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顶级神颜,怎么结局一个比一个惨
作者 | 柳飘飘
本文由公众号「柳飘飘了吗」(ID:DSliupiaopiao)原创。
冬奥前两天落幕了,但有一场比赛仍然让飘意难平。
可以说,这是冬奥上最有戏剧性、最让人心碎的,堪称载入史册的一幕。
从没有一场比赛,运动员们分别获得冠军、亚军和第四名,但无一人庆贺——
花滑女单结果宣布后,从未想过会获得亚军的特鲁索娃
(莎莎)
躲在后台,哭得眼妆都花了。
她挣脱了教练的拥抱,愤怒地说:
“我讨厌它!我这辈子不想再做任何跟花样滑冰有关的事情了!每个人都有金牌,而我没有!”
获得第四名的瓦利耶娃
(K宝)
,坐在评分台上痛哭起来,已经顾不得全世界的镜头都对着她。
冠军谢尔巴科娃
(千金)
一个人抱着小熊玩偶,不敢面对镜头,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表情,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
没有人和她分享夺冠喜悦,没有人上前祝贺拥抱。
更让飘心碎的是。
她们虽然是花滑成人组的运动员,但其实只有15岁和17岁。
还未成年,就要面对这样的压力。
有人说,每一届奥运会都像是一个毕业典礼,每一位运动员在运动场上燃烧自己的能量,拿到奖牌,然后结束一段人生。
对于一些运动员来说,他们的毕业典礼会有很多场,像羽生结弦挂在嘴边的“一生悬命”,是历经3个奥运会,慢慢超越过去的自己。
但对于莎莎、K宝、千金来说,一生或许只有一次毕业典礼,是真正的“一生悬命”。
在比赛场上,她们是天才少女,但在“内卷中心”,她们是用完即弃的美少女。
比起拿金牌,我们或许更应该在乎些什么。
用完即弃的美少女
有人比喻俄罗斯花滑女单项目,是一个叫“永远有人15岁”的天才少女工厂。
在这个天才少女工厂里,俄罗斯花滑女单几乎都是最优的种子选手:
年龄小,人美,身材好,从颜值到实力都非常能打。
获得冬奥冠军的千金,
2021年获得花样滑冰世锦赛冠军,之后更实现了20年来第一个全俄锦标赛三连冠。
尤其是“一秒换装术”,从自由滑完成旋转换装,从蓝裙子迅速换成红裙子。
K宝,号称六边形战士。
在去年升上成年组之后,一场比赛都没有输过,连续8次打破世界纪录,刷新各项成绩的最高分。
有人说,K宝硬生生在花滑项目形成国家断层的俄罗斯队内,形成了个人断层。
莎莎,飘能理解她为什么摘得银牌也会情绪崩溃:
论技术,莎莎是花滑女单上技术最强的,她曾开创了难度堪比男单的四周跳,刷新多个世界纪录。
在这一届冬奥上,莎莎凭借5个四周跳惊艳全场,成为花滑史上第一位完成五个四周跳的女子选手。
莎莎以为自己在技术水平上“卷”走其他竞争对手,就能在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奥运上获得冠军。
但花滑比赛上,除了技术,还有表演艺术性的分数考量,因短节目的艺术分数落后,最终以总分4.22分的差距落后于千金。
苦练了多年的技术,在拼尽全力后只剩下遗憾,人生的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奥运会只获得了银牌。
那等下一届奥运会再努力不就好了?
