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演员宋洋: 红与否无法定义演员这个职业
■本期轮值毒叔 ■
■诸葛奇谭·谭飞■
谭飞:欢迎宋洋来到《四味毒叔》,当然因为我也想代观众问一个问题,观众说你戴上眼镜就是儒雅的君子,取了眼镜就可以打架了,说你这样的一个“分裂人设”是怎么一回事儿?
宋洋:这一点首先我特别地感恩命运,我觉得命和运,它真的不是说我有多么地努力,我也不敢自诩我有多么地努力,我还确实挺卷的。但是我觉得命就是你的DNA,你的生长的环境,你的条件,包括你是否会努力,这都是命里DNA带出来的,运是之后你的人生会遇到一些什么样的事情,基本我觉得是有一条定数的,所以我特别感谢我的命运。因为曾经儿时自认为命不好,那个时候觉得命好,一定是年少成名,那是一种成功的象征。但是现在我觉得感谢命运,浩峰导演的三部武侠,把我带到大众的视野,那同时问题来了,希望被定位,被大家认知,又害怕被定位,因为我们的职业是演员,演员是需要去千变万化的,而《师父》之后,第二年《暴裂无声》就来了,尽管里面有动作的元素,但是它整体的基底是一个农村的非常倔强的矿工的形象,过程中那我不扒层皮我都对不起这个命运。之后就有好多像您刚才说的《倾城之恋》也好,《回西藏》也好,包括《觅渡》里的瞿秋白,有好多那样的与我之前传递给大家的人物形象完全相左的角色,他们会使劲地来撕扯我,就像健身一样,我们练力量,把肌肉撕扯开的疼痛,然后灌入蛋白质,它就会增长。我觉得我运气特别的好,命运对我特别的好,就是我一直没被定位,直到今天,它还有一些我没有想到的可能性人物,他们会选择我,这一点我特别的感恩。
谭飞:可能我觉得那个网友提问也是觉得你有一种平静中的爆发力,就是突然爆发力量,你可能上一秒还是个谦谦君子戴个眼镜,下一秒就已经成了一个敢于动拳头的人。这种爆发力,你觉得是你的个人特质,还是说你对角色的某种理解形成的一种感受?
宋洋:我觉得其实都有,又或者说有很多东西是我觉得人的成长是无限的,生命是无限的,确实是这样,有的时候可能你也不知道你会走成什么样。如果现在让我来理性地来分析,我无法说出某年某月因为某一部戏,因为从导演那里获得了什么,或者我自己的人生中总结了什么,但是它就走成这样了,所以对于未来我也不知道,我很期待。
谭飞:而且我看到你的履历,你居然是福州人,这是非典型福建人,福建人在我心中都是相对比较温和,不是说特有爆发力的那种,相对比较温和,比较安静。
宋洋:这一点就是了,我现在其实生活中呢,我就是比较温的,甚至于《暴裂无声》开始让我做到了一个我认为我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之后,我就变得完全客观体。我现在就是这样,就非常奇怪,我可能会因为下一个工作是某一种我以前完全不看的类型的电影,可能看那个类型会睡觉,但是因为我要接那个工作,我会突然间爱屋及乌,突然间对此类型的电影就是乐此不疲,觉得真是好看呀。但是当我完成那个创作之后,我又不喜欢了。所以现在我觉得生活中也是,您要这么说,就是因为生活中的我变得慢慢地越来越平淡了,或者说真的越来越无光了,反而我有很大可能集蓄的力量,它攒在那一边,然后在创作中我把它体现出来,所以我经常会在创作中,前一阵拍辛爽导演那个短片的时候,有一场跟我父亲吵架。
谭飞:那个广告。
宋洋:对,有一场跟他吵架,吵完之后我真的一个人站河边,我得用这样的声音,我就快哭了,我突然觉得我哪来那么大气性啊?但是就是需要有这样的,我觉得我生活中不会跟人吵成那个样子,吵到你要失控了,你情绪都要失控了。但是为什么我在工作当中会把这个扔出来?我觉得可能因为我生活中现在慢慢习惯了一个平淡的一个本能,而那些情绪他就在那里,他在等机会,一有工作机会就丢出去了。
