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历史深处已注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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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写《命运》,提到一个话题:农耕文明可以无数次失败,但是总能爬起来,而游牧民族虽然攻击犀利,但是一次或几次失败的大消耗就能让它万劫不复。两者较量的最终结局就是游牧民族“在不断的胜利中走向失败和灭亡”。
本期,咱们就聊聊汉朝和匈奴。
公元151年,最后一支匈奴部落在东亚的历史结束了,从此杳无音信。公元350年,东欧的平原上出现了一支以“匈人”自称的队伍。这支队伍居无定所,四处劫掠,最终促成了罗马帝国的崩溃,给欧洲留下了“上帝之鞭”的血腥记忆。
这条鞭子据说就是被“汉子”给打出蒙古高原的匈奴人。
“汉子”怎么来的呢?古代的时候,我们管中原王朝周边的民族叫做“鞑子”、“蛮子”,边关遇到入侵,当地的官员、百姓都会说:“鞑子来了!”
而这些“鞑子”、“蛮子”管我们就叫做“汉子”----这是汉武大帝给他们留下的心理阴影----当年卫青、霍去病深入大漠四处扫荡匈奴的时候,匈奴人一旦发现汉朝的军队逼近营地,就会大喊:“汉子来了!”然后便是一场腥风血雨!
因此,草原人唱:“套马的汉子威武雄壮......”理论上讲是不太严谨的。“汉子”一般都是种地和读书,“鞑子”才套马呢!
中原王朝与北方游牧民族的大规模战争早在商周时代就已经逐渐开始。
到了春秋战国时期,北方的匈奴逐渐崛起。几乎在秦王扫六合的同时,匈奴也相继打垮了东胡和月氏,从一个小部族变成了北方的王者。
也就是从这时开始,匈奴这两个字成为中原农业文明的梦魇。
战国时代,地处北方的秦、赵、燕都不得不修筑长城,并且配置“边军”,以防备匈奴。这些长城,也被后来统一六国的秦始皇连接起来,成为今天地球上的标记性建筑“万里长城”!在抓防御的同时,武功赫赫的秦始皇还派出蒙恬,并由太子扶苏随军,出动大军北逐匈奴,一时压制了匈奴的扩张。
后来,秦朝旋起旋灭,二世而亡。在中原再次陷入内战的时候,匈奴再次获得喘息之机。公元前200年,汉高祖刘邦挟立国的余威,率32万大军征讨的匈奴。
结果在白登山,被匈奴团团包围。
后来靠陈平偷偷跑到冒顿单于正室夫人那儿送礼,走了夫人路线,才换得冒顿网开一面。
白登之围,匈奴威名大震。再加上中原经过秦末连年战乱,元气大伤,刘邦的专车都凑不齐四匹毛色相同的马。
汉朝只好采用和亲政策换得休养生息的机会。
虽然这个和亲并不平等,虽然和亲之下,匈奴仍然每年袭扰和劫掠,但是起码大规模的入侵没有了!
匈奴犯了大错!
双方的和亲大约维持了70年,这期间,汉朝一直忍而不发,积蓄力量,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全民养马,促使整个汉军由步向骑转化。
经过文景之治,汉朝国力暴涨,国库里的钱堆积如山,因为长时间不用,连串钱的绳子都烂了。在北方,更是几乎家家有马,人人善骑。
武帝元朔二年(公元前127年)起,汉军在卫青、霍去病等人的率领下,开始大规模反击。武帝元狩二年(前121年),年仅19岁的汉骠骑将军霍去病率万骑出陇西,过焉支山进攻匈奴,斩首一万八千。同年夏,霍骠骑再率数万铁骑攻祁连山,杀敌无数,掳其人口三万,还把匈奴王祭天的金人给缴获了。
元狩四年(前119年),卫青、霍去病两路出击,对匈奴发动决定性打击!此战从汉朝边关一直打到大漠极北的狼居胥山(今外蒙北端)。匈奴的王庭被彻底赶出漠南。
凯旋的途中,霍去病登上狼居胥山,设坛拜祭,并立碑于山,以兹纪念。从此,汉语里多了一条“封狼居胥”。此后数百年间,中国周边再也没有能与中原王朝抗衡的力量,丝绸之路得以开通。
回顾这场战争,卫青、霍去病的名将荣光固然值得称道。双方的组织、武器等等都是精彩的看点,但最精彩的莫过于农耕民族与生俱来的战争哲学。
战争,打得是潜力,目的是彻底消灭对手----斩草除根!
