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景式回顾抗美援朝战争（637）韩国教科书如何描写朝鲜战争

众所周知，一个国家的大多数人的认识，首先是来自教科书，然后是通过新闻媒体塑造的。那么，韩国的教科书是怎样描写这场战争的呢？

让我们看看从1954年到现在，韩国教学大纲对这场战争描述的演变。

第一次教学大纲时期（1954.4～1963.2）：

内部，大韩民国到处呈现出一派朝气蓬勃、欣欣向荣的发展景象。外部，联合国亦于1948年12月在巴黎召开的联合国大会上承认我方为唯一合法政府。进驻北方的苏军炮制了以金氏为头目的傀儡政府，凭借军事实力非法强行扩张，把北方变成了他们的天下。随后出人意料的是，我国被以三八线为界分成南北两部分，南方实现了民主自由，而北方却被卷进了苏联帝国主义的暴虐铁蹄之下。三八线以北，苏联的走狗建立了傀儡政权，在苏联的指导下迅速强化军备，与中勾结，于1950年6月25日凌晨在装甲车飞机的掩护下，大举越过三八线，全面开始南侵。

第二次教学大纲时期（1963.2～1973.2）：

在南韩，政府建立后军政时期的混乱局面得到了有效整治，社会秩序渐趋稳定，经济也实现了复兴。于是，驻韩美军撤军，南韩自主性发展也逐渐步入了正轨。 此前一直处于苏联支配下的北傀儡集团，在苏联的指示下，做好入侵南方的各种准备后，于4283年（檀君纪年）6月25日在三八线全线发动了非法入侵。

第三次教学大纲时期（1973.2～1981.12）：

大韩民国建立后，政府面临的问题千头万绪。对内要整治解放后混乱的社会秩序，改善极度恶化的经济；对外要粉碎北方的侵略企图。北方看到大韩民国的这些缺陷，组建了以金氏为头目的所谓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不仅在北方的土地上独裁，而且还试图扰乱大韩民国。他们在苏联的援助下，大力加强军事力量，在6·25之前已组建成一支20多万人的军队，并配备了重型装备。与此同时，他们还唆使南方破坏分子在济州岛挑起暴动并发动了丽水、顺天叛乱。

第四次教学大纲时期（1981.12～1987.6）：

北方与苏联打出了外国军队撤军、建立统一政府等招牌，要求美军撤军，阻碍大韩民国组建政府。在苏联的各种军事援助下，北方大力加强军事力量，组建成10多个重型装备师，共20余万人，随时准备乘虚而入，其军备之强非我们所能相比。他们对美国缺乏一致性的政策（如声称韩半岛不在美国的太平洋防卫线之内等）心存侥幸，最终在苏，中援助下，33于1950年6月25日（星期日）凌晨在三八线全线开始非法南侵，制造了同族相残的悲剧。

第五次教学大纲时期（1987.6～1992.6）：

试图通过武装赤化南韩的北方，一方面释放和平烟幕发动和平攻势，一方面伺机南侵。他们对美国发表的讲话（如将韩半岛排除在美国太平洋防卫线之外等）心存侥幸，最终在苏联的援助下，于1950年6月25日（星期日）凌晨在三八线全线开始南侵，酿成了同族相残的悲剧。遭到突袭的大韩民国军不顾武器落后，英勇奋战，誓死捍卫祖国。但终因兵力薄弱、装备不足，首尔失陷，后退至洛东江战线。

第六次教学大纲时期（1992.6～1997.12）：

这时驻韩美军已经撤离韩半岛，并且美国还有讲话声称将韩半岛排除在其太平洋防卫线之外。利用这种形势，北方开始着手备战。金氏秘密访问苏联，取得了苏中的援助承诺，并最后于1950年6月25日凌晨在三八线全线发动了武装南侵。

