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迦陵:伊朗重要人物接连被暗杀,为何无实质反击?

12月2日,观察者网发表了中东观察者孙迦陵的评论文章,他将今年的伊朗描述成《列王纪》(Shahnameh)中的坎坷英雄,遭遇了戏剧式的磨难。以下是节选:


自2018年美国单边退出核协议以来,伊朗虽曾在紧张升级下,宣布停止履行某些禁令,却终未完全退出,原因便是此一框架符合其战略利益:在放松经济制裁的举措中,折射着美国围堵重心不在伊朗的地缘权重。


故其尽管要以延后核武研发进程为代价,却能因美国旁顾,而获致一定程度的安全感。威胁氛围一朝淡化,开发核武的急迫性自也下降,对经济凋敝多年的伊朗而言,正是休养生息的好时机。


此外经历1980年至1988年的两伊战火,伊朗以50万条生命的代价,学了刻骨铭心的一课:总体战便意味胶着与无谓伤亡。


伊朗虽为中东反帝象征,但面对美国的军事优势,其深知全面开战必将导致毁灭式结局:不愿认输的伊朗,只能在总体战梦魇中越陷越深,最终虽有机率让美军迷走于人民战争的茫茫大海,却也势必让国家成为另一个阿富汗,中央政府羸弱、军阀民兵四立。


故在欲保核协议、避免开战的前提下,伊朗面对美以的暗杀式挑衅,始终未有正面报复的打算。


年初的苏莱曼尼案闹得满城风雨,伊朗遂于1月8日发起“烈士行动”,由革命卫队直接发射导弹,攻击驻伊拉克的美军基地。然而22枚导弹未被拦截,却也未导致任一美军丧命,此波攻势显然经过精心设计,为基地中人预留了移至掩体的时间,足见其目的是为导引伊朗内部的反美情绪,而非遂行报复性屠戮。


面对此次法赫里扎德遇刺案,伊朗原则依旧未变。在力保核协议框架、避免大规模交火的前提下,纵使国殇难忍、也只能唾面自干,更何况拜登即将入主白宫,对伊朗而言,眼下可谓小不忍则乱大谋的关键时期,即便要报复,规模也只会比“烈士行动”轻微。


此外,由政权存续角度观之,暗杀带来的并非全是负面效益。在当今伊朗内部,“反美情绪”经历反帝反殖年代的逝去,仅余形式主义的一缕叹息,若无相关外部事件刺激,政府实已难再动员群众热情。笔者在伊朗时,便已观察到反美游行队伍的口不应心,人群里除上年纪者较投入外,年轻伊朗人多是配合政府倡导交差了事。


特朗普上台后,伊朗中产间亦出现不少“川粉”,其认为特朗普将能带领美军瓦解神权政府,解放遭挟为人质的伊朗人民;新冠疫情蔓延时,伊朗网上甚至流传这般希冀:“希望新冠病毒感染神权政府官员”、“让新冠一次终结革命错误”。


会有此种现象,归根结底,仍是伊朗政府治理失能下,不敌西方“自由民主”话语宣传之果。放眼望去,自知识精英到媒体界,“西方价值”俨然已是另一种堪与伊斯兰相抗的伊朗新信仰,逐步蚕食着政府的统治正当性。


与暗杀相比,这等灵魂易位恐怕才是伊朗长远的真正危机。故而神权政府总是不放过任何足以烘托“反美团结感”的外部事件,苏莱曼尼案如此,法赫里扎德案亦然。


眼下伊朗站稳了战略克制的基调,但经历特朗普的四年混乱,以总统鲁哈尼为首的伊朗温和派早已流失话语权。


在今年2月的国会大选前夕,由最高领导人阿里·哈梅内伊(Ali
Khamenei)实质控制的监护委员会取消了6850名候选人的参选资格,其中绝大多数是温和派,保守派由此过关斩将,破纪录式大胜。伴随鲁哈尼将于2021年卸任,下任总统的立场将有极大机率偏向保守派,甚至有可能出自伊朗革命卫队。


在可见的未来,伊朗政坛将日渐保守,长此以往,核协议框架还能对其有多少吸引力,恐成美伊关系中的新变量。

全文戳:https://www.guancha.cn/sunjialing/2020_12_02_573207_2.shtml

站务

全部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