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孙首席，资深媒体人，深耕国际时评，著有长篇小说《移民》

来源丨枫叶君评（fengyejunping)

荷兰是欧洲小国，武装力量也小，现役6万人，预备役3万人，但是作为先进工业国和北约创始成员国，荷兰军队装备很好。

自家军队有好家当，作为百姓应该感到高兴吧？可是也不尽然，某空军基地附近的荷兰群众就怨声载道，说F-35战斗机噪音太大。据《荷兰时报》报道，荷兰军方近期接到多起投诉，抱怨F-35起降时噪音震耳欲聋，让基地附近的居民难以忍受，有农民甚至说，他的牛因为这种先进战机而死亡。

荷兰国防部说，今年前5个月共收到600份有关F-35战斗机噪音的投诉，投诉大多来自吕伐登空军基地附近的村民。

投诉者用很多实例说明飞机噪音之大。一名马森镇居民说，一次，当一架F-35战斗机从他家房子上空飞过时，居然将天花板上的一块水泥震掉。还有人说，自家小孩曾被飞机的轰鸣声吓到，有的孩子甚至因噪音引起焦虑和呕吐。一名当地农民还抱怨说，F-35的巨大声音惊吓了母牛，母牛乱跑中把一头小牛踩死了。

当地居民维尔德曼认为，造成这些问题的原因是飞行员的飞行方式，“当4架战斗机同时飞抵基地上空时，他们通常不得不在着陆前进行盘旋。”他表示，飞行员原本可以让战斗机一架接一架着陆，而不是在空中盘旋。

通常，在机场附近的房屋都有较好的隔音设施，过去就屏蔽了部署在该基地的F-16战斗机的噪音。不过，现在F-35战斗机的噪音更大，轰鸣的时间更长，足以“穿透”从前的隔音设施。媒体报道说，为了掌握确实证据，当地居民还设立了一个网站用于监听F-35战斗机发出的噪音，该网站显示，F-35战斗机发出的噪音最高达109分贝。

群众的意见，军队不能不管。据报道， 吕伐登空军基地的指挥官表示，他也希望能够稍微降低战斗机起降的噪音。但他又说，“不管怎么说它们毕竟是战斗机”，战斗机起飞时需要开启加力燃烧器，这可以让战机获得更快的速度、爬升到更高的高度。他说：“我们可以减少噪音干扰，但其他村庄可能受到更大的干扰。所以，这很复杂。”

作为洛克希德·马丁公司研发和生产的第五代多用途战斗机，F-35虽然谈不上战力最强悍，与F-22这样的空中王者尚有距离，但由于具备隐身功能，使其在空战中能够隐蔽接敌，并能够在雷达不开机的前提下发射空对空导弹，作战性能也相当可观。

这些年，随着国家国防工业的长足发展，各种新装备先后列装我军，尤其是各路国防专家不断谆谆教导，军迷以堪比股迷的速度增长，过去是眼光放在陆地，现在则是左眼深海右眼碧空，到处踅摸足以能够让美军吓尿的各种新装备。如果有款不错的战斗机从自家房顶上飞过，我们的居民和村民是什么心情？毫无疑问，一种自豪感从心底油然而生，肯定会说，这声音，听着就舒服。更懂行的还会说，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最大推力达到多少牛顿了，这说明我们在发动机上又有了重大突破，云云。

毫无疑问，这种声音肯定是主流。还会有拍照片的，说，我看到某某机型了，手机镜头不行，照着飞机就照不到俺家了。但我可以对天发誓，战机就是从俺家房顶上飞过去的，那声音老大了。还不信？不信我回头给你找个天花板上震掉的水泥块。

这是什么精神？关心国防，小家因此受点影响不算什么，因为心里的秤不一样，国防是大事，保家卫国，自家的事能大到哪去？再说，先不说你提意见有没有用，或者敢不敢提，就是想提，你好意思吗？别人都为国家有了这款新军舰那款新飞机欢欣鼓舞，你却在一旁祥林嫂似地说自家的墙皮，孩子被吓哭了，刚出生的小牛被母牛踩死了，这境界还不让人嘲笑，受人唾沫星子？人家会说，你的觉悟让驴踢了？那轰鸣着飞来飞去的先进战机就不是保护你的？

别说600份投诉，就是6份投诉，也会被爱国同胞批评、瞧不起。面对这种形势，有几个人不开眼，非要去投诉，成为不招人待见、不知深浅的人？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在吕伐登附近的居民和村民显然不懂这个道理。他们为什么搞哪个监听噪音的网站？这本身就是对F-35起降训练时发出的噪音不满。600多份投诉不可能来自一两个人，说明机场附近“不懂事儿”的人不在少数，他们就认为皇家空军的战机起降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影响。

从荷兰军队干部的回答看，他并不认为机场附近居民和村民提出投诉有什么不对，而是从可行性上说，尽管声音挺大， 但是目前也没有很好的办法，因为它们是战斗机。

在一个大环境中，怎样说话，以及旁人怎样看待说话人，是很微妙的。当一个人说话时要看众人怎么说自己才敢怎么说，这个环境对实话的阻力就很大了，尽管它表面看起来可能很和谐，但是却不够真实。相反，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这才是最好的。

从荷兰这件事看，居民们是真实的，因为我就觉得你们F-35扰民了，就算我提了意见，别人也不会说我不爱国、不爱荷兰王国的钢铁长城，而从基地领导这边来说，也很真实，飞机毕竟不是拖拉机，尤其是战斗机，很多时候大推力和小声音真是不能两者兼得，所以有时不得不来个“小舍得”，为了保卫国家的领空，你家墙皮就暂时受点委屈，行吗？

这种真实可能在投诉的过程中令人不太舒服，但却不会隐藏任何矛盾，这从总体上要好过下面这种场面：在某晚会上，基地领导拉过一个农民，感激地向大家介绍，这就是模范奶农梵高，这几年他家先后被震死了3头小牛，可他从没抱怨过。梵高也不含糊，拉着首长的手激动地说，虽然我家失去了3头小牛，但是为了F-35和皇家空军提高实战能力，这点儿损失值了！此处肯定有掌声，可是何必呢？实在没辙了再把小牛舍了，可万一基地领导或国防部脑洞大开，想出更好的办法，让F-35训练和奶牛产子和平共处，基地和村民都没受损失，那岂不是两全其美？

荷兰基地附近居民投诉F-35噪音大，看上去是群众对军方有意见，但实际却反映了一种透明的生存方式，即，在各种假模假式的客气和奉献中，有事说事、实话实说其实是社会成本最低的。它的启发在于，有些看似负能量的东西，其内核却是正能量，因为事情沿着合理的轨道发展，不会踩空，不管矛盾暂时能不能解决，但起码没有堵塞，所以也就不会在将来某个时候溃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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