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亚病夫”,耻辱与污蔑
来源:微信公众号“中国历史研究院”
作者:刘梦龙
2月3日,《华尔街日报》发布标题为“中国是真正的亚洲病夫”(China Is the Real Sick Man of Asia)的文章,借中国新型冠状病毒疫情与我国屈辱的近代史,进行种族主义色彩的攻击,“唱衰”中国经济,引发国内外网友的强烈反对。
就在中国努力抗击新型冠状病毒的时候,一些别有用心者却搞起了小伎俩,“东亚病夫”这个已经快要被非中文世界遗忘的词,在这时又被翻了出来。所谓“斥鷃每闻欺大鸟,昆鸡长笑老鹰非”,这样的行径最终只能是自取其辱,但“东亚病夫”这个词,确实是中国人民的一处隐痛。
“东亚病夫”这个词,起于甲午之耻,1896年英国的《伦敦学校岁报》对战败于甲午的中国如此论断,“东方之病夫也,其麻木不仁久矣”。当时在华有很大影响力的英文报纸《字林西报》很快转载了相关评论,维新派主办的《时务报》转译了《字林西报》的报道,其中又把中国、土耳其、波斯、摩洛哥四个国家称为“天下四病人”。人们还一度用“东方病夫”泛指西方列强冲击之下,衰朽的东方诸国,一战之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灭亡,从此“东亚病夫”这个词就专指中国。
随着近代中国救亡运动的不断深化,“东亚病夫”这个带有强烈屈辱性的词汇也获得了广泛意义上的概念延伸。除了国家落后、国力微弱,制度紊乱宛如重病之人的含义,梁启超等近代启蒙思想家,又把它进一步扩展,用来描述整个中国社会乃至中国人个体的肉体、精神的不振。从此,它又和中国人的身体素质、卫生习惯乃至个人素养紧紧联系在一起,使它有了病弱之国家,病弱之国民的广泛概念。
自那时起,甩掉“东亚病夫”的帽子就是中国人的心结。从1896到1937,国难日深,每一个有爱国心的中国人都感受到了民族存亡的危机。二十世纪上半叶中国的历史就是一部洗雪“东亚病夫”耻辱的奋斗史。正因为每一个人都必须参与其中,大到要实现国家的统一,民族的富强,小到要强壮国人的体质,改变个人的卫生习惯,都同样具备救国救民的神圣价值,人人都是中华民族的一份子,人人有责。
影视作品中,爱国人士打碎“东亚病夫”牌匾逐渐成为一种反抗雪耻的象征。
然而我们也不得不承认,一直到新中国建立之前,我们每每只能对之神伤。就国家而言,面对侵略者,近代中国确实贫弱无力、四分五裂;就国民的健康水平、教育水平而言,也远远落后于东西方列强。到了1949年新中国成立前夕,中国人的平均寿命不过35岁,作为中国最繁华的城市——上海,饮用自来水的不过8.7万人,霍乱、伤寒等流行病,每隔二至三年就大规模流行一次,其中伤寒的死亡率甚至达到了59.5%。
为什么要建立新中国?多少仁人志士的初衷就是为了洗雪“东亚病夫”的耻辱。“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抗美援朝斗争的胜利,从大庆油田到三线建设,再到两弹一星,艰苦卓绝的工业化建设,这一切彻底甩掉了国力孱弱的帽子,重塑了民族精神。于此同时,国内广泛开展了爱国卫生运动和全民体育运动,国民医疗防疫体系也逐步得到建设和完善,“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病弱的旧中国至此不复存在。
抗美援朝战争我志愿军将士将所谓的“联合国军”打回到谈判桌上,签下了《朝鲜停战协定》。
自新中国成立以来,国人对体育事业,尤其是奥运会等国际盛会是何等的热忱,这种热情也与急于洗雪过去的屈辱有关。因此,以许海峰为代表的中国体育健儿在洛杉矶奥运会上“零的突破”才有了跨时代的意义。作为个体的中国人,平均寿命、身体素质的不断提高,再加上中国体育健儿的一次次胜利,使百年来压在国人心头上的病夫这顶帽子终得以卸去。
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射击运动员许海峰为中国夺得第一枚奥运会金牌。
中国女排主教练郎平接受赛后采访,她还表示:“只要穿上带有中国的球衣,就是代表祖国出征”“为国争光是我们的义务和我们的使命。”