谭飞:那你个人觉得演员应该是个千面人,还是说他有他的一个舒适区,不要贸然走出舒适区,因为也挺冒险的,可能失败。
宋洋:当然是前面,当然我只能说我现在是这个想法,可能当以后我慢慢地年纪大了,慢慢地稳定了,可能我会觉得在舒适区里就很好,但是现在对我来说,因为现实已经给我一堂一堂的表扬课,包括去年的金鸡提名,因为他们在鼓励我,你一定要走出去。
谭飞:我看完不也鼓励你了吗?我觉得确实演得好。
宋洋:是的。
谭飞:而且你的那里面那种感受,我觉得也是中国电影表演语境中比较少的,不是说那种程式化的,或者对这个人物所谓的要求在演。
宋洋:所以您看我命多好,你看之前是那样一个“暴裂”的一个产生,他居然能让我跟这些藏民们在一起变成一种偏纪录片式原生态式的那样的东西。我要是导演可能我都不会说之前那么能打的这个演员行不行,但是他们来选择我,我很感恩。
谭飞:还是可能你身上某种气质吧,你放到那个环境里都不违和,那种气质。
宋洋:也许吧,感恩。
谭飞:那么现在又到了王诚勇,当然从老孔到王诚勇又是一个很奇葩的变化,那么这种变化,包括王诚勇目前出现的这种呈现,是不是你的一个新的拓展的可能性,你今后还会更疯吗?有可能有更疯的情况,或者说你的追求,还想演什么角色呢?
宋洋:首先其实王诚勇不太疯,现在我现在看完之后,我还觉得王炸也挺爽的,我越来越对自己不设限了。我觉得如果这个问题以前问我,我一定会回答,恨不得我要演一个女的才算是真正的颠覆,但是现在我就不是这样想的了,我会觉得首先一定慢慢地我的理解会越来越丰富,越来越复杂。比如说等明年再拍一个我十年前的一个角色,比如同样的,那我就会以一个更加不同维度的方式来剖析他,所以我现在其实更加期待下一个复杂性的人物,而我不会去想这个人物一定是一个离我有太远太远的。
谭飞:你不会去预测它是什么,而如果是递到你面前那个本子让你眼前亮,你就可能去。
宋洋:对。
谭飞:那么说到你演过这个《仙剑奇侠传三》的溪风,你是真是百变,啥都演过,这个角色很多人印象很深,那么当你知道观众对溪风这个角色的认可的时候,你的感受是什么?为什么这个角色是那么深入人心,以至于观众一见到你,一般还是会先联想到,因为剧它的受众更广嘛,广谱一些。
宋洋:溪风那个时候我挺小的,其实溪风完全就是剧本好,角色写得好。而且现在看来其实挺有意思的,那个时候,可能在大家口中还是一个俊朗少年的时候。
谭飞:现在不也很俊朗。
宋洋:谢谢,那个时候溪风就已经大烂脸,嫌不够丑,还弄个兔牙。
谭飞:就豁得出去的。
宋洋:那个时候他是否预设了我之后的人生,就是一定要去经历一些苦难的创作,才会取得一个好的成绩。
谭飞:但我觉得奇怪是你为什么一直没有帅哥光环呢?但一般长得帅的人其实都有点自恋,有点那种恨不得人家把这个光打得柔点那个劲儿。
宋洋:我觉得可能真的他就是我现在的这个预设,要说以前年少的时候也许有,但是确实,因为我本身我是一个悲观主义者,我是不可能被捧杀的,“膨胀”两个字在我身上很难实现。反而有的时候遭受打击的时候,我需要好好地去对抗,我不太有那一面。而且因为刚才我们谈到的《暴裂无声》之后,我觉得我变得越来越客观了,对于一个相对客观,不能叫绝对客观,对于一个相对客观的人来说,他不容易对自己产生一个定位。
谭飞:你的内心盛放着悲观主义的花朵,所以其实经常会敲打自己,就不要有一种浮。
宋洋:或者说就是危机意识,keep hungry,可能就是那种,我永远觉得如果一位前辈跟我说你演得太好了,可能在我心里我觉得有60%是客气,可能我还不错,但是前辈跟我说太好了,是前辈人好,我骨子里就有这种思考的逻辑。
谭飞:那你本人对红怎么看?很多人说那我大红了,我有好多流量,可能给我的机会会更多。但有人会说一个反面,我就没有私生活了,我没法创作了。你怎么看知名度、红与流量对一个演员的影响?
