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洪水猛兽”到“奥林匹克赛场” 电竞入奥的难点到底在哪里?

近年来电竞入奥的声音一直不绝于耳。似乎电竞一直在不遗余力的推动自身进入奥运会,但却始终没有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那么,曾经被视为“洪水猛兽”“精神鸦片”的电子竞技,要想进入奥林匹克的赛场,它的难点在哪里呢?

首先,要进入奥运会,电子竞技本身需要是一项运动。

早在2003年,中国国家体育总局就将电子竞技列为第99个正式体育竞赛项。2008年,国家体育总局又将电子竞技改批为第78个正式体育竞赛项。2017年国际奥委会在奥林匹克峰会上表示:电子竞技是一项体育运动。

与传统体育项目是依靠身体的直接对抗不同,电子竞技是以信息技术为核心、以软硬件设备为器械,在信息技术营造的虚拟环境中以及统一的竞赛规则下,进行的对抗性益智电子游戏运动。     

虽然电子竞技并不是直接地采用身体对抗的方式进行比拼,但是电子竞技可以锻炼和提高参与者的思维能力、反应能力、协调能力、团队精神和毅力以及对现代信息社会的适应能力,这与传统体育的本质和精神是一脉相承的。

既然电子竞技已经被官方承认是一项体育运动,那么,它加入奥运会的难点到底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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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事性质:厂商与奥委会的博弈

由于电竞游戏不可避免的商业性,电竞游戏需要不断解决新玩家的引入以及老玩家的流失这类问题。因此,电竞游戏通常会通过频繁的更新版本来提高玩家的游戏体验以及增加新的乐趣。作为游戏,厂商这样的操作当然无可厚非,但作为电竞项目,这样做会使得该项目的竞技规则、竞技方式发生经常性的改变。这么说来,如果电竞入奥,那么每一届奥运会都要为相应的一个版本的游戏制定一套新的规则。

众所周知,奥运会的规则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像是传统体育项目,他们的竞赛方式与规则往往保持很长时间不变,即使是细微的改动也要有统一的官方机构进行讨论决定。但电竞项目却不是这样,游戏版本的更新完全掌握在游戏开发商手中,也就是说厂商是唯一对比赛项目的竞技内容拥有决定权的角色。这显然是国际奥委会不允许的。因此,如果电竞入奥,那么势必需要一个统一的共同承认的组织确保游戏版本的稳定。而游戏版本的稳定又与游戏开发商的盈利产生了无法调和的矛盾。

除了版本的稳定影响到厂商的盈利这个问题外,还有一个是游戏版权的问题。传统体育项目是没有版权这个概念的,而电竞游戏确是存在的。因此,第三方想要举办该游戏的电竞比赛就需要得到该厂商的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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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合来看,假设未来有一个类似国际足联这样的组织能够代表整个电子竞技行业,那么作为竞赛项目的游戏受到这个组织的监督与管理就在所难免。这同样意味着,游戏厂商要交出手中的游戏内容的修改权、比赛规则的制定权、比赛规则的解释权。也就是说,电竞游戏要加入奥运会,除了基本的授权第三方使用自己游戏的版权之外,还要将游戏的半条命也同时交出。

2017年国际奥委会主席马斯·巴赫在接受ING网站采访时表示,“在对奥林匹克竞赛规则与价值的实施和保障方面,需要必要的权威,能给我们信心或者保证,能对这项运动进行监管”。

在传统体育中,相关体育项目的国际组织、国际奥委会等都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这些组织不会妥协将竞赛规则与竞赛内容的制定权交由第三方决定;而对于从厂商来说,交出这些决定权势必会影响到自身游戏的盈利性,因此这个问题最终可能会陷入两难的局面。

可能会有人提出,单独为奥运会开发一个版本,保持该版本的稳定性。但是,电子竞技具有魅力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不断变化的版本带来不断变化的观赏性。奥运会使用固定版本比赛显然不是一个好的解决方法。

因此,如果电子竞技进入奥运会,它是作为一项游戏厂商的市场营销赛事,还是在国际奥委会组织下的“纯粹”的体育竞技赛事,就是摆在电竞入奥面前的第一道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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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益冲突:游戏厂商之间的竞争