但无论如何,这个词汇是和近代中国的屈辱高度捆绑在一起的,因此当它被使用时,也带有了高度的敏感性和特殊性。从这个角度说,“东亚病夫”这个词汇远不是一些学者主张的所谓“想象的耻辱”,尤其是它被国人之外的他者使用的时候。
特别是在一些特定场合,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使用时,它就成为了一种至今仍然让所有中国人为之愤慨不平的象征。贫弱的旧中国,给全民族带来的羞辱和不公是真实存在的,有时仅仅因为中国人这个身份,人们就会遭到了广泛的歧视乃至迫害,这是中国人心中不会遗忘的伤痛。尤其是“病夫”这个概念被一些别有用心的排华分子从单纯的孱弱,又加上了“污染”这个影射。这种影射在近代一些国家不断出现的排华运动中,逐渐从一种敌视变质成了病态的污蔑。这种敌视在历次排华运动中,从单纯的经济、文化冲突,上升为对中华民族乃至文明的敌视,进而产生了排华的极端行径。
中国人的吃苦耐劳被说成了肮脏冷漠,重土怀乡被认为是怀有二心……这种种偏离现实的污蔑,辫子、鸦片、眯眯眼、长指甲,这种种陈旧丑陋又被广为接受的固化形象。一些人不顾现实中国的发展,让这些污蔑持续了近百年,他们何止是把中国人塑造成“病夫”,俨然是要把中国人排除于文明的人类之外。这些都使中国人和海外华人华侨遭受了长期的严重歧视和极度不公正的对待。
这种国力贫弱、国民涣散、任人欺凌的无奈和漫长苦难对国人造成的伤害,对海外华人华侨群体造成的长期影响,就像心灵上的一块伤疤,直到今天仍然徘徊不去。由此,“东亚病夫”这个词就带有了极大的敏感性。
说到底,“入国而问俗,入门而问讳” ,“东亚病夫”这个词,国人本就慎用,外国人更不该使用。很多人可能想不到的是,当代中国确实仍然在使用这个词。在最近四十年,“东亚病夫”一词在国人中的出现频率甚至达到了历史的高峰值。它在各种影视文学作品里不断出现,在各种评论类文章中也经常出现,它们共同塑造了中国人对旧时代的集体记忆。然而这其中更多的是一种中国人的自警和自省,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随着中国国力的不断增强,这个词实际上被赋予了一种类似李克用“三矢之誓”般卧薪尝胆的象征。中国越是繁荣昌盛,国力强大,人们就越是不时用这个来自旧时代屈辱的词汇来提醒自己,勿忘国耻,不负初心。
2月5日,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省报》在头版将新型冠状病毒称为“中国病毒”。
然而,和这种情形相对的是,中国的崛起也刺激了海外一些既得利益者和心理阴暗者的神经,旧时代的阴影又在蠢蠢欲动。应该指出的是,随着时代的进步,时至今日,在非中文世界里,“东亚病夫”这个词实际上已经属于被遗忘的行列,不被普通人理解,也不再有人使用,甚至是很多学者都已经不知道这个词汇的意义。可是今时今日,竟会有人又把来自旧时代的词汇重新挖掘并包装,试图用过去中国的耻辱来试图抹黑今日的中国,伤害着中国人民的民族自尊心,以此来达到他们丑华,仇华乃至排华的目的。
网民针对《华尔街日报》“中国是真正的亚洲病夫”(China Is the Real Sick Man of Asia)一文的评论。图片来源:观察者网
今天的中国绝不是过去那个贫弱无力,一盘散沙的“东亚病夫”。强大的工业化中国,是当代世界和平的主要维护者、经济增长的主要驱动力,是当代世界的繁荣与稳定的基石。环球同此凉热,时代发展到今天,人类是命运共同体。当前中国和新型疾病的斗争,实际上也是为全人类站在第一线抵御疾病,中国为此做出了巨大的努力和牺牲。在这样的时刻,以哗众取宠来谋求私利,除了激怒中国人没有任何现实意义。今天的中国不是任人欺辱的旧中国,也许他们自以为得计,但最终只会在越来越强大自信的中国人民面前撞得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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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卫生志》第三编,《上海卫生志》编纂委员会,1998
注:图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