宋洋:我觉得现在这个社会真的不一样了,它已经不能用红与不红,火与不火来定义职业性了。我踏踏实实做个演员,特别好,只要业内更多的认可,业内给予我更多的机会,让我有更多好的表现,那其实是我最期待的。
谭飞:之前有《回西藏》,因为导演当年拍过另一部老孔,这个老孔显然是非那种角度的解读,它很生活化、很平民,他跟金巴在一起的那种感受,我觉得有特别有意思的一些意象和意境,你怎么处理这个老孔的,当时怎么去解读这个人物,给他一个定位的?
宋洋:之前那版是高明老师,那个时候的创作可能条件更加的艰苦,不像现在,现在的采风真的是很有意义的。之前剧组安排去聊城,先去了纪念馆,然后突然我发现我看到的跟我来之前在网上搜的是一样的内容,然后我说不,我不想看到这些,我需要一些真实的信息量,然后我先找到了纪念馆的馆长,我先问一个问题,我是为什么看所有的照片,孔书记都要穿着一个白衬衫,在阿里,15%的氧,环境是很恶劣的,他永远穿着个白衬衫在里面,而且他的衣服的搭配很潮的,他当时还有一件高仓健《追捕》的那个风衣,他会根据裤子的颜色配礼帽的颜色,后来馆长说我是他的部下,他说他穿白衬衫是因为他爱美。
谭飞:这个原来可能很多人想不到。
宋洋:然后他说你知道吗?他白衬衫上有无数的补丁,不是磨的,搓的,因为他爱美,他可能上午就半天穿了这个衣服,中午回来就得搓,他怕黑了洗不干净,所以他是搓破了又缝补丁。给了我一个这个人开始鲜活的信息,后来我说,之后剧组的安排,我说不要去那些纪念意义的地方了,我想能不能接触他的太太庆芝阿姨,接触了庆芝阿姨,又说了好多好多,然后我才知道,这是一个智商情商双高的一个人,绝顶的聪明,然后我又去了他的屯,看到他儿时的那些伙伴,同辈的、上一辈的人,现在已经是苍苍老人,他们跟我说他以前有多么的胡闹,如何如何,然后我心里就在想,这么一个自信、能歌善舞的人,印象特别深的是庆芝阿姨说有一次他们看当时电视里黑白的电影,是赵丹老师演的一个电影,然后看着看着,庆芝阿姨说这个电影好像赵丹演的一般,然后孔书记说我要当演员,我比他演得好,他是一个还很有艺术气息的人。然后我突然产生个疑问,我说那这么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他怎么会去干了一件任何人看来都是一件傻事呢?后来在拉萨的时候我去了大昭寺、小昭寺,找了当地的向导,给我们讲解什么的,突然发现我们汉人去那边许愿,要让你许三个愿,他说因为你们都要许自己嘛,我得满足你们,我们这边的人只许一个愿,与自己的朋友,认识的人都无关。我说那为谁?他说为天下苍生许,我说这个不虚伪吗?然后说不是的,我们都是这样的。后来我说那你们求什么?他说我们求的是来生拥有智慧和慈悲,我突然间就通了,为什么一个绝顶聪明的孔繁森书记,他离世的时候身上翻出了6块8毛钱,他卖血来养两个孩子,从不往家寄钱,在这边无限地去做这样的事情,因为这个绝顶聪明的人他拥有智慧和慈悲。
