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kTok为何“非死不可”

几天前，美国国会众议院通过法案，要求总部设于北京的字节跳动公司（ByteDance）在6个月内剥离旗下短片分享平台TikTok，否则美国将禁用TikTok。法案获两党支持，以352票对65票的压倒性票数迅速通过，下一步将交由参议院讨论并投票。拜登已经表明，若法案提交到他的办公桌上，他会签署并颁布。

这事在美国很反常，通常在美国参众两院是什么事也干不成的。对国家的关键问题，如有关边境管理的法案，如关于对乌克兰拨款的议案，如甚至于美国政府是不是有足够的财政支持，不然要关门的财政预案，往往也是过不了，双方吵得厉害。对着小小的TikTok却是效率出奇地高，这让美国人也觉得吃惊。

TikTok之所以要在美国被禁，中国人的解读和美国人的理解是不一样的。我看到中国媒体对此事的评论，甚至于一些中美问题的专家，国际关系的教授对之的理解，也与美国真正的想法有偏差。中美长期剧烈竞争，知己知彼很重要。譬如，年轻的妹子问男朋友，“为什么喜欢她？”男生说：“性情温柔，学识好。”这是假话，真正的原因是“肤白貌美大长腿”。妹子以为自己真的是“性情温柔学识好”，就太傻，别人只是想睡你。如同，在前几篇文章说的“台湾人以为美国支持台湾主要是民主价值，但不知绝大多数美国政客真正在乎的是台积电而已。”

TikTok的被禁是美国人抢钱？

我看到许多人第一反应是，这是美国人抢钱。这肯定是原因之一，部分资本家的确对之垂涎欲滴。目前TikTok2024年收入有望达到300亿美元——约是Meta（Facebook）收入规模的六分之一。如果按照规模类比，TikTok估值将远超2000亿美元。这么贵，有美国财经杂志说，“估计也没有几家公司能够出得起，必须要团购了。”这说法太天真了。

美国人抢钱，这个理解是对的。要对TikTok进行收买，美国资本家绝对不会出这么高的钱，它绝对是要字节跳动大出血，这还不是“割肉甩卖”，而是连着骨头也一道砍掉，我估计别人最多付个零头就拿走了。

若仅仅是为抢钱，则不是这个法案这么快又大比数通过的原因。因为这会对美国自己造成一个恶例，说到底美国的企业在国外的资产多了去，别人“依葫芦画瓢”对美国也没什么好处。尤其是印度，看到居然有这样的做法，它肯定也会有样学样。

“美国抢钱说”，有理，但绝对不是主要原因，这只是说明了部分美国的资本家吃相太难看。

TikTok的被禁是“中国威胁说”？

TikTok的被禁是“中国威胁说”？起草该法案的威斯康星州共和党人麦克·加拉格尔说，美国不能“冒风险，让主要新闻平台被一家听命于中国共产党的公司控制或拥有”。“中国威胁说”绝对是主要原因。现在绝大多数美国政客们逢中必反，这TikTok早就是他们的眼中钉心头刺。

这深层原因还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说到底美国社会在心理上是不能接受一个异族的文化来统治美国的高科技行业，如果说是低端的产品，如鞋子、衣服、帽子、锅碗瓢盆，还能接受，凡高端的产品，美国是不能容忍非西方社会的产品的，哪怕是日本。在七十年代八十年代，日本车大举进攻美国的时候，日本受到的待遇和如今的中国一模一样。多少参议员、多少政治人物重锤砸向日本车，这些还是有照片的。更何况是现在的，来自非资本主义社会的中国。

这种心态完全可以反应在TikTok的CEO周受资在接受美国参议员们的质询中。共和党参议员科顿问他是否申请过中国公民身份，并指出他曾在北京生活过。他回答：“参议员，我在新加坡为我的国家服务。”他并表示没有申请中国公民身份。科顿接着问他是否曾是中国共产党党员、与中国共产党有联系或附属关系。他回答：“参议员，我是新加坡人！”。这段质疑视频在网络上热传，它反应出两个问题：第一，标准的种族歧视；第二，参议员科顿虽然是哈佛毕业生，但一旦遇到政治，智商就变零。

