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解放了” 消息从这里传遍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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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行电台碉堡 摄影:IT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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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两大国际电台,见证了那段烽火连天的岁月,也将上海解放的喜讯分享给世界。1949年5月27日,“上海解放了”的喜讯从上海真如国际电台发出,传遍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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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时报》记者寻访“石库门里的红色通信”第10站:上海刘行收讯台和真如发讯台,追寻上海解放前夕发生在这里的轰轰烈烈的地下党护台往事。

在宝山区宝安公路1101号,电台路路口,有一座被围墙包围起来的大院,平时进出的大多是一辆辆贴有“应急通信”的车辆。大院里有一座被青藤覆盖的10多米高的水塔。而院内更深处,隐约可见还有一座天线塔以及一座已经废弃、布满弹孔的碉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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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行收讯台旧址的水塔见证了那段烽火连天的岁月 图源:IT时报

这里是解放上海时,人民解放军与国民党守军曾经激战过的地方——国际电台刘行收讯台旧址,电台路的路名也源于此。如今,这里是应急通信局刘行分局。

与刘行收讯台直线距离相隔9公里,普陀区真大路6号,桃浦河东侧,与桃浦公园隔河相望,也有一座安静的大院,这里是解放前同属国际电台的真如发讯台旧址。

1949年5月27日,“上海解放了”的喜讯从这里传遍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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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行收讯台旧址(右)

真如发讯台旧址(左)

如今,这座绿树掩映的大院里,有着现代化的IDC数据中心,那是中国电信上海公司(以下简称上海电信)IDC浦西运营中心所在地。大院主路的尽头,有三幢上了年头的二层小楼和一座斑驳的圆形碉堡,默默记录着上海解放前夕,发生在这里轰轰烈烈的地下党组织领导的护台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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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还留在真如电台的一座斑驳的碉堡,“刻下”了上海解放的往事 图源:IT时报

解放前的电信总局国际电台,下辖刘行收讯台、真如发讯台、南翔发讯台、海岸电台、枫林桥备用台等电台,其中刘行与真如电台占据业务主导地位。

1948年到1949年上海解放前,在上海电信系统地下党组织和上海郊区地下党组织的领导下,党员和进步工人在刘行收讯台、真如发讯台,与国民党反动当局展开激烈的斗争,明线和暗线分头并进,相互交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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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访第10站 宝安公路1101号,真大路6号

刘行收讯台,真如发讯台(旧址)

上海解放战役中的护台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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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行篇

电台完整回到人民手里

1929年1月,国民党政府建设委员会在宝山刘行镇东、顾村镇北征用民地250亩做收报台基地,1930年11月刘行收讯台竣工,12月6日开始与欧美各国通报。电台通信采用遥控制,在刘行收讯台与市区中央控制室间设遥控联络,因此收报台只设工程师、机务员管理收报机件,不设置报务员,属国民党政府交通部国际电台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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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行收讯台全景(1932年摄)

“八一三”淞沪战争后沦陷时期,刘行收讯台被日军占用,由华中电气通信公司管理,继续经营电信业务。与此同时,添建了机房、宿舍及无线电装置等设备,并将电台四周的铁丝网改成电网,增筑公路至顾村镇。

暗线:绘制碉堡地图,暗送解放军

刘行收讯台地处上海市北郊要冲,因此国民党军队在刘行收讯台周围构筑了成群的碉堡,试图阻击解放军解放上海。

1949年3月,刘行收讯台地下党员接到来自上级党组织的一项重要任务——将电台周围附近地区的碉堡标明方位,绘制成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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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饱经战火的刘行电台碉堡如今在和平岁月中享受静谧 图源:IT时报

当时,碉堡地段都有国民党驻军看管,一般人根本不能随便进现场勘察。经过一番分析研究后,刘行收讯台的地下党员们决定利用收讯台技术部门的收讯天线分布图,比对观察碉堡位置,以此来标明方位。不过天线分布图属于电台的保密档案,不能随便取出。

技术部门地下党员胡天健想到,电台技术部门休息时,档案是无人看管的。找准机会后,胡天健取出天线图,送到电台地下党员俞国兴的宿舍,俞国兴根据平时大家观察到的碉堡地位,按天线图比例缩小。再按照天线方位,把电台内部电网四角原由日本人修筑的碉堡和国民党军队在电台周围修筑的全部32座碉堡,标出了方位。

刘行收讯台地下党员绘制的图纸及时交给上级党组织转送解放军,为解放军迅速粉碎国民党军队的顽抗,起了不小的作用。

明线:转移重要设备,避免战火破坏

“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解放大军横渡长江解放南京后,先后解放皖南、苏南和浙江,旋即向上海进军,发起解放上海战役。1949年4月底,解放战争的烈火逼近上海郊区。