谭飞:就这四个字智慧慈悲,所以演的就是他那种感觉,悲悯之心。
宋洋:对,所以您看我们在处理的时候他也挺贫的,他也挺有趣的,但是他该心软的时候心软,他该坚定的时候坚定。
谭飞:而且还是有很信仰的一种坚定在里面。
宋洋:对,所以陈国星导演一开始从文本上就起了一个好头,就是拿掉一切的丰功伟业,不要搞那种高大全的东西。我们拍这个人,汉文化、藏文化的融合,是如何的他认为我们耍个小聪明,这羊要处理,政府四十元买你一只,我先跟你说三十五,下礼拜我跟你说四十,你一定觉得占便宜,人家生命,不卖,后来金巴跟他们解释完之后,羊有瘟疫会传染,一分不要,送到无人区喂狼,老孔傻那了,然后金巴说你们那一套在这里行不通。
谭飞:其实把这个人的整体的作为一个人的逻辑建立得很牢实,所以观众就会产生很亲和的感觉,当然我也知道这个第一次拿提名你当时,我也看了转播,也在那个机位里面,你当时紧张吗?有没有还是憧憬着说把这个金鸡给我,毕竟是特别大的肯定。
宋洋:我完全没有,你想刚才我们聊到我是一个什么性格,我觉得金鸡特别好的是提名他也给提名奖,我觉得这个就是已经把一个内在的鼓励完全外化给你,你们能脱颖而出,已经是最大鼓励了。
谭飞:已经很优秀了,
宋洋:对,而且你想想,梁先生,偶像,渤哥,皓宇老师多么的优秀,所以我觉得能一起提名是我的荣幸。他们告诉我要继续努力,像这几位前辈一样,所以其实最后结果如果给我,我倒不安了。
谭飞:那么挑剧本你最看重的是哪一点?角色与题材的哪一点你最看重?有没有1到2个你职业生涯中自己印象最深的,因为相当于说你把你的作品做一个小复盘,你自己最喜欢哪两个角色?
宋洋:其实对我的事业的影响最大的是《师父》,就真如浩峰导演所说,你这回就像小耿,你出师了,江湖看见你了,而对我自己的表演转折或者我印象极其深刻的,一定是痛苦的,两个是《暴裂无声》和《回西藏》。因为这两个创作的环境特别的艰辛,而《暴裂无声》它直接打开了我认为不可能的那个可能性。它让我发现我真的有那个可能性。因为整个拍摄过程我是一眼都不敢看回放,我生怕自己不相信自己。我认为的那种不自信不是说我一定行,不是那种盲目自信,而是我看完我不信自己,这是最可怕的。
谭飞:完全不敢看回放。
宋洋:对,基本上是不看的,有一次导演是绷不住了,给我拍了一张截图,然后跟我说你看一眼,我说OK了,我懂了,所以那个时候你看收工回去的时候,我带着那个脏妆穿个军大棉,我们住五星酒店,那酒店都是住老外的,我往里走,门口的保安就拦我。以前我一定会解释,但那个时候我觉得他拦我特高兴。
谭飞:你觉得你就是那个人了。
宋洋:对,你就觉得哪来的老杆子为什么进这来,包括那时候鼻子断了,当时这缝了13针,其实您现在看我这有点这样,我从这看是直鼻子,我从这看是有一驼峰。
谭飞:这个会修复吧今后?
