 ,在剧情层面的意义不大,到处都是闲笔。

操作如此,主创的意思也很简单:虽然乘客是性格各异、境况不同的,但大家最终还是团结一心,度过了难关 。这种主旋律式的倾向,在电影中可谓是影响颇深,严重损害了“剧情线索的收束统一”“人物个性的特质面孔”等技术环节的表现。此时,《萨利机长》那般的真实性和随之而生的英雄性制造出的冲击力,也就不存在,而变成了流俗且“三流好莱坞”一般的流水线成品,气味寡淡,嚼之无味。

当然,在这部电影中,也绝非完全没有区别于好莱坞商业片的“个性”。主旋律的呈现上,我们看到了主创将美国式英雄主义嫁接于中国主旋律语境的尝试。在准备工作时,机长确认之下,机组人员均为党员。由此,机长等人的英雄主义,也就从单纯的个人英雄主义行为,升级成了更有党性意味的东西。而境况各异的乘客,似乎也变成了一种小型的“社会各阶层各人等”象征。由此,机长坚韧不拔拯救乘客,也就变成了“党对人民群众的拯救”。而在事故发生时,副机长努力爬向驾驶舱,乘客纷纷帮助他,这被慢镜头多机位强调的场景,似乎有了一种“群众对党的支持”的表达意味。

然而,这样一来,电影中机长等人的英雄主义形象,成为了党的化身,便更加不能是双面的动摇的,必须是坚毅无比的了。

由于主题的主旋律塑造高于剧情层面的创作,便产生了顾此失彼的问题。首先,如上所述,人物性格的各异性被打破,角色塑造上趋于脸谱化。另外,由于本事件的发生过程较为简单,而不像好莱坞大片那样的一波三折多方角力,真实改编又限制了剧作的发挥,因此,影片大多数时间内都变成了“张涵予紧蹙双眉,握着操纵杆一脸严肃”、但没有更多具体行为变化的状态,显得很是单调。其实,如果电影在这里展现一下专业性较强的部分 ,说明一下危机应对的具体思路和过程,也可以丰富剧情。但是,就如同硬科幻面临的问题,过于专业的知识会加大观众的接收门槛,也削弱角色英雄主义的强调,因此只能放弃这一思路。留在电影中的,只有关于“穿越云层”行为的一些解释说明。

事实上,在电影中,“张涵予一脸严肃地握着操纵杆,似乎是用意念就把飞机开回去了”观感的诞生,源于”作为改编基础的真实事件在主旋律创作逻辑下的不通“。在真实事件中,机长所做的更多地是应急处理,整个事件的层次和发展,至少以一部“电影”的体量和要求来说,是较为单薄的。而在改编时,作者又掣肘于真实性,无法加入过多的虚拟戏剧性成分,只能将这一颇为单线的应急处理过程拉长,并配合以地面呼叫的反复穿插和重复,填充空白的电影时间。

所以,对于这样一个基础的影片而言,如果不能加入过多的戏剧化虚构情节,那么《萨利机长》那样,将拍摄角度放在事件中心人物的内心世界塑造,而非描述事件过程本身的设计,或许才是最正确的解法。即使不像伊斯特伍德那样将时间轴完全放在事件发生之后,而是依然聚焦于事件过程,将重点放在事件本身的推进上,也完全可以用很多资源去表现机长自身在事件中基于担负生命的责任感、自身命运的不安感的动摇和纠结,而后其心智再归于明澈,解决事件。

但是,这样一来,问题又回到了“主旋律方向”的规定上——主旋律的英雄,显然是不能过多展现动摇的,成片中张涵予闭目之间的不支、而后被父女亲情所唤醒的程度,已经是规定动作内的极限了。

由于主旋律的命题要求,本片在很大程度上无奈地牺牲了创作层面,造成了艺术质量上的大幅度弱化。而最致命的是,由于对本事件进行的强行主旋律化,其破坏性甚至让主旋律本身的呈现逻辑,都有了按下葫芦起了瓢的尴尬。影片全景展现了事件中的各个部门环节,从塔台到军方到民间爱好者,试图表现一个群策群力鱼水一家应对危机的主旋律景象。但是,由于不可避免的主要角色之英雄性的优先,导致各部门的行为都变得没有了意义和推动作用。黄志忠只能一脸无助地问机长想干什么,其他地面人员也只能摆着严肃的表情撑着架子,而没有任何的参与度。

这样一来,对“集体”的强调弱了,机长的个人英雄主义意味强了,主旋律本身的表达逻辑,都变得自相矛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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