目前奥运会所有的正式比赛项目,都是经过人类数千年文明演化而形成的传统竞技体育项目。这些传统体育项目诞生时间久,有着浓厚的历史积淀,并且自诞生之日起便不是以盈利为目的的。

而电子竞技是随着人类文明的进步,第三次工业革命之后才诞生的一个新事物。电子竞技的产生是伴随着电子游戏的发展而来的,因此它从诞生之日起就包含了盈利属性。所以说,电竞入奥,背后会牵扯到无数游戏厂商的利益。

一个电竞游戏入选成为了奥运会比赛项目,之后带来的商业价值是无法估量的。相同类型的其他游戏参与市场竞争的公平性可能将无法得到保障,甚至可能严重影响到这些游戏在市场内的生存。因此,选择哪些电竞游戏进入奥运会就成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在考虑哪些电竞游戏可以作为竞赛项目加入奥运会之前,电竞作为一个整体还要考虑自身的项目界定问题。

根据国际奥委会的资料,奥运会项目分为大项(Sport)、分项(Disciplines)和小项(Event)三类。而电竞则包含了卡牌、MOBA、FPS、RTS等多个种类的游戏,每个种类的游戏都有着各自不同的竞技规则与操作方式。这样来看,如果电竞要申奥,大项这个类别是最合适的。

只有国际奥委会同意将电竞归入奥运会比赛的大项(Sport)之中,下一步才可以讨论选择哪些电子游戏成为奥运会比赛项目的问题。但是,面对种类如此复杂、数量如此之多的电竞游戏,国际奥委会又要以什么标准去选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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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有人会给出这么一个意见:我们可以根据所有游戏的在全球范围内的玩家数量、游戏影响力、电竞赛事规模为评判的基本标准制定一套选择方案,达到方案所规定的条件的游戏均可以参与申请成为奥运会比赛项目。

但不管项目如何界定与选择,都无法改变电竞项目的选择比传统体育项目更复杂的特点,这是由电竞本身的特性所决定的。只有解决好所选项目在业界以及全球范围内具有广泛认同的问题,电竞入奥才不会出现为什么这款游戏可以进而另一款不可以的尴尬问题。但无法避免的商业利益的冲突,游戏厂商之间的博弈,必然会对电竞入奥的进展速度产生影响。

由于资源平衡和竞品等问题,游戏厂商通常不会动用自身的资源来对第三方赛事进行宣传报道,尤其是赛事项目包含竞争对手项目的第三方赛事。比如,同样作为MOBA类游戏的《英雄联盟》就不会主动宣传有《DOTA2》项目的第三方赛事。

目前而言,在全球范围内有影响力的电竞赛事的主导方都是厂商。以当下比较火的三款MOBA类游戏为例,《英雄联盟》的地区职业联赛、洲际系列赛、季中冠军赛以及全球总决赛都是由游戏厂商拳头游戏Riot公司举办的;《王者荣耀》的职业联赛KPL是由游戏厂商腾讯举办的;《DOTA2》年度最重要的赛事国际邀请赛(TI)是由游戏厂商Valve Corporation(V社)举办的。

游戏属性使得用户对电竞的关注点是由游戏而展开的。因此,如果厂商不对某项赛事进行宣传,那么这项赛事就很难再电竞用户群体中产生足够影响力,这也是为什么众多第三方赛事无法得到足够关注度的原因。

如果电竞入奥,选择哪些游戏就变成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它背后牵扯到的巨大商业利益,使得赛事变得不那么纯碎,商业战争与贿赂问题可能成为电竞入奥的副产品。对于厂商而言,如果竞品项目同样进入奥运会,宣传与否也是一个十分头痛的问题,第三方赛事的通病不知是否会延续到奥运会的赛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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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质量:选手的参与意愿

