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过一次时间最长的酒:13个小时,10公斤白酒

我喝过一次时间最长的酒,13个小时,10公斤白酒。

02年去农村调研。一个山村,从镇里进村得往山里走七八公里。那可真是山路,不是南方丘陵或者黄土高坡那种慢坡,而是西南大山里的崎岖山路。沿路差不多都是坡度50左右的小径,沿着一条小溪一直往上,攀藤附葛,曲折迂回地爬,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超过十米的直线或者平路。这种环境,穷是一定的了。

上午八点出发,十点过才到,刚好赶上吃午饭(当地一天两顿,早饭和午饭合并了,十点多吃,下午六七点再吃晚饭)。村里很客气,说昨天接到通知,今天一早就在村委会准备接风饭了。我们也不好推辞,那就吃吧。村书记、村委会主任(当时还没有执行一肩挑,所以是俩人)、会计,还有林业站一位干部陪饭。

当年这种农村饭局,酒是免不了的。酒真不错,是村里自己烧的甜糯苞谷酒,十公斤装的塑料桶弄了满满一桶。(甜糯苞谷是附近几个村的特产,据说这个品种只能在山地种才甜糯兼有,移到坝子里种品质就下降,只糯不甜)那酒是真好,应该超过50度,入口绵甜,很绵滑地就喝下去了,不会烧喉咙冲脑门子,连我这种不懂酒的人都觉得好喝,至今难忘。

为了招待我们,村里专门搞了山羊干巴,炖了真正土鸡(那个鸡半家养半散养,很野,晚上连鸡窝都不稀罕进,只爱睡树上那种),还有其他山珍。村里真是拿出好东西热情款待我们。我们心里虽觉得不好意思,但人家做都做出来了,只好客随主便。

菜很好,酒很好,但喝酒方式受不了。午饭从上午十一点吃起,中间就是喝酒,一直喝一直喝,快节奏、高频率、不停顿地喝。吃到中午一点,我们早就饱了,七八分醉,然而村干部们完全没有散的意思,我们只好陪着。几位老哥也不吃菜了,继续喝酒,但节奏慢下来,喝起了休闲酒。

拿出一副扑克,以砸金花的方式喝,酒倒在一个海碗里,碗里放把勺,一注一勺,十注十勺,上不封顶。输了的按数一勺勺舀到自己碗里一气喝了。老哥们热情邀请我们参与,但一看这种豪赌,我们本钱小,哪敢下场,连忙辞谢了。这么闹了一个多钟头,老哥们丢开牌不玩了,一人一个水烟筒呼噜噜吸着,各种话题聊着,不时举杯饮一口。

到了下午三点多,我一是不胜酒力,晕得不行;二是确实坐不住,就说醉了,想休息一下。人家给我们安排的住处就在村委会楼上,我们三个就去睡觉,躲酒逃席。

七点钟,村长来叫醒我们吃晚饭。宿醉尚在,头晕脑胀。来到中午吃饭的地方,发现午饭时坐席的老几位都在,连位置都没换过,桌上基本还是中午的菜,重新热过了,又添了三个新炒的菜。

我们一问,才知道这几位老哥从中午那顿喝到现在没停过,我们睡觉去,他们一直在慢慢喝。现在晚饭时间,重打锣鼓另开张,继续正式喝。那个十公斤塑料桶此时已经空了大半。

我们三个看得半身麻木,立即告饶,说小的们脾虚胃弱,欠缺锻炼,实实地经不得酒精洗礼了。我们每人陪三杯,各位大哥只管自己喝好,真不用对我们特别垂青了。反复坚持,最终每人还是遭了五六杯。最后大哥们看我们仨这怂样实在不是值得集火打击,正面硬刚,终于放过了我们。然后这顿晚饭又吃到了差不多夜里十二点,直到那桶酒干完算数。

也就是说,这次饭局持续了十三个小时,喝了十公斤高度白酒,吃了一桌子山珍好菜,七个人一整天屁事没干。

后来在调研中我们发现,这个村本不应该穷。第一,有公路。但公路在山的另一边,从镇里出发要先绕过一整座山,到路口再往山上爬才能到。那天带我们上山的家伙一是想抄近路,他是驾轻就熟,轻松愉快,我们就有点够呛。二是他老先生没搞明白我们是干嘛的,以为是来扶贫的,故意带我们领略一下该村的困难。

第二,有资源。种植农业确实指望不上,但特色农业是有搞头的。各种果木、野生菌、养殖业都有,就是外面不知道,卖不起价钱。至少那个甜糯苞谷酒就真是好东西。另外风景也好,有山有水,原始森林,天然氧吧啥的真不是吹牛X。

第三,有扶持。当年我国的扶贫力度就已经不弱了。州市县三级推广的种山羊、优质核桃、冬枣苗木几乎白送,只要干起规模来就是钱。

2015年我又去了这个村一次,早就不是当年那样了。别的不说,甜糯苞谷酒真的已经在县里买到带包装的了,我尝了尝,虽然味道比不了当年喝过的,但人家卖得贵啊。公路重新修了,进镇进县进市哪怕进省城都方便,村里家家比着买车,就算搁院里堆灰也得有一辆。村里房子几乎都是新建不久的,连小媳妇下菜地浇水都得穿着高筒皮靴去。虽然这不是什么好现象,农村小富即奢,攀比恶风,社会风气不良也着实令人郁闷,但起码说明比13年前富得多了。

但为什么当时那么穷呢?后来我们想,主要还是基层组织建设以及人的观念、习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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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8-30
暗中观察 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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