毕竟2026年,她们最小的只有19岁,最大的年龄也才21岁。
但在天才少女工厂里,永远有人比你更年轻。
15岁刚能升成人组,出现在世界赛场,19岁就要退役了,奥运会只有四年一届,在这4年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往届的师姐们,已经证明了这个事实。
这届奥运会花滑表演的观众席上,出现了叶甫根尼娅·梅德韦杰娃
(梅娃)
和阿丽娜·扎吉托娃
(杂技)
。
她们分别是2016年和2017年的世界冠军、2018年冬奥女单冠军。
她们现年一个才19岁,一个才22岁,都已退役。
19-20赛季上,梅娃表演《艺伎回忆录》,身穿一身樱花点缀的日式比赛服装,技术和艺术表演感染力兼具。
16-17赛季的表演滑,梅娃放飞自我,以COS《美少女战士》火出了圈。
就连《美少女战士》的日本原作者看了后,亲自送了一副签名画给她。
17年,拍摄纪录片的工作人员问梅娃,对“年轻一代”有什么看法。
梅娃笑着说:
“我才17岁就已经谈论到年轻的一代了。”
梅娃不知道的是,更年轻的一代已经来了。
2014年,只有15岁的尤利娅·利普尼茨卡娅
(软卡)
接连夺得欧洲花样滑冰锦标赛冠军,索契冬奥会花样滑冰团体金牌;
17岁的索特尼科娃,以黑马的姿态击败金妍儿,获得女单金牌。
但,那也是她们职业生涯的最后一个高光时刻。
不久之后,两人都已经消失在了花滑赛场上,随后迎来了上面提到的梅娃和杂技双姝时代。
从六七岁开始苦练技术,15岁后进入成人组比赛,再厉害,高光时刻也只有短暂的几年。
至高的竞技场——奥运会,也只有一次决成败机会。
美少女的惨烈蜕变
冰场上,我们看到的花滑,犹如童话一般,有闪闪发光的冰雪公主、优雅年轻的冠军。
当我们为高难度的美妙旋转、跳跃、优雅闪亮的连衣裙、精致的妆容着迷时,一切阴暗都被隐藏在了背后。
她们背后都站着一个人,那就是被中国冰迷戏称为面姐的图特别丽泽教练。
面姐敏锐地意识到了花滑项目的变化——
新的打分系统更加偏向相对客观的技术分,而不是内容分(艺术表演)。
只要你能够做出比其他运动员难度高出一个档次的技术动作,裁判怎么压分都不用担心。
因此面姐在挑选运动员上,偏好青春期前的女孩,因为她们身材更小、更轻,可以更轻松地完成高难度动作。
训练上,面姐对待队员近乎残酷,不停地给她们灌输严格控制体重的理念。
她曾经公开表扬软卡,为了控制体重,长期只吃营养粉。
面姐还夸奖千金:“晚餐吃了两只虾就饱了。”
杂技回忆,她们在参加2018年冬奥会的时候都没有喝水,“我们只是漱口,然后把一切都吐出来。”
纪录片《俄罗斯花滑双姝》里,梅娃和杂技笑着说:
“在我们的运动中,每200-300克都很重要,因为我们不能毁了我们的空气动力。”
近乎自虐地控制体重的同时,这些年纪小小的少女,每天还要完成高强度的魔鬼训练。
面姐所在的俱乐部训练过的花滑选手曾告诉媒体,她们会因为练习不够好而被罚关进有盖子的垃圾桶。
“因为垃圾只配呆在垃圾桶里。”
飘曾经看过一部记录俄罗斯艺术体操奥运冠军Margarita Mamun的纪录片,《超越极限》。
她的魔鬼教练连环责骂,飘隔着屏幕都觉得难受。
Margarita Mamun从一开始的辩解,到眼睛里强忍着眼泪,只能默不作声。
你太无能了
废物
除了表演外
你就只会在一边瑟瑟发抖
你只因为你美丽的眼睛而得分
俄罗斯套娃军团出现之前,从来没有女性选手在赛场上完成过四周跳。
她们在赛场上看似轻松完成多个四周跳,但很多人只看到她们不断刷新纪录,不断打破田林滑板,但看不到她们实际上历经的上千上万次练习。
以及付出受伤的代价。
软卡,因为厌食症和伤病,19岁就退役了。
梅娃,脊柱受到永久性损伤,21岁就已经没有办法再做跳跃,不再参加比赛。
根据媒体统计,面姐手下有机会参加北京冬奥会的天才少女有六个,其中三个在赛季中骨折,两个就此无缘俄罗斯的奥运选拔赛。
这样的训练开心吗?
扎吉托娃在接受采访的时候坦诚,训练毫无乐趣可言,因为我总是摔倒,弄伤自己。
新科奥运男单冠军陈巍的教练拉斐尔·阿鲁特尤扬,为她们的未来感到担心:
“她们四十岁的时候会怎样?到时候她们是不是已经需要做髋关节置换术了呢?”
