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籍漳州,薛有礼创办新加坡《叻报》,以“觉世牖民”为己任
有研究数据显示,自1850年代到1990年代这140年间,海外的华文日报累计达657家,有着51年历史的新加坡《叻报》,是东南亚第一家华文日报,也是早期海外华文报业中经营时间最久的,尽管新加坡《叻报》已于1932年停刊,但在海外华文报业史上,其功绩不可磨灭。
《叻报》的创办人薛有礼,祖籍福建漳州,早期的新加坡豪门望族之后,其祖父薛佛记是新加坡福建帮的开山鼻祖,今天,我们一起了解一下薛有礼与新加坡《叻报》的历史吧!
薛有礼创办《叻报》,觉世牖民,引为己责
新加坡《叻报》
百余年前的南洋华人群体,关注中国的局势及最新的时局讯息,报纸无疑是最好的媒介,新加坡居南洋各国之中心,也是商品贸易、人口迁移、以及文化信息的最重要中转站。在1900年前后,新加坡曾同时存在三份华文日报,即《叻报》《天南新报》与《日新报》,其中,办报时间最早、在宣扬中华文化认同及对华人群体最具影响力的,当属由薛佛记创办的新加坡《叻报》。
尽管新加坡《叻报》后来不敌激烈竞争,于1932年3月31日停刊,前后仅51年历史,但其保存的资料是研究早期新加坡历史及早期华人群体的重要史料;另外,作为第二次世界大战前新加坡最长存的华文报章的《叻报》,也是一百多年前“海外看中国”一扇窗户,《叻报》对儒家文化与中华文明及道德价值在南洋华人群体的传播,有其不可磨灭之地位。
《叻报》于1881年12月10日创刊,最初日销量仅50份,为了办好报纸,薛有礼除了从中国购进排版的铅字和印刷机器之外,还礼聘时任香港《中外新报》编辑、有“南洋第一报人”之誉的叶季允担任主笔。早期的《叻报》为8开纸11张,其版式栏目包括社论、电讯、新闻、广告等版面,其开拓精神对后期的海外华文报纸颇有影响;换句话说,《叻报》也是研究海外华文报业历史的很好切入点。
新加坡,旧称“石叻”,或简称“叻”,顾名思义,《叻报》就是新加坡的报纸。中国新闻界一般认为,来自广东江门籍的美国华侨司徒源(Ze Too Yune)于1856年12月创办并主编的《沙架免度新录》,英文名称为《Chinese Daily News》,也被翻译为《中国日报》,应该算是世界上第一份海外华人创办的中文日报。从办报时间来看,《沙架免度新录》办报时间确实比新加坡《叻报》早了25年,可说是“第一家”,不过,其最初虽是日报,但不久后就改为每周三刊,且办报时间仅一年多就停刊,《叻报》则不同,始终是以日报形式刊出,且存在51年之久,故此,新加坡《叻报》也可认为是海外第一家正规的华文日报。
薛有礼(右,Ewe Lay See 1851-1906年)
薛有礼(Ewe Lay See 1851-1906年),出生于一个声名显赫的海峡华人家庭,他的祖父薛佛记(1793-1847)是19世纪新加坡福建帮之开山鼻祖,其生死都在马六甲;他的父亲薛荣樾(1826-1884)经营船务生意,常年往来于新加坡、厦门之间。
由于薛家与厦门的生意接触频繁,有人会误将薛有礼记载为“祖籍厦门”,事实上,新加坡《叻报》创办人薛有礼祖籍福建漳州,祖籍地为漳州市漳浦县石榴镇东山村上营社,他是出生于的新加坡第五代华人,也是一位接受过英文教育的峇峇商人。由于薛家在厦门有生意,薛有礼也接受过华文教育并去过中国,在创办《叻报》之前,他曾为香港汇丰银行的买办。
顺带提及,薛有礼胞弟薛有福(Sit Yau Fu,1862-1884年),是薛荣樾之第三子,自幼与父亲长住厦门,1874年,年仅12岁的薛有福作为清廷第三批“留美幼童”去了美国,曾考入麻省理工学院,回国后与詹天佑等进入福州马尾船政学堂。1884年,在中法马江海战中,薛有福尽忠殉国,年仅23岁,他也是此次海战中唯一福建本地的清朝海军军官。今天的福州马尾昭忠祠内的碑文,记载他“扬武舰留美回国练生六品军功薛有福。”
