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多胜一 | 第一个被批“卖国贼”的日本记者
本多胜一纂写的《中国之旅》内页
人们或许更愿意称他为历史叙述者。
这个时代不缺少敢于发声的记者,但如本多胜一般几十年如一日,坚持客观地叙述历史且为其抗争的人,鲜有人在。
01.
“教科书案”重要证人。
“教科书案”是当时关于南京大屠杀历史认证的重要审判案件之一。
1952年家永三郎等人负责编写的《新日本史》因客观、公正地记述日本历史,对战争有真诚反省而被日本高中广泛采用。
在1962年接受教科书检定的过程中,因对战争的描述过于黑暗真实等理由,被相关当局认定为不合格。
家永三郎教授
1987年9月22日,本多胜一出庭作证,作为原告家永三郎教授一方的证人,在东京地方法院的教科书审判法庭上。
公开出示了自己所掌握的关于南京大屠杀的调查材料,陈述了报道南京大屠杀的目的、意义以及采访的方法,在法庭上对被告——政府一方进行了间接的批判。
当时日本关于“教科书案件”的报道
家永三郎持续30余年的教科书诉讼,本多胜一等人的坚持举证和支持起到了重要作用,最终有了胜诉的结果。
后来关于南京大屠杀的历史,在日本的教科书中终于被逐渐普及,越来越多的日本民众开始了解,当时军国主义的一些所作所为。
《中国之旅》记录的真实照片
02.
客观的事实主义者。
作为一名记者,他认为事实是最有力的武器,记者必须尊重事实。“新闻的堕落和颓废,是从无视事实或有意歪曲事实开始的。”本多胜一如是说。
1971年8月至12月,日本《朝日新闻》开始连载本多胜一所写的报道《中国之旅》,文章客观地阐述了侵华日军在中国犯下的罪行,在日本引起了舆论轰动。
本多胜一
他认为,纯粹的报告文学写法不该存在虚构。
“报告文学中,有时也许会出现虚构,但哪些是虚构的,哪些是真实的,必须加以说明。
尊重读者,诚恳地与读者谈心,这是一个诚实的报告文学作者应该有的态度。”于是有了后来的《中国之旅》。
03.
《中国之旅》
日本《朝日新闻》记者本多胜一1971年获准来华。
6至7月份连续四十天,先后访问了广州、长沙、北京、抚顺、唐山、南京、上海等地,寻访日军暴行的旧迹和幸存的受害人。
为了更接近历史的真相,更切身感受。本多胜一根据当时人体细菌实验与活人解剖、抚顺万人坑、平顶山惨案、到大石桥万人坑等。到当时事件发生的现场拍摄了大量的场景、白骨等照片。
开始以采访和谈话的方式,对受害人进行访问记录,用几近白描的手法记叙那些发生过史实。在关于“人体细菌实验与活人解剖”的真实记录中:
老张从1932年开始在这里工作。1941年冬天一个夜晚,日本人西村命令老张收拾解剖室的尸体。老张与另一个勤杂工刘勇奇一起进入解剖室。
两人闻到一股血腥味,同时,看到地上有很多鲜血,解剖台上放着八个尸体,旁边乱扔着肝脏、肺脏等的切片。眼球被挖出,脑浆也别掏空了。
“我长期在解剖室工作,我明白,死了的人没有鲜血,血的颜色完全不同,谁看了都知道那是从活人身上流出来的血。”老张说。
当时,旁边有一个叫寺井的日本人,老张问:"这个尸体是从哪里搬来的?”寺井训斥他:“住口!以后再打听这些事把你也解剖了。”
老张说完这些的时候,脸愤怒得扭曲了,周先生和周围的人都哭出了声。
《中国之旅》的内页截图
本多胜一在《中国之旅》里曾这样描述几位幸存老人相遇的情景:
有三位老人证正气喘吁吁地往石阶上走。来到我面前,一位老人突然伸出双手,展开手指,含着泪,好像要说什么。
摊开的双手,除了拇指,全都截短了。“他是从大火中逃出来的,两手的手指都被烧掉了。”潘广林说。
单有用先生翻译完这句话之后,走到老人跟前去了解情况。可是,他们什么也没说,转身都走了。一边走,一边掏出手帕擦脸。单有用先生也哭了。
本多胜一所著《中国之旅》部分截图
本多胜一在《中国之旅》中因多是对于受害人的访问和谈话记录,以及一些自己拍照取证的照片和他人提供的旧照。
评论家山本七平、作家铃木明曾就本多胜一发表的文章提出质疑,以及为某些战犯辩白。
作者们你来我往的“骂战”,后来由于历史学家的介入,演变成了法律问题,关于日本军国主义暴行的的争议在日本持续了近三十年。
1984年冬本多第二次来中国采访,《朝日新闻》再次发表了他采写的关于南京大屠杀的报道。
本多胜一的连续报道加上《朝日新闻》的影响力,引发了右翼势力的不满和反驳。
同年,洞富雄教授与藤原彰、本多胜一、吉田裕、姬田光义、笠原十九司、江口圭一等人组成了一个“南京事件调查研究会”。
开始了在档案资料在外,到南京实地调查来反对否定南京大屠杀或者否定被杀害人数的思潮。
本多胜一及其著作
后来由于大量真实史料的披露,“大屠杀”否定派的观点不攻自破。
1996年8月,莫德胜等三位平顶山惨案的幸存者向东京地方法院提出起诉。
2002年6月28日,东京地方法院的一审判决,第一次从司法角度承认了日军在平顶山的屠杀事实。
但仍然以“国家无答责”为由驳回了三人的损害赔偿请求。一审判决后,三位原告和他们的律师们立刻向东京高等法院提出了上诉。
04.
人性的良知无国界。
面对错误的事情,有的时候人们会选择题避而不谈。
在日本,仍有很多家永三郎、本多胜一、洞富雄这样的人,坚持内心的正义和价值认知。
他们对于正义的认知,超越了国家和民族。仅是对于客观史实的追求和执着,向后人传达一个最真实的世界。
本多胜一
用自己的方式向后人叙述和传达历史和事实的重要性。观史知今,有的时候更生动讲述和还原历史的往往是人。是那些从不放弃正义和真理的人们。
参考文献:
刘明华《本多胜一》,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
本多胜一《报告文学方法论》,朝日文库1983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