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偶像站得还不够高吗？”

文 | 符琼尹

编辑 | 吴燕雨

“我一直以来的目标，不是跟101个女孩做比较，而是要跟行业内所有专业的歌手，专业的艺人，也包括台上四位教练，一起做比较。你们才是我的标准。”

5月24日晚上，《创造营2020》第一次公布了选手排名时，站在第二名位置上的陈卓璇看着台上站着的黄子韬、鹿晗、毛不易、宋茜教练（按首字母排名）说道。

直接对标专业歌手和艺人，这样的喊话在当晚引发了不少讨论，不少观众都评价她很“敢”。表面来看，这是一句选手的自我表达，但它的确引起了不小的争议，一方面，这样的桥段让《创造营2020》成功登上了当晚的热搜第一，另一方面，也直接向大众认知里的“鄙视链”发起了挑战——

在偶像工业成熟的日、韩市场，“偶像”与“专业歌手”之间壁垒分明，通俗来讲，偶像可以说是处在艺人“阶层”的最底端，日常工作内容不相似，评价维度也并不相同。

而在缺乏打歌舞台、偶像综艺等多种偶像基础设施的国内，偶像不得不去与艺人分食资源，这导致偶像与艺人的工作内容看起来并无二致，且要共用同一套评价维度。所以难免有大众觉得：果然偶像和“艺人”是有壁的。

需求端的殊途同归，似乎也带来了供给端的改变——反正都是要成为“艺人”的，不妨派出道艺人“降维打击”。“降维打击”的资本来源于近几年收获的人气，及选手自身的业务能力，这些都让她们在节目前期能从一众偶像里脱颖而出，得到更高的关注度。

在参赛偶像越来越不“偶像”的同时，偶像背后的公司也越来越不“偶像”了。此前毒眸曾在文章《青春有你2》中期盘点：46家偶像操盘手，谁退谁进？中分析，《青春有你》背后的操盘公司，新入局者多，且多为从未涉足偶像经纪的公司。毒眸统计发现，这次《创造营2020》也有近七成的公司是首次参与女团综艺，其中不乏MCN机构、演出策划公司、影视公司等“非专业选手”。

混战之中，偶像与红人、艺人之间的界限似乎也正逐渐模糊。这层“壁”最终会被重塑甚至打破吗？带着好奇，毒眸专访了陈卓璇背后的经纪公司新湃传媒副总裁黄喜，发现今年的偶像市场变化折射的，其实是国内偶像生态大变革的重要一角，而这样的变化，有可能进一步升级国内偶像产业。

当偶像越来越“敢”

陈卓璇的个性化表达，某种程度上来说与其背后的新湃传媒不无关系。毕竟一直以来，这就是一家关注全球偶像趋势，且以“个性特质”作为偶像重要元素的公司。除了陈卓璇，在新湃正在合作的其他艺人，如王菊，也带着明显的个性化标签。

虽然一直到去年《陈情令》的火爆，才作为影视公司被广为人知，但其实从代理韩国艺人在华经纪业务起家的新湃，算是国内最早做韩流文化引入的企业之一。2016年3月，新湃传媒签约前少女时代成员Jessica郑秀妍，独家代理其在中国大陆的所有活动。此后，新湃传媒也为权志龙、EXO等多位在全球范围内知名的偶像举办过全球巡演。

权志龙全球巡演

与一线偶像市场的亲密接触，让新湃对全球偶像趋势的变化有了直接的感受与思考。“韩国近些年来能在全球范围受欢迎的偶像，无一不是非常强调个性，且每个成员有鲜明特质的团体。比如BIGBANG、BTS，BLACKPINK等等。”权志龙曾在采访中表示，BIGBANG的五个成员都非常的不一样，才像拼图一样组成了BIGBANG独特的色彩。

而如今已经在欧美乐坛都卓有名气的BTS（防弹少年团），也是个性化的代表。纽约媒体vulture曾发表文章讨论其成功原因，认为长久以来，偶像团体的作品比较偏向于泡泡糖流行歌（原文用的是bubblegum pop），近年来，韩团的音乐风格越来越风格化和个性化。坚持自作曲，每张专辑的概念都有着成员自我的思考，听起来较为独特的BTS也就此脱颖而出。

防弹少年团

除了偶像逐渐体现出的个性化趋势，近些年来，韩国偶像也越来越多的参与到专辑制作中、甚至直接担任制作人。而在过去，偶像团体所有的专辑、服装、舞蹈，都是由公司统一安排、很难体现出个人意志。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韩流偶像给大众的印象更多的是“穿一样的服装跳一样的舞”“每个人都长得一样”。