在传统体育圈子里,NBA是可以代表世界顶级篮球水平的联赛,联赛内也不乏实力雄厚的明星球员。但这些NBA球星,总会给人一种印象,就是对奥运会不够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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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里约奥运会,美国男篮公布了30人的大名单由两届奥运会金牌得主勒布朗·詹姆斯和卡梅罗·安东尼领衔。不过在奥运会开始之前,刚刚率领骑士获得本赛季NBA总冠军的勒布朗·詹姆斯表示将不会代表美国男篮参加今夏的里约奥运会。

NBA常规赛加季后赛总共一百多场的比赛使得这些明星球员过于劳累,再加上伤病等原因,就使得他们为了休息和养伤从而放弃奥运国家队的邀请。

对于电竞赛事,同样也可能发生这样的矛盾。

例如《英雄联盟》赛事,目前已经建立了LPL、LMS、LCK、NA LCS、EU LCS五大联赛,加上季中赛与全球总决赛,密集的赛事已经填满了职业选手的时间表。就像今年的雅加达-巨港亚运会,是在LPL、LMS、LCK赛区夏季赛进行过程中举行,为了参与本次亚运会,这三大联赛特意为此调整了比赛的赛程。

再比如《DOTA2》赛事,DOTA2现在已经形成了大量的成系列的国际赛事。对于职业选手来说,平均每一个月就要参与一场国际赛事,而这些赛事通常又拥有丰厚的奖金以及高额的积分奖励。赛程与奥运比赛的时间冲突也在所难免,例如今年DOTA2的年度最重要的赛事TI8就与本次亚运会完美撞车。

往往官方赛事会提供更多的奖金,这对优秀的选手和战队的吸引力非常大。对于一些积分赛制的电竞项目来说,没有积分显然吸引力上又会大打折扣。如果再算上已经形成固定赛程的电竞赛事,奥运会的时间与这些赛事撞车,又会影响到高水平职业选手的参与意愿和参与度。

由于电竞自身的比赛与奥运会赛事的播出版权归属存在不同,电竞赛事在密集的奥运会赛程中可能面临无法直播的窘境。比如今年中国大陆地区亚运会所有赛事内容的版权属于央视,然而今年亚运会上三款中国参与的电子竞技项目在央视就没有进行转播。没有赛事转播这无疑会使得电竞比赛爱好者产生不满的情绪,甚至可能会出现电竞观众集体反对电竞选手参与国际传统大型运动会的情况。

如果优秀的选手无法前往或者无意愿前往奥运会赛场,比赛质量无疑将会受到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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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影响:青少年价值观的树立

单就中国而言,过去20年来,电子游戏一直顶着“洪水猛兽”的名字出现在各种社会新闻里面。青少年逃课打游戏不断出现在新闻媒体的报道中以及大多数人的生活中。

虽然近年来,电子竞技身上的负面标签正在被慢慢的摘掉,但是,如果电子竞技一旦入奥,是不是会成为一些青少年玩游戏的理由,或者说,对某些沉迷电子游戏的青少年来说,玩游戏就变成了一种正业了?

一旦电子竞技入奥成功,那么电子竞技的职业运动员就将获得国家级的荣誉和奖励,这也就意味着电竞职业运动员的社会地位将达到国家级的层面,胜过绝大多数的职业。并且,电竞的入奥会使得国家在教育层面为电竞展开布局。像是今年年初,教育部就已经正式宣布将开设电子竞技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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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就形成了一个问题,如果有学术科研、电竞、传统体育这三个选项,一个青少年他会选择什么?

电竞是一个新兴产业,电竞行业的发展过快以及电竞体制的不健全使得这个行业问题丛生。人才的培养、赛事的组织、职业选手的退役保障都是需要亟待解决的问题。

正确引导孩子对电竞的看法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选拔与培养电竞职业选手便是面对这个难题的第一步。传统体育目前已经形成了完整的人才培养方式,大多数运动员是从小便在体校接受系统科学的训练。电子竞技与此不同,如果要成为职业选手,就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投入到游戏中,在游戏中取得大量的积分并且位列排行榜的前列。因此,在现有的电竞职业选手选拔与培养的方式里面,游戏“成瘾”是成为职业选手的不可避免的一环。