宋洋:修复不了,这是骨头被击打。
谭飞:永久性的一个创伤。
宋洋:骨头被击打之后有一层骨质增生,就是钙。
谭飞:真是“暴裂”了。
宋洋:当时就是进医院的时候,我明显感受到往里推的时候,有一个年轻的女护士,就是因为当时化得太脏,而且当地现实那个时代的农民已经是穿白衬衫,鸡心领毛衣和皮坎肩了,而我穿的是一个划烂了的大棉衣,脏了吧唧,戏里的衣服,所以第一时间觉得这哪来的那么脏,就那种感受。当时我躺那就是肿的,但我心里觉得真好,因为你已经觉得我就是那个角色了。其实《暴裂无声》应该说在我未来的表演路上帮了我很多,因为在那之后,那些让我看着感觉遥不可及的角色,我敢于去伸手去够它了,《暴裂无声》让我尝到了这个甜头。
谭飞:所以后来忻钰坤的《热搜》你也去了,演了另一个角色,那个又跟你以前也不一样。
宋洋:对,《热搜》反而是要巨平,很多观众看到最后没反应过来,其实就是因为藏得太好了。然后《回西藏》就是那样的一个环境里,我作为唯二的汉族演员,陶海老师戏少一些,那我又是一个专业演员,拉华加导演是以前是专门拍原生态藏民的,那对我来说我但凡有点痕迹,这个东西就过不去,那多大的挑战呀,所以也是后来迈过去之后,突然间觉得无限的宽广。所以我就觉得有一天拍我和金巴的戏,他在前头,我们在后期了,我跟他说话他不搭理我,还是那样,我第一时间本能地想的是我们这回人物关系应该亲密了呀,突然间我想这杂念干什么,不是那样创作的,不是我们要分人物弧光的,他这个时候他舒服,他与天地融为一体,就是这样的,我就这样来做。因为这两部电影打开了我的维度,所以对我来说印象极其深刻。
谭飞:今年算41岁了,22就开始演戏了,演了19年、20年的戏了。
宋洋:差不多。
谭飞:那么你未来的职业规划是什么?是一辈子当演员,还是说有一天也想做导演?
宋洋:我觉得首先肯定脱离不了这个行业,因为脱离这个行业其他的知识储备根本不够。
谭飞:对,很多人都这么解释说我也不知道做什么,所以不能脱离这个行业。
宋洋:肯定是脱离不了这个行业了,至于未来怎么样,我还是一样的,不设限。
谭飞:一切都有可能。
宋洋:对,我觉得沿途的风景不要错过。
谭飞:但我感觉从你言谈来说,我是大概能知道你的阅读量挺大,阅片量应该也挺大。因为你的词汇量,包括这种描述一个事儿的能力是非常强,因为我跟好多演员对过话,你也可能也看过,确实感受比较深。那你平时不拍戏自己有什么业余爱好,比如说怎么去把自己的表演的维度拓宽,有没有什么方法?看书、看电影、生活,还有什么独特的好玩的,旅游?
宋洋:我觉得好玩的一点是我曾经有些年接触到一些角色,他的职业性都比较规范,导致我就练了很多技能,那些技能它是间断性地存在在我生活中,曾经家里有木人桩,那是跟浩峰导演那几年,然后后来去美国拍,去温哥华拍了一个文艺片,而且全美剧组的文艺片,就学了架子鼓,那一段时间。
谭飞:拍一部戏学到一个技能。
宋洋:后来有一部戏又练了剑道,突然发现真的是不一样,剑道的那种你砍我,闪身来砍你肚子,他们讲究的是礼仪,我躲都不躲,身体倍儿直的代表我的技能能赢过你,我的反应比你快,但是我的本能就是钻,武术的东西,你都砍过来了,我一定钻。然后突然说这两个东西相左,有很多这样的东西,包括去年底拍仇晟导演那个戏,专门练了拳击,找了一个羽量级的金腰带,差点没把我练“死”。
谭飞:真打是吧?
宋洋:对,我觉得这些东西它都会存在在我生命中一段时间,这是我觉得很有意思的。
谭飞:其实表演本身就是不同角色,也是一种成长和培养,可能不是说我需要专门停下来去充个电,这种话叫以赛代练吧,算是吗?你觉得表演是不是也是以赛代练,拍的片子越多自然就会越好?