“韩国偶像过去给人们留下的印象可能是流水线，同质化，但现在从五代女团开始，都在强调个性了。”黄喜告诉毒眸。

这刚好与Z时代受众的审美暗合。互联网时代成长起来的Z时代，早已摆脱了语言、风格等等的桎梏，拥有着更为个性化的审美选择。而他们作为当下偶像市场最重要的用户，用户端需求的变化也直接改变了供应端，这种变化不仅仅在成熟的海外市场，国内市场也已经开始了改变。

从合作艺人来看，新湃或许是最早一批改变的公司之一，也因此，拥有鲜明的个性，成为了其签约艺人的重要出发点。如旗下签约艺人，在2018年成为话题人物的王菊。《创造101》中，王菊以“最不女团的存在”颠覆了大众对传统女团的审美，她和为她投票的菊家军甚至成为当年的文化现象之一，而王菊也借此“逆风翻盘”。

王菊与新湃达成合作后，个性化标签似乎更加突出，继续在综艺中输出观点的同时，还选择进入纽约电影学院洛杉矶校区进修。在上升期用大段时间学习、进修，这的确符合王菊个人的意愿，但对于一个正在风头正劲的偶像和背后公司来说，其实并非容易的决定，但这在新湃的经纪理念下却真实的发生了。

“新湃的理念是根据艺人自身的个性和特点，为艺人提供服务、找到个人特色、帮助艺人成长，并打造独特的个人品牌。”黄喜告诉毒眸。

王菊专辑宣传图

到了今年，全球偶像市场的变化，以及粉丝偶像审美趋势的变化，也反映在了国内的偶像节目中。从今年《创造营2020》的赛制、及口号“敢，我有万丈光芒”便能窥视一二，而这种赛制在黄喜看来，就是放大特长，加强对抗，强调个性化选择，强调“敢”。

这也在节目幕后制作人中得到了认证。近日接受新浪娱乐采访时，《创造营2020》的监制和制片人说道，在3年前，他们从女团幕后从业者，包括女团成员、训练生身上真切感受到的是身处行业底端的迷茫，以及强烈的生存危机感。3年后，参赛的成员专业素养比3年前的女生们进步很多，大家也都非常有自信，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就是来成团的。

基于选手的整体改变，节目主创们才定下了 “敢，我有万丈光芒”的主题。选手也在开始的battle环节，及选择主题曲训练时长等环节，展现出自己的“敢”。

从节目表现看，陈卓璇似乎就是最“敢”的那位。在5月24日的节目中，陈卓璇甚至直接喊话赞助商“我身边的很多小伙伴都去拍了中插商务广告，但是迄今为止，我一次也没有拍过，所以想问创造营的赞助商们，是我站的不够高吗？”一番话语引发热议，让“陈卓璇好敢说”冲到了热搜第一。

而新湃选送的另一个选手王一桥也颇具讨论度，在节目中树立起了旗帜鲜明的rapper形象，初舞台的原创曲目《好久不见》的表演还被黄子韬以“炸”字形容。

“偶像吸引粉丝的本质，还是他们的个人魅力和性格特质，音乐、舞台则是附加值，是其特质的衍生。所以新湃会尊重每一位偶像的个性和发展需求，并会要求偶像持续的做输入，将持续输入作为一种职业化的日常工作，这样才能做有价值的输出。”黄喜告诉毒眸。

鄙视链的逆行之路

如新湃传媒这样的“非典型偶像公司”在比赛中表现亮眼时，国内最早一批偶像公司却在今年显得有些沉默、多数在今年开始了养精蓄锐，部分元老偶像公司甚至没有选送艺人参加比赛，即使选送了艺人的公司，目前也并未取得足够亮眼的成绩。“学长学姐们公司的人怎么这么少？”“去年初C的公司没有派人来创？”见此场景，不少网友也对此开展了讨论。

在黄喜看来，这些偶像公司更像是进入了“中场休息”阶段，因为培养偶像的速度已经赶不上节目的推新速度了。“一个偶像的培养时间很长，传统偶像公司的练习时长都在2、3年左右。”黄喜表示，“也有一部分公司会觉得，既然还没有准备好，就不用盲目将未成型的新人推向市场。”

一年的不参与，也许对这些练习生体系完善的公司来说是养精蓄锐，但是对另外一些偶像公司来说，或许也是为了规避在当前的行业里，旗下偶像“出道即失业”的困局。

为什么会“出道即失业”？首先是打歌节目的缺失。在成熟的韩国偶像产业里，打歌节目是偶像们宣传新歌的主要渠道之一，在新专辑发布的当月，甚至会密集的登陆十几次打歌舞台。偶像通过打歌舞台增加曝光率，为新歌做宣传，而粉丝也能通过节目的排名机制为偶像投票、刷音源和刷MV播放量，助力其拿下一位，以此形成良性循环。