国际电台决定将郊区电台的设备全部迁至市区。在地下党组织的领导下,刘行收讯台的职工当即行动起来,经过连续十几个小时的紧张劳动,把主要设备拆卸完毕,等候装车。5月13日,刘行发讯台的技术员汪永年带领车队,沿着硝烟弥漫的道路,赶到刘行收讯台。职工们把重达几十吨的器材设备装上车,运往市区安全地带。

就在这天晚上,国民党军队用大炮猛轰刘行收讯台,炸毁了机房和架设天线的铁塔,收讯台所在地变成一片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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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纪30年代刘行电台内的无线电话收讯机 图源:网络

除了刘行收讯台,真如发讯台的重要设备也被运出,这些设备后来分散到北苏州路、泥城桥、河滨大楼等几个地方,清册、钥匙都被地下党员们隐藏了起来。

与此同时,为了保持战火中的通信畅通,在上海电信地下党组织的动员下,国际电台职工在市区荣昌路、枫林桥、建国西路、西康路、育婴堂路、天潼路等处,架设了临时电台,把当时一些较好的收发讯机移装到市区各台。同时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电源中断,还千方百计购置了近2000加仑的柴油和汽油,以供发电机备用。这些备用设施在解放上海的斗争中,为保证国际通信的畅通发挥了作用。

1949年5月28日,上海市军管会电信处军代表力一、刘化乡率领接管人员(其中有撤退到老解放区的原上海电信地下党员顾舜、钱乃慧、何玉峰)进驻总部,在地下党组织的协助下,顺利完成接管任务。

国际电台完整回到人民手里,护台斗争胜利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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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上海电信应急局刘行分局,耸立着通信铁塔和天线 图源:IT时报

02

真如篇

胜利的消息率先传出

1930年竣工的真如发讯台是中国人自行设立的第一座国际电台,第一次中美跨洋通话就发生在这里。此后伴随中法、中德、中英、中日等国际无线电报电路的陆续开通,真如发讯台成为“远东最大国际电台”。它经历“一二八”“八一三”两次淞沪抗战,多次遭到侵华日军的轰炸与破坏,是“飞机炸不毁”的电台,在最艰难的时刻也维持着国际通信的畅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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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纪30年代真如电台发报机房

暗线:培养新党员,为护台“打埋伏”

“莫道浮云终蔽日,严冬过尽绽春蕾。”1948年,国民党政府倒行逆施,在政治上挑起内战,残酷镇压民主运动和进步人士;在经济上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已如强弩之末,在内战中国民党军队已节节败退。

当时,在国民党反动统治的高压下,上海电信系统党组织为保护党的力量,把已经受到国民党当局注意的一批地下党员,撤往解放区或转移至安全地区。为了配合电信系统党组织的工作,上海郊区地下党组织委派地下党员薛耘以教师身份为掩护,到真如发讯台附近的农村开展工作,充实党员队伍,迎接解放。

当时,陶行知先生创办的山海工学团,在北郊沈家楼复办了“山海实验学校”,后逐步发展到7个分校,薛耘参与创办的就是其中一个——山海实验乡村学校旺巷分校。

选址旺巷是经过党组织慎重考虑的。在薛耘的回忆文章中提到,旺巷村离真如发讯台只有3里路,是一个只有16户人家的小村,最关键的是旺巷村和附近其他规模较大的几个村里,有不少人在真如发讯台工作,“在旺巷建立据点,为党组织打入电台提供了有利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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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9年修复后的真如发讯台发报机房正面

薛耘在旺巷分校给小学生上课,取得了周围村庄农民的信任。随后,1948年8月底至9月初,薛耘与地下党组织派来的党员刘期颐一起,把30位青年农民和家住农村的电台工人组织起来,办起了农民夜校。“通过读书、唱歌、讲故事等形式,进行政治教育,启发觉悟,培养发展”。薛耘回忆当年创办农民夜校的情景。

当时,夜校采用的是国民党政府编的课本,第一册第一课:“我是中国人,你是中国人,他也是中国人,大家都是中国人。”薛耘在解释时就说,“我、你、他一样都是中国人。但有穷人和富人,有受压迫的人和骑在别人头上的人,可见这个社会不平等。为啥有穷人和富人?富人有田有地,还有官府作后台;穷人有力气没有地皮,只好卖力气糊肚皮。”深入浅出的讲解,让青年农民和工人找到了苦难的根源,思考摆脱苦难的命运。青年农民和工人爱听故事,爱唱歌,薛耘就教他们唱《山那边哟好地方》《茶馆小调》等进步歌曲。边教唱边解释歌词的含义,让青年农民和工人进一步认识到国民党政府的反动腐朽。

夜校下课后,薛耘和刘期颐经常到农民家里去,和农民促膝谈心,有时甚至深谈到第二天凌晨。旺巷村的青年农民何伯生向薛耘和刘期颐诉说富农、恶霸、流氓的敲诈勒索。高空架线工人沈大根和两个教师成了知心朋友。