这看似简单的道理,却是农耕民族从以土地为劳动对象的生产活动中得来的本能。
游牧民族居无定所,人无所依,只破坏,不建设----对它们而言,劫掠是维系生存的手段----把处于南方农耕区域的民族和国家当成不断繁衍,定期收割的猎物或牧群,是它们对战争的普遍认知。
因此,它们的战争模式归根到底就四个字:“利在急战”。
而农耕民族稳扎稳打,落地生根,长于建设,善于进化。这样的民族充满智慧,把战争看作政治的延续,不轻易言战,但战则务求斩草除根!
一旦有了和平,人口和国力就会成级数的暴涨!农耕民族最渴望的就是持久战!
落实到具体行动上,匈奴只是把对汉朝的战争当作养活自己的一种生产活动,而汉朝则把战争当作求安定生存环境的政治任务。
从元光六年冬(公元前129年)一直到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这十年的时间,是汉匈战争最艰难、最残酷同时也是烈度最高的十年。匈奴侵略汉地,大部分都是选在秋天。对于中原农耕民族来说,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也是财富最富集的季节。而北方的游牧民族,正是草黄马肥的时候,是依靠马匹作战的匈奴人战斗力最强的时候。
没别的想法,就是想弄点儿东西回去!
汉朝反击匈奴,则几乎都是选择在春天,或者夏初!为什么?经过了一个苦寒的冬天,匈奴人的马匹、牛羊,身上的脂肪都消耗了,正是需要恢复的时候。同时也是匈奴所有人、畜开始孕育的季节!
“春天到了,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赵忠祥这句著名的台词余音绕梁,直接点出了匈奴人的弱点!
北方草原,冬天苦寒,能量消耗必须尽可能压缩。到了春天万物复苏,动物们就要抓紧时间交配。
然后赶上夏天水草丰茂食物充足,孕期长的可以养胎;孕期短的,生育下来的后代也可以面对充足的食物,确保存活。
草原上的牛羊马是这样,草原上的匈奴女人也是这样----要尽可能在春天完成怀孕或生育,然后在夏秋期间保胎养胎。
就在这个时候,汉军来袭!
怎么办呢?要么打,要么躲。
打?草原上靠逐水草而生的马匹正是瘦弱的时候,而农耕民族的马匹则能靠农民种植的粮食根茎人工喂养,体力不受影响。
铁器、盔甲、弩箭,以及军队的组织性就更不消说了!
没办法,只能逃跑。
逃跑和追击不是白天工作,晚上休息的打卡上班。
清一色精壮男丁组成的汉军靠着当地的向导,专门烧匈奴的“羊盘”,毁掉匈奴人最重要的生产物资----畜群的栖息地,并且经常连续几天几夜不停的追击。
拖家带口,妇孺老弱,以及牛羊财产组成的匈奴部落更要风声鹤唳,提前一两天,甚至更早的探路,同时也要连续数天不停的逃命!
这样的折腾,就算一个正常状态下的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怀孕的女人或者牛羊呢?
就这样,草原上无论人还是动物,都在孕期都受到严重干扰,新生数量锐减。战争拖得越久,匈奴的力量就越虚弱。
《汉书·匈奴传》中是这样记载的:“汉兵深入穷追二十余年,匈奴孕重惰㱩,罢极苦之。自单于以下常有欲和亲计。”
所以,汉匈之战,匈奴的失败早已经注定----匈奴马肥刀快,最远只能打到长安的坚城之下,永远无法深入中原。这样一来,汉朝的核心经济区,尤其是产粮区始终在安全的运作,人口繁衍不受影响,还可以为大军提供源源不断的充足兵员和军需。而匈奴一侧,汉军一旦主动出击一次,就意味着至少整整一代的人口、牛羊被毁灭了。如果被汉军追上,再打几仗。现存的精壮也要大量减员。你打我的经济周期,我打你的生理周期----最终的结果就是没了生理周期的身埋黄土。
(下一期:中原与匈奴----中国与美国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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