BLACKPINK《kill this love》打歌舞台

而国内除了2018年的两档打歌节目《中国音乐公告牌》《由你音乐榜》，留给以唱跳为主的团体偶像们的舞台，似乎就只有各类商演和卫视晚会。受众面广、国民度高的大型晚会能够表演自己作品的机会不多，很难展现唱跳偶像的长处。而两档打歌节目也并未真正突破粉丝圈层。

在长期欠缺打歌舞台的条件下，粉丝们似乎也并没有消费唱跳舞台的习惯。某国内头部偶像厂牌负责人曾公开对媒体表示，国内音乐和演出市场都不景气，做演唱会、发专辑都不赚钱，中小型热度的团并没有明确的商业模式。“国内没有舞台、没有市场，进来（偶像行业）之后你就会觉得很难做，真的，只有想办法做成大热男团。”

基础设施和用户习惯尚未建立，年年却都有大热的偶像综艺。被称之为“偶像”并参加综艺的人越来越多，与之相应的消费体系、评价体系、展现体系却并没有随之增多。于是偶像只能开始与艺人分食资源，共用一套评价维度，在大众眼里，却难免还是与传统艺人有“壁”。

如果说打破偶像过往相对脸谱化、突出个性是一种创新，那么逆职业鄙视链、打破舆论对演员和偶像的固化认知的那层“壁”，或许是另一种维度的敢。如新湃旗下、由《陈情令》的几位男演员组成的“陈情男团”TUBS。

有网友评价他们为“别人都是想从偶像转演员，他们却在从演员转偶像。”TUBS的团综《少年听学中》已于年初上线，其组合的单曲《JUST ISN’T ME》则是与曾提名格莱美最佳流行男歌手的欧美知名音乐人Daniel Powter共同完成。

虽然表面上看，TUBS的成名路径和运营方法是“高配版”5566——通过一部热剧走红的演员组成团体，并以偶像组合的方式持续活动，演员歌手两不误，但是新湃传媒所理想中的“偶像”却是影视歌三栖且都卓有成就的“四大天王”。“我个人认为，那才是真正的偶像。”黄喜说道。

除此之外，向海外市场的探索也是TUBS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情。今年年初，TUBS还凭借在泰国的高人气，成了泰国春节推广大使，并被泰国总理接见。这看似并非重大改变，但其实改变的却是打造偶像的底层逻辑。

实际上，韩国打造偶像组合，从一开始就是基于全球市场来策划的，并不会局限于本土市场。新湃在国际化中迈出的一小步，指向的或许是更大的野心。“我们在打造IP和偶像的时候，也是站在全球市场的角度，用国际化的视野和标准，在打造和运营。”黄喜表示。

而TUBS目前已在泰国拥有了一定的粉丝基础。今年年初，TUBS在泰国举办的5000座演唱会座无虚席，据演出行业资深从业者透露，这在泰国演出市场已属于不错的成绩。黄喜向毒眸透露，随后TUBS还将在日、韩等国家举办演唱会，而其与欧美顶尖制作人合作的专辑也已录制完毕。“我们很看重海外市场，之后也会通过发单曲，开演唱会等方式，慢慢探索不同国家粉丝的喜好，再不断地做出调整。”黄喜说。

TUBS泰国见面会

在新湃传媒等非典型偶像公司的入局之下，“偶像”与“艺人”之间的壁似乎在日益消失。过去，或许这是在“偶像没有舞台”的环境下，无奈的权宜之计，但现在看来，这或许是中国偶像产业迭代过程中某种必然的试探和变动。毕竟，日、韩偶像产业成熟于电视媒介的黄金时代，而国内偶像产业则成长于网络流媒体时代，游戏规则、用户需求、甚至偶像本身，都必然不同。

在这样的偶像生产、运营链条中，如果说陈卓璇、王一桥等艺人是新湃摘到的第一批果实，那么，随着国内偶像产业的继续迭代，伴随其不断开拓的海外市场，新的偶像和产业生态也将继续涌现。偶像与艺人未来的壁垒或许将变得更薄。如今偶像与艺人之间的冲撞，或许还会产生更多化学反应。

而行业变迁成就了新型偶像公司的同时，“新湃”们的探索，也将推动国内偶像生态的进一步升级、诞生新的引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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