第七次教学大纲时期（1997.12～2007.2）：

北方政权秘密加强军事力量，在苏联的援助下，配备了战斗机、坦克等最新武器，准备武装南侵。中国则把国共内战时的 5 万朝鲜义勇军编入了朝鲜军。1949年春后，金氏与朴宪永多次访问莫斯科，金在见到斯大林后，提出了通过战争占领南韩的计划。1950年春，斯大林同意了金的作战计划，并特别强调要周密部署、充分备战，同时还请求中国支援。中国警告说，如果韩国军队和联合国军越过三八线北进，那么中国将会出兵参战。印度则提议举行停战协商，国军与联合国军刚一到达边境地区，中国马上就派出了大规模军队。在中国内战中锻炼出来的善于在山地与严寒环境中作战的军队，给补给线愈拉愈长的国军与联合国军造成了巨大压力。  

第七次教学大纲修订版时期（2007 年至现在）

朝鲜与苏联秘密签订军事协定以增强军事实力，为入侵大韩民国做准备。朝鲜一方面加快南侵准备，另一方面在表面上提出希望与韩国和平相处，以掩藏其南侵意图。1950年6月25日凌晨，朝鲜越过三八线，开始南侵。韩国军队与联合国军一直进军到鸭绿江畔，眼看统一在望，但由于中国介入，不得不撤退。

韩国教科书一直都认为是朝鲜打响了朝鲜战争第一枪，战争的责任在于朝鲜与苏联。另外，尽管整体基调没有变化，但随着时代的发展，教科书中的感性表述日益减少，内容日趋客观，历史教育作为官方宣传工具的作用有所淡化。

在第一次教学大纲时期，强调朝鲜半岛分裂的责任在于朝鲜与苏联，言辞表述比较感性，对战争爆发前社会形势的描述也欠客观，摆出了一副无辜受害的姿态。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尽管当时韩国政府为论证其统治合法性，在教科书中声称联合国大会承认韩国政府为唯一合法政府，但现在韩国内部对这一问题是存在争议的。

在第二次教学大纲时期，战争背景的介绍也比较感性，在回避自己同美国关系的同时，还把朝鲜描述成苏联的傀儡。而且对战争爆发前社会形势的描述也不够客观，依然摆出一副无辜受害的姿态，把战争的责任推给朝鲜。

到第三次教学大纲时期，尽管言辞表述还是比较感性，但较之以前已有明显好转，教科书中开始承认战争爆发前韩国的政治、经济、社会形势并不稳定。

到第四次、第五次教学大纲时期，即八十年代后，出于社会上反美情绪的影响，韩国教科书开始提到美国的立场对引发战争的影响，认为美国对诱发战争负有责任，并且言辞表述也渐趋缓和。

进入90年代后，教科书中对朝鲜战争的表述变得更为客观和理性。在介绍北方对韩国后方扰乱时，原来毫无顾忌使用的「济州岛暴动」「丽水、顺天叛乱」等字眼从第六次教学大纲时开始消失。

另外，在韩国教科书中，对「中国是否事先支持朝鲜」的表述也是不断变化的。

在第一次教学大纲时，写道朝鲜发动战争是「在苏联的指导下」，「与中勾结」，认为朝鲜事先得到了苏联与中国的支持。

但从第二次大纲起，这种中国事先支持朝鲜的表述开始消失，从第四次大纲起又开始记述，提及「在苏中的援助下」。但奇怪的是，这种表述到第五次大纲时又消失不见了。

到第六次大纲时，其表述则变为「金日成秘密访问苏联，取得了苏中的援助承诺」，较之以前更为明确和具体。

到第七次大纲后，天才教育版《韩国近现代史》中还更为明确地表述为「斯大林同意了金日成的作战计划」，「同时还请求中国支援他」。

韩国教科书中，对中国等国家的参战表述也是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的。

在前六次教学大纲时期，对中国的参战原因均未作具体说明，只简单提到中国参战。

但从第七次大纲起，部分教科书对中国的参战原因做了简单叙述，如「因为担心联合国军会进攻满洲，所以中国派出了大规模军队支持北方」，「联合国军刚一进攻至鸭绿江，中国马上就以保家卫国的名义派出了军队」等。

