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过那个「牧羊人」
视觉志官方账号作者 | 罗发财
来源 | 视觉志
01
5月28日，
甘肃马拉松事件出现意外，
导致21人遇难，
这件事已经发酵一周，
看到每一位亲临者的文字，
仍然感觉悲痛。
@网易新闻
遇难的马拉松选手里有强壮的世界冠军，
有只是想挑战自己的乐观女孩，
还有为了养家糊口的聋哑人……
他们因为一场没有做好防护措施，
甚至本该被叫停的比赛，
永远消失在了P2-P3赛段的山林中。
02
如果说这种悲痛中还有一丝奇迹发生，
那这个奇迹，
源自一位叫朱可铭的放羊大叔。
甘肃越野赛前6名的唯一幸存者张小涛，
讲述了自己以及其他五名马拉松选手获救的故事。
他是当地的一个农民，
平时以种地和放羊为生，
每年白银赛，
他都会和往常一样去山上放羊，
顺便看一看马拉松的热闹，
没想到这一次突然遇到了恶劣天气，
看到的是很多选手接连“失温”倒下的身体。
@中新社
他赶紧放下手头的羊群，
把自己看见的选手一个个搀扶或者抬进窑洞，
把他们的湿衣服脱下，
用被子包裹住他们的身体。
@中新社
还为他们生火取暖，
直到这6个人都恢复了神志和体温。
其实大叔救的人可能远远不止6个，
这次比赛的另一个幸存选手郭玉婷也自述过，
自己曾经路过一个窑洞，
是在这个窑洞的短暂休息和烤火，
以及大叔留下的毯子，
才让自己最终能活下来。
女选手郭玉婷的自述
03
朱可铭彻底成为全国人心中的大英雄，
他所在的平静的村庄，
也第一次如此热闹。
无数媒体不停地给他打电话。
他反复重复的两句话很感动我：
一句是他不断强调自己救了6个人只是一件小事，
不值得大家如此赞扬：
另外一句：
是对于没有救活更多人，
表示非常抱歉。
在那种情况下他已经拼尽全力，
但还是想到并为那些失去的生命而难过。
这是一个真正尊重生命的人。
04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事情又开始变味了。
媒体打破了这座村庄的宁静，
也打破了朱可铭生活的宁静。
其实问来问去的问题也没什么新意，
比如让他描述一下当时的天气、
当时的情况、
自己心里所想、
救人后羊去哪里了……
大叔不厌其烦地重复那些回答
一遍一遍地讲述那些故事，
以及对宏大叙事的感恩受宠若惊。
我们搜索每一个关于大叔的「独家专访」，
发现每个问题只是换了一家媒体问而已。
其实他们不关心大叔的那些回答，
也没有想要得到什么新的答案，
他们仅仅，
只是想要一个「独家」。
04
也可能是不堪每天接受采访的重负，
朱可铭专门注册了社交账号，连发3个动态，
详细说明了当时的情况和现在的心态。
他说自己的电话都被打的关机了，
他说有很多公司要来签约他。
他说他现在家乡是种地的关键时刻，
可是他已经无法好好耕地和放羊。
05
然而很多人还是没有打算「放过」他。
他们还问出了很多让朱可铭尴尬的问题。
比如这张他和被救选手的合照，
他们问：
「你救了这么多条人命，
为什么他们合影不把你放在中间？」
还有人问：
「你发微博竟然一个错别字都没有，
背后是不是有推手？」
敏感而尖锐的问题，
已经让一个对好人的颂歌，
变成了别有用心的挑唆，
他们根本不是想了解这个放羊人的心中所想，
只是想从他的嘴里，
扒出一些能让舆论再次陷入热搜的答案。
被逼无奈，
朱可铭只能又编辑了一条微博：
无奈解释了两个问题：
「所有文字都是自己孩子帮着编辑发送的」
「被救助的几人都非常幸运，
他们应该站在一起，
希望大家不要再责怪他们。」
他又再一次声明自己不会签约，
让那些网红公司不要再找他了，
他只想回到平静的生活。
让一个连救了这么多人性命的大英雄，
一遍遍求着大家不要打扰他，
一遍遍解释自己没有团队，
一遍遍裹挟着做自己不愿做的事……
06
其实事情不是变味，
而是如同拉面哥、小马云、夜市奶奶一样，
朱可铭的故事在这样的社会氛围下，
又开始朝着相同的结局发展。
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小马云」
一个叫做范小勤的孩子撞脸马云，
视频和照片被传到了网上迅速走红，
成为了一代小网红。
他的父亲是残疾人，
母亲常年卧病在床，
经纪公司看到他火了以后迅速找来要求包装他，
保他一家人衣食无忧。
起初他过上了看似不错的生活，
但网友的新鲜感就像一阵风，
当他没有商业价值的时候，
公司宣布解约了。
他们把他送回了农村，
就像丢弃一颗没用的棋子。
见识到了外面世界的范小勤，
可能已经很难融入原本贫困的生活。
但是热闹看罢，
一个普通人内心的这场海啸，
又有谁在乎。
07
拉面只卖3元，
15年坚持不涨价的程运付也一样
「拉面哥」在短视频平台迅速蹿红，
10万看客和千名主播涌入村庄。
因为巨大客流的涌入，
村里倒是变好了一些，
修了路，加装了高速网络设备，
村民们甚至放下锄头开了店铺。
对于一个穷乡僻壤的的村庄来说，
这是他们眼界里能看到的富起来的最好机会，
没有人会管这种爆红带来的东西会不会长远。
而原本掀起这场漩涡的「拉面哥」，
什么都没做，却不敢叫停这一切，
因为他怎敢背上「自私」的骂名。
他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去和家人赶集，
也没机会做他以前最爱做的事：
爬到深山里去拍照片。
别人问他：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是想一夜爆红，
还是想安静地去山里拍照？，
拉面哥什么都没说。
只是苦笑了一下。
08
还有已经96岁的摆摊奶奶，
因为跟客人聊天说了几句「鸡汤」，
被围追堵截到无法出摊……
还有这一次，
救了那么多人姓名的放羊大叔，
连想回归放羊的生活，
都那么难……
等到有一天，
放羊大叔的流量没了，
拉面哥的面馆没人去了，
96岁奶奶真的再也不出门了……
这些人又会像是一群饱腹过后的秃鹫离开这里，
去寻找其他还有骨肉可以舔舐的「尸体」。
到头对于这些平头百姓，
只不过是大梦一场。
这些人看似关心他们的生活，
实际上没有人真正关心他们的生活。
所以，
放过那个放羊大叔吧，
这是我们最后的善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