严格高标准的选材、地狱式的高强度训练、不惜使用禁药、高发的伤病和短暂的职业寿命。
这就是面姐的style——
一切只为赢在当下。
至于这些天才少女自己怎么想,退役之后如何生活,不在面姐的考虑范围之内。
套娃们必须在15岁之前就熟练掌握四周跳这样的高难度动作,升组之后迅速出成绩,发育、退役。
美少女在赛场上绚烂地绽放,快速地绚烂般凋零。
等她自由地起舞
所谓内卷,
不只是自己卷,还会逼得其他人一起卷起来。
俄罗斯花滑的技术越来越强、年龄越来越小,直接改变整个花滑生态环境。
“俄萝”横空出世前,花滑女单并不只是适合低龄少女的比赛。
90年代美国的华裔花滑名将关颖珊,获得过2枚冬奥会奖牌,直到26岁才退役。
代表2010世代女单最高水平的金妍儿和浅田真央,第一次参加奥运会的时候都已经19岁了。
飘最喜欢的花滑女单选手金妍儿,是花样滑冰历史上第一位集冬奥会、世锦赛、大奖赛总决赛、四大洲赛、世青赛冠军于一身的女单得主。
堪称真正的花滑女王,从来没有下过领奖台。
飘认为金妍儿在花滑技术和表演上做到了极致的平衡,音乐和情绪完美融合。
她从七岁开始训练滑冰,从青少年组到历经多次重大比赛的成人组,2006年她第一次登上成年组赛场,一直活跃到2014年。
随着经验增长,越往后看,越可以感受到金妍儿的表演艺术性越来越高。
人生阅历和自身年龄增长的成熟魅力,都在为她的表演添上一层魅力。
年纪稍大的选手,在正式比赛上,也会在相对主观的内容分上更有优势,因为人生阅历更加丰富,表现也会更有层次感。
她曾经问加拿大教练,如何学会快乐滑冰?
因为金妍儿说,让一件事变得不那么艰难,就是学会去享受它。
当花滑运动员学会去享受比赛时,对于观众来说也是赏心悦目的享受。
莎莎在重整心情后,在冬奥表演赛上,演绎神奇女侠。
少女、低龄、一头红发的美艳都不再是她的标签,而是彻底表现她原本最擅长的力量感。
千金在冬奥表演赛上,化身天使,即便在过程中摔了一跤,也不妨碍她像个白天鹅一样,在冰面上起舞。
冰上的“黑色精灵”苏丽亚·波娜莉首次表演后空翻, 打破规则,打破标准单一的美。
但,如果你知道自己的花期只有几年,只有一届奥运会,还能做到尝试去享受这个竞技场吗?
今年屈居男单第四的羽生结弦,已经27岁了,这是他第三次参加冬奥会。
如果不是执着地挑战从来没有人完成过的4A动作,羽生甚至有可能实现史无前例的冬奥会三连冠。
此前他在早稻田大学一边学习人类科学专业通信课程,一边训练花滑。
大学的课程,可以让他更了解人体的力量作用、施力点、冲击力等知识点,把实际的花滑动作变成数值分析。
甚至身体受伤了,自己也会去学习人体结构,学习如何更快恢复脚伤。
他把花滑运动当成了自己整体的事业,运用自己的毕生所学,而不仅仅是练习技术。
不可否认的是。
体育竞技的目标是更高更快更强,运动员在追求更好的自己的过程中,谁都不可避免受伤。
在北京冬奥会上,记者曾看到羽生结弦的大腿,上面全是伤痕,膝盖长期肿胀淤青。
即便如此,他仍然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挑战从来没有人完成的4A动作。
但羽生结弦已经是一个27岁的成年人,他对于自己的人生和理想有清晰的认识,也知道付出的代价。
面姐手下的套娃都还是未成年的少女,她们能够为自己做主吗?
在俄罗斯花滑女单的内卷培养模式中,她们就是这个系统中用完即弃的少女。
在小小的年纪,还未必能够去享受从小就开始训练的运动,就要去承受冲击技术巅峰的代价。
她们在冰面上起舞很美,但我们也要看到背后,
以极快速度去燃烧生命的惨烈。
飘想起纪录片《超越极限》里,令人的悲伤的一幕。
在奥运会比赛前夕,Margarita Mamun的教练用一个特殊的方式去鼓舞她:
假装你的父亲去世了,你在表演一个悲剧。
最让飘感伤的是,原来这些话不是教练自己编出来的。
在Margarita Mamun训练期间,她的父亲患了癌症,住进了医院。
这部纪录片,最后一句话:
她从巴西回来的第二天,她的父亲因癌症去世
不久之后,她决定退役
生命在于运动。
但美少女们的人生可能要在离开血汗铸成的冰面后,才能舒展开始。
竞技,是为探索人的力美与可能。
但,当人都渐渐被异化为一茬枯萎,再来一茬的昙花。
它表现的美丽,也让人不忍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