从第七次大纲起，韩国教科书中还提到中国五万朝鲜义勇军被编入朝鲜人民军及中国发出的警告等内容。

值得注意的是，在韩国教科书中，一直主张仁川登陆后韩国军队与联合国军向北越过三八线是理所应当的，并且认为如果没有中国介入，朝鲜半岛早就统一了。

韩国新闻报道对朝鲜战争的历史记忆也是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的。在50年代，新闻报道主要强调不可以忘记朝鲜战争，不可以忘记朝鲜战争所带来的仇恨。1955年6月25日，《东亚日报》所刊登的《不要忘记今日的冤仇》可谓是其中的典型。

这一时期的新闻报道中经常出现「傀儡」「消灭匪帮，实现统一」之类的言辞。

60年代，每逢朝鲜战争纪念日，朴正熙总统关于朝鲜战争的讲话就会出现在头版报道中，并且其主要内容一般为敦促国民重建家园，搞好经济建设。这个时期的新闻报道中经常出现「战胜」的字眼，「消灭」的提法则相对减少。

「先建设后统一」，是这一时期新闻报道纪念朝鲜战争的核心主题。

1966年，朴正熙说：

「现在应将所有的努力倾注在统一的预备阶段，即经济建设与现代化工作上来」，统一「只有在政治、经济、社会、科学等方面培养出能够压倒他们的中坚力量，实现自立与现代化的中期目标之后，才有可能」。

进入70年代，「全民动员，集中力量，做好安全保障工作」取代了之前的「消灭」「战胜」等口号，成为新闻报道的主基调。

韩国新闻报纸强调，「安逸与大意会酿成第二悲剧」，「如因麻痹大意或个人的牢骚不满，我们不能够紧紧团结在一起，那北傀就会发动南侵」。

他们还呼吁「现在我们面临着北傀武装侵略的严重威胁。在这紧急关头，再也不能容忍逃兵、旁观者的存在」，「现在需要我们每位公民都行动起来，集中力量，遏制、粉碎北傀的武装挑衅」。

到了80年代后，战后出生的新一代对朝鲜战争的认识问题成为新闻报道的最重要议题。

当时的韩国新闻报道经常说，超过半数的国民没有亲身经历过战争，要警惕年轻一代不切实际的对朝观，对战后出生的一代进行教育，对部分势力粉饰美化或认同北方的行动绝不可掉以轻心。

八十年代末，《东亚日报》刊发的《朝鲜战争三十九周年：教育资料匮乏，6·25 教学遭遇棘手难题》指出，80年代以后，在韩国有很多人认为朝鲜战争是一场民族解放战争，甚至有教师公开宣称「是南韩侵略北方，美军是占领军」，「是美军首先侵略北方而引发的」。  

到了90年代后，尽管报道中仍会出现「批判政府不可等同于褒扬北方」 等内容，宣扬「仅仅依靠冷战思维教育，只能是一种权宜之策，很难从根本上说服战后一代。对于占全国国民四分之三的战后一代来说，以后的任务就是告诉他们康米的虚构性」 ，但脱离冷战思维的报道则更为多见。

1990年《韩民族日报》报道的「保导联盟事件」可谓其典型。进入90年代后，朝鲜战争对韩国人来说，不再是感性的，而是一个可以进行客观观察和分析的历史事件。

进入21世纪，有报纸做了这样一篇报道：

《KBS、MBC、SBS，你们想干什么？——MBC、SBS转播光州事件纪念仪式，但对朝鲜战争却不理不睬》

报道中指出，除了受韩国政府影响较大的KBS外，其他新闻媒体对朝鲜战争的关注度持续降低，朝鲜战争正在成为一场被遗忘的战争。不过有关外国参战士兵的消息以及追忆当年参战老兵的内容倒还经常见诸报端。

概言之，80年代以前，韩国对朝鲜战争的认识比较感性，朝鲜战争起到了敌视北方、维护政权统治的作用。但到了80年代特别是90年代中后期以后，韩国民众对朝鲜战争的认识愈来愈客观。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韩国教科书中一直都认为是朝鲜率先发动了战争，但其民间认识在80年代后则相对多元，韩国故意诱使朝鲜南侵的说法，曾一度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张宝云《韩国对朝鲜战争的公共记忆》，《韩国研究论丛》2013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