《东山薛氏家谱》里也记载了薛有福殉国的事迹。另外,薛有礼的侄儿薛中华,也是新加坡闽帮华社领袖,曾担任新加坡中华总商会与福建会馆会长。
薛有礼的显赫家庭背景,也反映了早年新加坡华人群体对中华文化的认同,同时也极为关注祖籍国中国的时局变动及发展,这也是薛有礼办报的目的。
薛有福是清廷第三批“留美幼童”之一
《叻报》从1881年12月10日创刊起,再到1932年3月31日停刊,前后维持了近51年,时间长达50年零四个月,其先后经历了甲午海战、1900 年庚子之役失败、戊戌变法、还有后来的辛亥革命等重大的历史事件,作为华文报刊的《叻报》,始终紧跟时局,积极报道其每一段进程,无论是评论还是一些“建言献策”,无不隐含着南洋华人群体希望国家民族自立与强大的爱国之情。
我们用今天的视角来看《叻报》的诞生及之后发展,不能离开它当年所处的复杂社会历史环境;不少人认为,《叻报》所持的中间性立场,左右了它对所有事件的态度及新闻价值的判断,有时对同一个新闻事件也时常表现出极为矛盾的两面性。《一波说》以为,走中间道路的《叻报》,在报道中总体是维护中国民族主义,对华人文化的推动,功不可没。早在1894年甲午战争爆发开始,《叻报》就在有关中国的时评文章中,敲响“亡国论”危机警钟,并动员海外华人加入救国运动:“我辈同人均亦国号华邦。虽做客外洋,岂忍就手旁观耶。”
《叻报》的报道中,有高调尊孔的姿态,并以儒家思想向南洋华人建构一个精神信仰体系,强调重归儒家传统,与1919年“五四运动”中国本土的反“孔家店”思潮显得格格不入,也为后世史家诟病。
《一波说》以为,《叻报》是一份海外华人主办的报纸,而办报人薛有礼的家族曾影响了新加坡华社近百年,其为儒家传统造势与当时南洋华社出现的尊孔理念是一致的。
《叻报》广告版
对于流散异国他乡的海外华人而言,以儒学为代表的中国文化传统是他们共同的信仰和价值观,利于加强民族归属感,《叻报》的意识立场也是基于此诉求。
此外,《叻报》也发表不少文章,传扬当时国内的危机,是落后的经济体制的危机,呼吁通过改革来实现民族复兴,让中国变成一个富裕而强大的国家,这事实上也反映了海外华商阶层的真实想法与愿景。
关于办报的缘由,薛有礼曾说:“概夫叻地同侨,囿于旧俗,身之与国,漠不相关,惄然忧之,遂以觉世牖民,引为己责,念裨风教者莫良于报,于是毅然奋发,独任其难。”
以“觉世牖民”为己任,在新加坡当地创办东南亚第一份华文日报,薛有礼这一办报理念,是与其不曾谋面的祖父薛佛记之理念是不谋而合,他是出于爱国主义精神与怀有启发世人觉悟的强烈使命感。
薛有礼与“南洋第一报人”叶季允
新加坡福建帮开山鼻祖——薛佛记
薛有礼的祖父,是新加坡福建帮开山鼻祖——薛佛记,前文提到薛有礼是新加坡第五代华人,是依照《东山薛氏家谱》记载的资料而估算的。薛佛记的祖父薛明绰是定居马六甲的第一代,从薛明绰到薛佛记再到薛有礼,已是历经五代了,薛有礼是个土生土长的峇峇。
薛有礼是薛佛记的长孙,薛佛记逝世35年后的1881年,薛有礼创办了新加坡创办《叻报》,不过,薛有礼与祖父不曾谋面,他出生时,祖父薛佛记已过世三年,但包括薛有礼在内,也包括今天的薛氏家族后人,都以薛佛记的一生事业及对社会的贡献为荣耀。
薛有礼的父亲薛荣樾,是薛佛记之次子,也因为家族在厦门的生意,薛有礼与最小的弟弟薛有福及其他家族成员与中国接触频繁,其自身对祖国的爱慕之情,也成了他创办《叻报》的动力源泉。
当年,为了一心一意办报,薛有礼不单辞去香港汇丰银行薪酬丰厚的买办职位,还婉拒海峡殖民政府安排他当市政局议员的邀请。当年,海峡华人能识字看报的人不多,刊行初期,日销仅50份,此后有好长年份的平均发行量也少于350份,甚至在1890年险被迫停刊。庆幸的是,薛有礼有献身报业之精神,面对亏损及惨淡经营,仍以其顽强的毅力继续维持下去,若没有“爱国精神”与“觉世牖民”的使命感,是做不到的。