传统体育运动项目也会有“成瘾”,但是可以受生理疲劳的自然限制。电子游戏在这一点上就比较难,因此世界卫生组织把电子游戏的沉迷列为了精神疾病。

如果一位青少年最终成为了电竞职业选手,那或许他之前的对电子游戏的“成瘾”都将一笔勾销。但如果最终没能成为电竞职业选手,那游戏“成瘾”就是“成瘾”,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再来粉饰它。

电竞入奥带来的后续影响,可能会使得越来越多的地方政府组建代表本地的职业战队,有越来越多的受政府认可的职业战队的名额开放给现在已经是“成瘾”的玩家。那么最终,对于“成瘾”却没有成为职业选手的青少年,电竞、电子游戏对他们而言到底是正业呢还是不务正业呢?

如何引导电子竞技健康有序的发展,是国际奥委会十分关心的问题,如果这个问题得不到有效的解决,它将仍然是横在电竞入奥面前的一个巨大障碍。正确引导青少年对电竞的看法这一世界性的难题不能单纯的将它踢给游戏厂商,它需要游戏厂商、政府、社会的共同讨论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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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念相悖:智力竞技不是体育竞技

虽说国际奥委会已经承认电子竞技为一项体育运动,但是,目前奥运会所包含的所有竞技项目均为体力竞技,智力竞技的属性成为了拦在电竞与奥运会之间的一堵高墙。像是国际象棋、围棋这些棋类就一直没有被允许进入奥运会。

国际奥委会还曾表示,主要依赖机械动力推进的项目,不能被列为奥运会的比赛项目。这也就是为什么赛车一直以来不能进入奥运会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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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竞项目与赛车项目大同小异,都是人类通过控制机械进行竞技的方式。如果电竞进入了奥运会,是不是说明赛车也可以进入奥运会,再进一步,是不是人类控制机器人进行对抗的项目也可以进入奥运会?

当年罗格主席力创青奥会时,最大的心愿便是用体育促进越来越远离运动场的未来一代接受汗水和激情的洗礼,如果电子竞技入选奥运会,是不是与这个理念的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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价值观念:游戏内容与奥运精神不符

奥运会的宗旨是“更高更快更强”,当初1896年在希腊重启奥运会的时候是为了让人类忘记战争重拾和平希望。100多年过去了,奥运会一直给人们传递健康积极团结友好的理念。

但是不少人气电竞游戏充斥着暴力与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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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国际奥委会主席托马斯·巴赫在接受《南华早报》采访时明确表态称,“奥运向人们宣传反歧视、反暴力和和平的竞争……必须与和暴力、爆炸、杀戮相关的电子游戏划清界限。”

同年,巴赫在接受ING网站采访时表示,“某些电竞比赛确实与奥林匹克价值观相反”。

如果将这些游戏从入奥的选项中去除,那么能拿来比赛的游戏就屈指可数。即使选择一些符合奥运会价值标准的游戏,也不一定能够吸引到足够多的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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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命不足:电竞游戏更新换代太快

根据电子游戏近20年来的发展历史来看,一款游戏的生存周期并不长。电竞概念从成熟到现在,早期的《星际争霸》、《反恐精英》早已被热门的《DOTA2》、《英雄联盟》所取代,就算是《星际争霸2》、《CS:GO》也是与前作差异巨大的两款游戏。

奥运会四年一届,可能这四年里电竞的主流项目都已经更新换代。就目前国际奥委会审核一个项目进入奥运会的速度与难度来看,审核的速度远远跟不上游戏更新换代的频率。

如果一款项目无法做到像篮球、足球这样拥有旺盛的生命力,国际奥委会为什么要允许一个昙花一现的项目进入奥运会的赛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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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有消息传电子竞技将成为2020年奥运会比赛项目,现在又在传电子竞技将成为2024年奥运会的比赛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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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益冲突、消极的社会影响、价值观念不合、理念背道而驰、电竞自身的弊端,每一项都在严重影响着电子竞技进入奥运会。或许这次电子竞技进入亚运会已经为电竞入奥做好了踩点工作,但是以后电竞入奥之路就会一帆风顺了吗?

电竞入奥必然会困难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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