“中国威胁说”是主要原因之一，但还不是根本原因。最主要一点是，美国的年轻用户根本不在乎。他们根本不买这些账，这也就是为什么年轻人，现在主要的通信平台就是在TikTok上面。而且年轻人的态度之所以与中老年人不一样，因为他们是真正的生活在虚拟网络世代的人。他们知道他们在网络上所有的一举一行都已经被监控，不是脸书就是亚马逊还有美国政府，即便在TikTok上的资料被监控，又如何？只不过多一家而已。况且被美国公司的资本监控的危害性，对个人隐私的伤害会更大。所以说，因为懂，所以不怕。

举例，俄克拉荷马大学宣布在校园无线网络上屏蔽这款应用，让学生们感到又惊讶又恼火，但学生很快就找到办法应对它。“装个VPN呗”。美国居然也要翻墙上网，这点也是挺丢脸的，但年轻的一代就是这么干。

话语权之争才是真正的导火索

这次TikTok在众议院被禁的法案会火速通过是因为政治话语权之争，这才是要了老命的东西。说到底TikTok被禁是件政治事件，我们必须要从政治上进行解读，而不能简单地从地缘政治、经济利益和族裔关系来理解。这是我观察了许多美国资深的自媒体评论，他们的解读就是这样，关键是政治话语权之争。

真正的问题是，美国现在的所有主流媒体和在线媒体都是与美国政界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且不说那些传统的电视台杂志，有多少政客在其或主持、或任职、或控股，就是新媒体的Facebook的总裁扎克伯格和X的老板马斯克也都在对谈节目中，直言不讳地提到，“美国政府对其操控，有联邦调查局的人员插手其中。”平心而论，资本主义社会的媒体都是小骂大帮忙。而字节跳动则不一样，你如何操控它反而是成了一个大麻烦，特别是它的母公司又是中国公司，若是以色列这说不定还能沆瀣一气，这种企业，你让FBI的人如何干涉？许多常规的操作都无法进行，不管么不行，管了么万一自己暴露的代价太大，不管不行，真的是两难。

所以TikTok必须死。这是一个美国年轻人聚集最多的平台，他们不看电视，不看Facebook，不看X，他们的消息来源也是TikTok。这看上去是一个年轻人的平台之争，但本质上是对年轻人的叙事权之争。譬如对巴以冲突的理解，在TikTok上，就有很多以色列暴行的图片和视频，而在其他大众平台上是没有的。

在这次众议院的投票中，就可以看得出端倪，那些投反对票的美国众议院议员基本有两类，共和党都是一些绝对言论自由的信奉者，他们不光反TikTok，也反脸书、亚马逊对言论的控制；民主党反对的尤其是那些左翼的四朵金花，她们在政治立场上是全部站在支持巴勒斯坦的立场。而TikTok是唯一的她们可以发表言论空间的平台，可以塑造年轻人政治叙事的平台。 

政府的角度，政治叙事的力量

从政治的角度来解读，TikTok的事件才是了解这些美国政客们的痛。这也不光光是美国的问题，这也是全世界政府的问题。只有掌握平台才能掌握对民众的叙事权。

当年台湾的媒体改革，民进党上台前要国民党全部退出媒体，不要党媒。国民党是信奉西方民主自由的学生，也真的老老实实地就退了。国民党只是美国的差生，所以才会丢掉统治，他们不明白政治运作的真相。现在的台湾媒体全部都是民进党的党媒，唯一一家偏蓝的《中天》也被关台了，这让国民党许多书生们“悔之晚矣”。政治不是这么运作的。

天底下所有的政客都在乎对民众的叙事权。对这一点我最佩服郭德纲，有人问郭德纲，“为何老婆对我河东狮吼？而我的情人对我温柔如水？”郭德纲的回答是，“不要相信在野党。”

最有趣的是特朗普，他日前一改以往的立场，表明反对禁止Tiktok，指“没有TikTok，你会让Facebook壮大，我认为Facebook是人民的敌人”。特朗普绝对是真小人，也真可爱，说的是大实话，他只是不喜欢Facebook，成为反特朗普的言论中心。但是我敢打赌，一旦特朗普上台以后，故事就不一样了。Facebook自己也会变。

TikTok的未来

TikTok在长期而言是Facebook（非死不可）。但是也许会拖延很长时间，因为立法太粗糙。一旦有了一个比较老辣的立法团队来操作这个事，则事情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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