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发易服”溯源

提到“剃发易服”，大多数人只会想到“清朝”“明末清初”。但其实，“剃发易服”是建州女真部的祖上在金朝时期就掌握的敌我识别“政治技巧”。

根据《大金国志·卷五》《三朝北盟会编·卷一百三十二》等史料的记载，金朝天会七年（南宋建炎三年，1129年）六月【禁民汉服，及削发不如式者死】。

而在金朝抢占中原并颁布“削发令”之前，就已有许多汉人主动髡发（即削发、剃发）而降了。

宋·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二十三》载【（宋徽宗）宣和七年十一月二十八日乙未，斡离不（即完颜宗望）陷蓟州，副使武汉英髡而降之。《北征纪实》曰……武汉英者，武将，颇黠。斡离不爱之，因髡而左衽，常在左右，谓此南朝第一降人也。】此时金朝还在灭辽期间，尚未大规模统治汉人，并不存在强制的“髡发令”，作为“南朝第一降人”武汉英的髡发应该是为表达归降决心的自愿行为，甚至可能根本就是一个权宜之计（武汉英后来利用所赢得的信任，寻机逃回宋朝并向朝廷奏报金人之谋）。

事实上在辽代乃至更早时，北方尤其是幽云地区及以北的汉人就已自发地逐渐“胡服化”了，而且并非政权统治者的强制。

《辽史·卷五十五 志第二十四》载【辽国自太宗入晋之后，皇帝与南班汉官用汉服；太后与北班契丹臣僚用国服，其汉服即五代晋之遗制也。】但在民间，到宋仁宗时期，出使辽国的苏辙在《奉使契丹二十八首·燕山》诗中言【左衽今已半】。

甚至于，这种自发的“易服”在辽代北方汉人中形成了强烈的认同感。《金史·卷八十二 列传第二十》载，辽亡时汉将郭药师【以涿、易二州归于宋】，而《三朝北盟会编·卷十七》载【药师及燕人，终不改其左衽，亦无如之何，时人窃比之安禄山】。

强制的“剃发令”也并非自金朝肇始。

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百十五》载【元昊初制秃发令，先自秃发，及令国人皆秃发，三日不从令，许众杀之。】清·吴广成《西夏书事·卷十一》载【（宋仁宗）明道二年，元昊改元“显道”……三月，下秃发令。元昊欲革银、夏旧俗，先自秃其发，然后下令国中，使属蕃遵此，三日不从，许众共杀之。于是民争秃其发，耳垂重环以异之。】此时正是李元昊为称帝建夏做准备的时候，“秃法令”就是其进行政治区隔与敌我识别的手段之一。

以发式做政治区隔标志的观念，其出现的时间相当早。

《资治通鉴·卷六十九》载【及汉室颠覆，三国鼎跱。晋氏失驭，五胡云扰。宋、魏以降，南北分治，各有国史，互相排黜，南谓北为“索虏”，北谓南为“岛夷”。】元·胡三省注【“索虏”者，以北人辫发，谓之索头也；“岛夷”者，以东南际海，土地卑下，谓之岛中也。】可见，以发式习俗来区分并贬低北方敌对政权，是早在南北朝时期就已被南方政权所使用的“政治技巧”。

总结：“剃发易服”，并不是在明末清初突然被“发明”出来的东西，其文化根源，是自汉代以降一直持续的时而和缓时而残酷的“胡人汉化”“汉人胡化”的双向运动，用现在的话讲就是“各民族的相互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