南洋第一报人——叶季允
薛有礼办报,只要与他理念一致的,他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也因他的“放手”,成就了《叻报》主笔叶季允,在《叻报》服务长达40年的叶季允,也被誉为“南洋第一报人”。
值得一提的是,也正是薛有礼创立了新加坡最早的华文报纸《叻报》,请来了叶季允等一大批从中国“进口”的文人,此后,一批又一批的中国文化人南渡新加坡,到华文学校、华文报刊工作任职,他们也成了新加坡乃至南洋新华文化的拓疆者,也通过这些南下文化人的传播,改变了本土华人移民的文化面貌。
叶季允(1859–1921年),原名懋斌、季隐,笔名“惺噩生”,出生于安徽古歙县,少年时随父母移居广东番禺县,他受过私塾教育,精通粤语,善画能文,知医识卜,并精金石诗词,是一位全才的文化人。
19岁时,叶季允任香港《中外新报》的编辑,1881年,他受薛有礼礼聘到新加坡,执笔南洋第一份华文报章《叻报》(LatPau)。
1901年,叶季允出版南洋最早的医学专刊《新加坡医学报》,后于1904年向《叻报》递了辞呈,在本地的松柏街开设“永安堂”诊所行医。但不到两年,就又受邀重掌《叻报》,一直到他逝世,叶季允在《叻报》服务了40年,被誉为“南洋第一报人”,对新加坡的文化贡献很大。期间,他还参与发起创立中华商务总会和养正学校。
从1881年来新加坡到1906年薛有礼辞世,叶季允与办报人薛有礼宾主两人相处了25年。后来,薛有礼的长子薛兆熊接棒,叶季允二度回到《叻报》主笔15年,直至1921年逝世,他为《叻报》服务时间长达40年,可见薛有礼父子对他办报精神是高度肯定的。
叶季允曾说了他的办报理念:“报中之我,一我也;报外之我,又一我也。报外之我,不能移于报中,即报中之我,亦不能列诸报外。盖报外之我,为一己之我,权衡取舍,我自操之,非他人所得而强干。报中之我,为众人之我,一予一夺,必须屏去我之私臆,然后众人之我,说乃可行。”
1921年叶季允去世以后,《叻报》因后继无人,加上各种华文报刊风起云涌,落伍于时代竞争的《叻报》不得不停刊,此时离薛有礼辞世25年,离叶季允辞世10年,但《叻报》成为华文报纸先驱之地位,不容抹灭!
新加坡历史学家柯木林
一代报人叶季允与释瑞于、邱菽园和李俊承,被成为“星洲四才子”,叶季允在早期新加坡舆论领域具有的举足轻重的地位,近年来受到新加坡学界的重视。
新加坡历史学家柯木林十年前在一篇《报人心血诗人泪─勿忘叶季允》为题的演讲中提到,作为杰出的报人,叶季允有其一套办报哲学,即“报中之我”和“报外之我”的严格区分。他在《惺噩生绪言》中解释道:“报外之我”,是我自己,但是“报中之我”,不是我自己,是代表了社会舆论,“必须屏去我之私臆”,是“众人之我也”。
柯木林认为,作为影响大众舆论的报人,叶季允以儒者、社会导师的身份自居,从其多篇社论中看出来,如:《论教子弟》、《论诚实乃为人之本》和《论傲字为处世大病》等。
柯木林还指出,与早期的文化人一样,“叶季允对于中国国难有着深切的悲痛”;他对清政府的态度,在甲午海战前后有了明显的变化。另外,柯木林也注意到,在1910年武昌起义成功后,《叻报》的纪年方式的变动,他认为,这也是体现当时海外华人对中国新政权的期望。
柯木林还评价了叶季允的笔风,“除了关心当代中国局势,身为本喻生动、用情真切,令人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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