宋洋: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因为我算是有意让自己涉猎得广一点。尤其是刚拍完《回西藏》那种完全原生态,完了就去拍《倾城之恋》了,开始那种因为大剧场你必须要把腔调,把那些话扔远,突然让我感觉到一种自然与一种完全表演式的那种对冲。我接触了很多,所以我发现其实这个行业它跨领域,影视舞台,可能包括小品,它跨领域,其实表演维度是完全不一样的,所以我现在就比较艰辛,如果当一个创作者告诉你戏就要这么演,那是不对的。
谭飞:我看你在央视采访提到表演真的要演的就是生活和经历,你如何看待演员与角色的关系,以及平时处理演员跟角色关系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可以分享的?
宋洋:到现在这个时候,我就突然觉得有很多前辈曾经说过的话,它都是真理。就比如说,张颂文老师好像说过,表演也理解。其实当自己慢慢的理解的能力与理解的层次越来越丰富之后,我真的发现现在有的时候,你看同样的剧本,同样的演员试戏,就看谁挖得深,就看谁理解得多。比如今天演谭飞老师,坐在这里,我就按词开始念,但如果我想得更多一点,谭飞老师今天心情怎么样?他累不累?他吃过饭没有,他饿不饿?
谭飞:看他的状态。
宋洋:对,他刚才比如说刚才是不是吃蒜了,吃了蒜的话,他是不是说的时候我一靠近他会稍微往后一点。我发现这些细节,这些理解的东西,它其实会带给你一个真的是一个多维度的表演,就会突然间变得很,尽管我是那么想的,在有的时候可能我也未必能把它真正地实现到,但是我热爱表演就在这儿,我觉得这个东西与时俱进,它永远没有一个规范标准。
谭飞:我跟于和伟聊的时候,他跟我说过一句话,我印象很深,他说演员就是一个矛盾体,他首先要易感,他同理心强,你觉得你自己是不是这么一个演员?
宋洋:我觉得我现在是比较分,分不同类型的东西,不同领域的东西,用什么方式来演,但是我觉得于和伟老师说的是特别对的,包括其实有一个本质问题,我记得以前富大龙老师好像说过,我痛恨人贩子,但是我要演人贩子,我如何同理他?因为他与我的价值观产生了一个对冲。
谭飞:因为所有坏人心里都不觉得自己是坏人,他有他的逻辑的。
宋洋:而且我最近也是虽然没有接,真的有反派找我,然后我们有探讨,我真的有说,如果这个人物他的整个逻辑,他的生平,他的魅力各个方面是统一的,你真的不用帮我找补,我觉得不用去,他一定有一个悲惨的童年,有一个破碎的家庭,不一定的,这个人就是这样的,没有问题,那前提又在于就是我如何能与他同理,与他同频,我如何能赞同他,理解他。
谭飞:所以你还是觉得任何人都有他的抓手,你要认真去观察,然后去非常细地分析它。
宋洋:对,我们一定要找到那个抓手。因为现在已经演戏不像儿时,我掌握情绪就好了。现在就是我要的逻辑,这个人他是从哪来的?他的根在哪儿,他是怎么一点一点长出来的?现在对我来说,这种最原始的方法,所谓的笨办法,我觉得这个是最最重要的,是最稳妥,是永远不会出错的。
谭飞:假设你面前有两个剧本同一档期,一个是以你为唯一大男主的一个文艺作品,一个是商业电影,但不一定是主角,可能是二号三号,你会选哪个一般情况下?
