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翻父王、政变上台：阿曼苏丹卡布斯

1970年7月23日，中东小国阿曼的王宫突然枪声大作。武装人员闯入赛义德王朝第十三代君主赛义德苏丹的内室，苏丹的侍从和保镖未做抵抗，作鸟兽散。赛义德孤身一人，拼命抵抗，用手枪向对方胡乱射击。一个弹匣打完之后，他重新装填子弹，然后慌乱之中居然一枪打在自己的脚上。对方一拥而上，将负伤喊痛的君主擒获。

这不是外敌入侵，而是宫廷政变。而政变的策划者不是别人，正是赛义德的独生子、王储卡布斯·本·阿勒赛义德。

政变成功，赛义德乖乖签署退位诏书，让位给儿子，随后被送往英国流亡，两年后在一家豪华五星酒店去世。

对中国人来说，阿曼的存在感可能比较低，但其实历史上阿曼一度是印度洋的小型霸权，除了在波斯湾的本土之外还曾统治东非的桑给巴尔岛，并在今天的巴基斯坦占据土地。19世纪，占据重要战略位置的阿曼与如日中天的大英帝国结盟，但逐渐沦为英国的保护国。

卡布斯的父亲赛义德是阿曼于1951年脱离英国保护、正式独立之后的第一位君主。虽然在60年代赛义德就与英国等国合作开发石油，但阿曼国民并未从中得利。当时阿曼几乎没有像样的基础设施，婴儿死亡率高达75%，国民普遍营养不良，识字率仅有5%。而且专横跋扈的赛义德的行为越来越乖张和不可理喻，比如禁止公开抽烟，禁止踢足球、戴墨镜、与任何人谈话超过15分钟。

靠政变上台的卡布斯与父亲不同，受过西化教育，眼界也更开阔。他十六岁就到英国受教育，二十岁进入桑德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可以说是英国的西点军校），并正式进入英国陆军服役，1962年曾驻守在东西两德边境，也就是冷战最前线。

在西方见过世面的卡布斯回国之后即被父亲软禁，并且在长达14个月里没有见到父亲一面。尽管几乎与世隔绝，卡布斯知道一穷二白的祖国急需现代化，时不我待。在英国官方的支持下，卡布斯发动政变，推翻了父亲。此时的卡布斯正值而立之年。

  登基成为苏丹之后，卡布斯立刻开始运用石油收入，大力推动基础设施建设和现代化：铺设公路，兴建港口与机场，推动电气化，建造海水淡化工厂，鼓励私营企业发展，尤其是旅游业和金融业。并且在位的第一年，卡布斯废除了在阿曼已经延续数百年的奴隶制。他还改革货币制度，兴办大学。经过卡布斯几十年的领导，阿曼已经从赤贫的奴隶制国家发展为相对富裕的现代化国家。如果按照联合国开发计划署统计的“人类发展指数”来计算，阿曼在2019年的排名是全球第47位（第一位是挪威；中国香港与德国并列第四，中国大陆排名第85）。

   阿曼君主在宗教上属于伊斯兰教伊巴德派（仅次于逊尼派和什叶派的第三大教派），并且绝大多数阿曼国民为穆斯林，但卡布斯相对宽容和开明，宣布阿曼国民享有宗教自由，甚至出资建造四座基督教堂以及若干印度教神庙。

他还热心于环境保护，在90年代初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捐款，设立了每两年颁发一次的“卡布斯苏丹环境保护奖”。

  也许是在英国学习的时候，卡布斯爱上了西方古典音乐。他组建了全部由阿曼人组成的120人的交响乐团，到全世界演出。苏丹还特别喜爱管风琴，拥有全世界最大的可移动的管风琴。对阿曼本土的民歌艺术家，他也大力赞助。

  不过在大力发展经济、温情脉脉的宗法制大家长形象的另一面，卡布斯是当今世界少见的绝对专制君主之一。大政方针一概由卡布斯一人裁定。政府没有分权制衡，全部权力集中于苏丹，他亲自担任军队总参谋长、国防部长、外交部长和央行行长。一切法律均由苏丹以圣旨的形式颁布，臣民应对他绝对服从。他的亲信也主要是安全和情报机构的高官。

  2011年的阿拉伯之春也波及阿曼，激发了大规模的游行示威。示威者要求提高工资、降低生活成本、创造更多工作岗位，以及反腐。苏丹的臣民显然满腹怨言，但因为该国没有新闻自由，外国记者也极难获得进入该国报道的机会，所以对于抗议者的矛头是否指向君主本人，外界不甚明了。对世界来说，阿曼仍然是一个笼罩在迷雾中的国家。

卡布斯对抗议者作了一些让步，罢免了内阁的三分之一成员，但也监禁了一些通过社交媒体串联的抗议者。2014年，一位著名的阿曼作家和人权活动家神秘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卡布斯于1976年娶了自己的堂妹，但一直没有子嗣，1979年离婚。此后卡布斯一直单身。坊间对苏丹的性取向有些传闻，但没有确凿证据。并且值得注意的是，根据阿曼法律，同性恋行为是违法的。

卡布斯于2015年不幸罹患癌症，于2020年1月10日去世，享年七十九岁。

卡布斯生前没有指定继承人。根据阿曼宪法，一旦苏丹位置空缺，王室应当集体商议，选举新苏丹。如果不能就人选达成共识，就应当在若干高官的见证下开启卡布斯留下的“秘密立储”的信封。根据阿曼国家电视台于1月11日的报道，卡布斯的信封被开启，他指定的继承人是他的堂弟海赛姆·本·塔里克。海赛姆也是卡布斯的内弟，因为他是卡布斯前妻的同父异母兄弟。

  毋庸置疑，卡布斯把阿曼从停滞和僵死的状态拯救出来，并极大地改变了国家的面貌，改善了人民的物质生活。但阿曼的很多结构性问题在短期内似乎没有得到解决的迹象。我们可以说卡布斯是一位当代的开明专制君主，但他究竟给阿曼留下了怎样的遗产，短期内恐怕还很难做一个全面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