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厂风云90年（7）：从日本人手上玩M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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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沪东中华造船（集团）有限公司，由沪东造船厂与中华造船厂于2001年合并组建而来。而中华造船厂，比沪东造船厂还要略早诞生。在中国近现代民族工业史上，中华造船厂的诞生也堪称一段传奇：与被外国资本排挤吞并的众多中国船厂不同，中华造船厂的诞生却逆水行舟、由中国人从日本人手上收购而来。

这位与众不同的中国人就是杨俊生。

杨俊生（1890～1982），江苏淮安人

 1906年，杨俊生赴日本宏文书院求学，次年加入中国同盟会。1916年，他考入东京帝国大学船舶工学科。1919年，杨俊生学成毕业，就职于日本长崎三菱造船所、任造船工程师并兼任三菱工业学校教师。1924年，杨俊生怀着实业救国理想，进入上海东华造船株式会社、任工程师。

上海东华造船株式会社是一家由日本人主导管理的中日合资企业，当时已面临经营不善的危机。杨俊生凭借其日本东京帝国大学船舶工学科和长崎三菱造船所的履历，迅速在该企业谋得一席之地，然而他也无法挽救东华的倒闭命运，索性于1926年贷款买下东华的机器设备并租用土地、创办大中华机器造船厂（以下简称中华造船厂）。杨俊生亲任厂长兼设计部主任。

这里插一句啊：杨俊生这一番操作，是不是有一种几十年后国企改制/MBO（管理层收购）的感觉？（巧合的是，沪东中华集团如今的主办公楼就叫东华科技大厦。）

创办之初的中华造船厂，仅有4名正式员工，其余工人均为临时工或外包工。第二年，中华造船厂就拿到了3条浅水船和2座海军码头方船的生意。

1930年，中华造船厂首次承建排水量超过千吨的客货船“正大”号，还为江苏省常熟县公安局设计建造了“镇虞”号炮艇（常熟简称“虞”），该艇的蒸汽机也由中华造船厂自制。除此之外，中华造船厂还建造了多艘驳船、拖轮、趸船等船只。 

杨俊生治下的中华造船厂，一天天兴旺起来。1931年，中华造船厂在周家嘴岛（今复兴岛）新建厂区、占地1.6万平方米，建有2座长60米、宽14米的船台，与黄浦江对岸的马勒船厂（即沪东造船厂前身）隔江相望。就在这一年，中华造船厂开工建造排水量400吨的“长江”号川江炮舰（与1953年毛主席巡视长江中下游时搭乘的“长江”号不是同一艘）、“天赐”号柴油机动力客货船等多艘舰船。

如今的上海复兴岛（由北向南望），较宽的水道就是黄浦江，较窄的则是分隔复兴岛与浦西陆地的复兴岛运河。画面左下角、黄浦江边的岸线和厂区就属于沪东中华造船（集团）有限公司总装三部，即曾经的中华造船厂。

 此后的中华造船厂不断承揽订单，1934年，还为天津航业公司设计建造了国内第一艘破冰船“天行”号，开创中国人自主设计建造破冰船之先河。就在这一年，中华造船厂还为杜月笙的大达轮船公司建造了“大达”号客货船。该船排水量近2000吨，可容纳1400名乘客，是当时上海—扬州航线上吨位最大、设备最完善的轮船，也是中华造船厂成立以来建造的最大船舶。

不料，正是这艘“大达”号，让中华造船厂第一次面临亏损破产危机，还被英商瑞镕船厂于1936年告上法庭。（瑞镕船厂创办于1900年，原本是德资企业，一战德国战败后，瑞镕船厂转为英资，1936年与英资耶松公司合并为英联船厂，是当时上海规模最大的外资修造船企业，也是现在的上海船厂船舶有限公司前身之一。）为建造“大达”号，中华造船厂向瑞镕造船厂订购了主机。建造该船过程中，发生较大亏损、主机尾款拖欠，于是中华造船厂就被瑞镕船厂告上了法庭。——当时中华造船厂还是杨俊生的独资无限责任企业，弄不好是要让杨俊生吃牢饭的。幸而著名律师沈钧儒（没错，就是那位民盟创始人之一、曾任新中国首任最高人民法院院长的沈钧儒）积极辩护，免去了杨俊生的牢狱之灾。

这场官司结束后，由金城银行王秋红、民生实业公司卢作孚、永利制碱公司范旭东等金融及实业界著名人士出面，集资二十五万元，将中华造船厂改组为股份有限公司，由卢作孚任董事长，杨俊生任董事兼厂长。

从1936年船厂改组到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的一年间，中华造船厂不但为民生公司和铁道部建造了一批船舶，还承建了浙赣铁路的数十座钢结构桥、导淮船闸水道、江阴要塞国防工事等工程。

抗战全面爆发后，中华造船厂被日军强占。杨俊生被迫内迁湖南湘潭建立分厂，承建湘江大桥以支援抗战。但由于战事吃紧，日机轰炸，运输阻绝，工厂无法开工，1939年被迫停业。1941年，杨俊生回到上海租界治病。随即日军偷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租界也被日军进占。杨俊生既有在日本受教育的背景，又在实业界颇有名望和技术能力，因而被日伪多次上门诱以伪职。杨俊生坚守民族气节、严词拒绝伪职，拜静安寺持松法师为师，“皈依佛门，不问世事”，以此表明立场。

抗战胜利后，国民党当局忙着接收“敌产”，中华造船厂原本也在“劫收”之列。经杨俊生与宋子文等人据理力争，中华造船厂得以在于1946年1月发还。同年9月，中华造船厂为民生公司建造了当时最大的川江客货船“民裕”号。很快，美国甩卖战余物资，廉价船舶如潮水般涌入中国，中国民族造船业跌入寒冬。到1948年为止，中华造船厂共建造大小船舶100余艘。

“民裕”号的图不好找，用解放后江南造船厂建造的尺寸接近的“江峡”轮代替一下。这些川江客货船吃水浅、干舷低，上层建筑相比却十分高大，整艘船犹如漂浮在水上的楼房，非常有特色，给笔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新中国成立后，杨俊生于1951年5月率先主动申请工厂公私合营，1952年2月8日中央人民政府财经委员会批准投资50亿元（人民币旧币）实行公私合营。中华造船厂迎来了新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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