宋洋:我觉得这个真得这俩摆在面前才能有判断,真的。
谭飞:没办法一以概之。
宋洋:这个没法预测,有的时候在创作的时候,有的时候理性同时伴随着极度的感性,有的时候可能理性上的选择我会很明确一样,但是可能真的在看剧本看文本,那个人物内核的东西,他真的有可能那一瞬间就把你的感性调度了起来,你就会觉得我就要做他,因为我演他,我自认为我能出戏,我一定能把它去跟他的人生去搭桥。
谭飞:那么现在很多人都在说,电影最大的危机是很难拉新了,年轻人好像不看电影了,或者说看得少了,看短剧去了,看短视频去了,甚至看网剧去了。那你觉得从表演的角度,电影怎么去拉新,怎么通过表演让观众觉得我花这个钱值得。
宋洋:我觉得这个其实对我来说这个是杂念,这个不应该去想。
谭飞:就不要去考虑这件事。
宋洋:对,其实包括编剧也好,导演也好,他们的创作方向其实有的,有那一种就是我完全是奔着一个目的去的,点对点的,有成功的也有不成功的,当然表演对我来说就是你,而且你说现在的票房都像玄学一样,你无法肯定你用怎么样的一个表演方式,观众就喜欢了。可能这样的表演方式他觉得有张力,那可能你这样演完大家觉得油腻。
谭飞:或者太夸张了。
宋洋:对,可能你这种方式很内敛,但是你这样演完大家觉得你没戏,我觉得还是遵从自己的创作初衷吧,这样赢或输了,不叫赢或输。大家喜欢或不喜欢,你没有违背自己吧。
谭飞:你觉得AI最终可能取代演员吗?或者可能取代好的表演吗?
宋洋:取代不了,一定是取代不了的。
谭飞:为什么?
宋洋:因为那种复杂的那种东西,那种毫厘之间的那种东西我是真的体会过的,其实就比如说《热搜》,真的二刷的时候,可能如果观众二刷有耐心去看何言这个人物,你才会发现他说的中庸的话,他面对袁弘的时候,他说的这个话,你第一遍看就是他屈从他,但第二遍发现他其实说的都是反话,那如何拿捏那个分寸。我跟忻导因为已经很熟了,所以真的现场有的时候会出现那一种演完之后他那种极细微的一个调整。然后我再演的时候,我发现我就是微微地有一丝丝我心里感觉产生了一点小变化。完了之后,一拍完,一般cut完了以后会有一个屏息的一个时间,等导演那边发落的时候,我还在想是不是太小了?杂念出来了,是不是太小,能不能看到,那边马上cut,就是这样非常好,我是真的体会到那种毫厘间的那种。
谭飞:可能只有人才能完成的。
宋洋:那种细分的东西,AI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其实很希望看到AI出现的那些适合AI的这种题材的,哪怕是动漫也好,或者说是那种产生了一个新的主流或非主流的一个什么样的创作,我还挺想看到的。我觉得这个东西出来了,如果它跟影视挂钩,我希望它有自己的一片战场。
谭飞:那你希望今后若干年后大家说起宋洋,怎么评价你,你是自己希望看到的,说宋洋是个好演员,或者宋洋是什么?
宋洋:我其实特别想听到就是,我曾经喜欢的演员叫宋洋,他影响了我,这个是我特别想听到的。
谭飞:他演的那个王诚勇也影响了我,那就更好了。
宋洋:那是导演影响了,尤其是喜欢我的观众,我想让他们从不管是我创作的作品的人物身上的力量,还是说我本人,可能你会看到也不高也不帅,也不白,或者是如何如何,但是我希望他们能看到他怎么就成了呢,因为他努力,那我们是不是不要一味地去追求明星,跟着明星的生活去走,搭个帐篷睡在大马路上,我们要不要更加爱惜自己?明星只是一个方向,他要引导着你就是成为他,你成为更好的自己,你应该更多地关爱自己。我希望喜欢我的观众会觉得现在我哪怕什么都不是,我以后一定能行,因为宋洋也这么回事,但是他都行,然后我一定也能行,我希望给他们一个这样的一个感受。
谭飞:好,谢谢。
宋洋:谢谢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