经过两三个月的教育、考察,到1949年初,参加夜校的何伯生、张年根等6个青年农民,魏宝泰、沈大根等7个真如发讯台工人被发展成党员,地下党组织打入电台的计划顺利执行。

暗线:争取进步人士,为护台“做内应”

除了在基层发展党员力量之外,地下党组织认为,要把国际电台系统完整地保护下来,做好上层主管人员和主要工程技术人员的工作十分重要。

真如国际电台的上层主管和工程技术人员中,能保护电台、保证通信的关键人物有十余人,其中一位是国际电台管理工程师卢宗澄,当时几个国际电台都由他负责管理。

卢宗澄是浙江海盐人,1927年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青年时参加过“五四”运动,后从事国际通信工作多年,1936年起开始负责国际电台的管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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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宗澄 图源:网络

电信地下党组织认为卢宗澄是一位具有事业心和爱国心的学者,很有可能争取他站到人民一边来。于是,党组织多次以匿名的形式给卢宗澄寄去印刷品和信函,向他宣传解放战争形势,宣传党的政策以及对主管人员的政策,最后向他提出保护电台、维护通信的要求。

1949年4月,在国际电台系统中,曾经有传闻称卢宗澄将与电信局局长郁秉坚一起乘飞机离沪逃台。虽然当时卢宗澄还不知道自己身边那位职工是地下党员,但他还是借着某个机会,坦率地向电台的进步职工代表表示:“电信总局多次来电催促,要我早日赴台。我反复考虑,决定不离开上海,要和大家一起把国际电台维持下去。需要我的地方,我能出力的,决不推辞。”实际上,这段话是他对地下党宣传的回音。

5月23日,上海警备司令部召开会议,布置将战略物资运往中国台湾,点名要各单位主管出席,卢宗澄托词没去开会,只派代表去参会,为此受到会议主持人的训斥。卢宗澄怕受国民党迫害,晚上不敢回自己家,躲到二哥家里,直到上海解放才回到自己家。

由于卢宗澄为保护电台、维护通信做出了卓越贡献,他在解放后被评为护台特等功臣,后来还担任邮电部邮电科学研究院院长兼总工程师。

除卢宗澄外,真如发讯台主任工程师钱尚平也是地下党争取的重点对象。地下党组织安排进步人士与钱尚平开诚布公进行了谈话,阐明党的政策,要他为保护电台多做工作。

对其他主管人员和主要工程技术员,地下党组织也寄发了印刷品和信函,向他们宣传形势,宣传党的政策。这些宣传品和信函起了很大作用,包括钱尚平在内的绝大多数主管和主要工程技术员都加入护台工作中。

明线:保护设备、扑灭大火,电台毫发未损

5月24日,上海解放前三天,这一天,真如电台经历了两次危机。

那一天,国民党交通部材料司派人到真如国际电台,气势汹汹地要求电台立即交出保管的无线电器材。卢宗澄镇定地告诉交通部来人,无线电器材系精密设备,电子管等都是易碎品,必须仔细打包以免破损。几经交涉,交通部同意由电台负责装箱,再由他们派车往真如发讯台运取。卢宗澄一方面将这一情况通知真如发讯台,一方面将废电子管及不配套零备料打包应付国民党。没过几天,上海解放,这批备料仍留在真如发讯台。

就在同一天,负责看守国际电台的国民党交通部交警中队的七八个士兵带着汽油等燃烧品来到真如发讯台,说要烧了电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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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解放前夕的真如发讯台机房

在留守小组组长,入党没多久的党员魏宝泰带领下,真如发讯台留守小组成员们立刻围上去,采取车轮战,缠住了带头的家伙。

因为知道交警中队的士兵对电台设备一窍不通,所以小组成员七嘴八舌地说:“这个不能动,要触电,那儿不能动,有爆炸的危险”。同时,他们又是递烟,又是送茶,分散士兵的精力。就这样,留守小组与他们拖延了半天。

最后,在交警中队的一再催促下,留守小组将电台的其中一路电源短路,打出火花,告诉小头头电台已破坏,不能通信了,终于骗过了他们。

这时解放军的冲锋枪子弹已经呼啸在电台上空,这些士兵急着逃命,拿起汽油,倒在电台门口的真大路公路桥上,点了火就仓皇逃命去了。冒着呼啸的子弹,魏宝泰带着留守小组的成员们,拿着黄沙、灭火器冲出大门,迅速扑灭了火焰,真如发讯台没有受到丝毫损伤,完整地保护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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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如国际电台现存老楼 图源:IT时报

1949年5月27日,人民解放军攻下真如发讯台后,一条“上海解放了”的电文从这里发出,上海胜利的消息由此传遍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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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电台职工参加迎接解放大游行

作者/IT时报记者 林斐

编辑/高微 郝俊慧 挨踢妹

排版/冯诚杰

图片/IT时报 上海电信档案馆 上海电信博物馆 网络

来源/《IT时报》公众号vittim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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