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甜茶

来源|   影探

在柯南·道尔所写《福尔摩斯探案集》中记载了这样一件奇事：

母亲去世后，姐妹两人同继父住于偏僻的庄园。

姐姐婚期临近，却意外身亡，死前留了句“The Speckled Band”的遗言。

由于房屋修缮，妹妹搬到姐姐的房屋居住，夜里总听到骇人的口哨声，日日难以入眠。

这事交与福尔摩斯侦办，最后查出原来是继父不愿将亡妻的财产分于两姐妹做嫁妆，便用毒蛇将姐姐毒死。

谋害手段与“The Speckled Band”有关，译作“斑点带子”，指代的其实是毒蛇。

84版《福尔摩斯探案集》剧照

在南宋时期，也发生了件类似的怪事。

新郎在洞房花烛夜突然暴毙身亡。

眼看红事变白事，新娘变寡妇，一出人间悲剧。

案子最后是宋慈破的，新郎竟也是被毒蛇咬伤致死。

但，时间上却比柯南·道尔早了600多年。

最近这出经典的断案桥段，被央视搬上了一部新的纪录片。

短短6集，一集20分钟，时间上却横跨800年的今与昔。

除用毒蛇害命外，还有众多奇葩案例，口味重、尺度大，烧脑又悬疑。

没错，说的就是它——

《法医宋慈》

2019.11.09

公元1247年，年入花甲的宋慈，完成了一本旷世奇作《洗冤集录》。

这本书是在刑狱书籍《内恕录》、《折狱龟鉴》、《疑狱集》基础上，加之多年实践经验编纂而成。

全书共4卷，7万余字，含验伤、验尸、辨伤、检骨等53项内容，亦对侦察、保辜等程序详加论述。

比欧洲同类型书籍早300余年，是世界上第一本完整的法医学著作。

近代法医学先驱林几教授评价其为：

“不愧为一光荣之著述，而当时欧洲之法医学，尚正在黑暗时代。”

“宋慈”一人，也以辨真伪、明断案的形象深入人心。

大陆有何冰主演的《大宋提刑官》，香港有欧阳震华主演的《洗冤录》。

央视亦按耐不住，以纪录片的形式再现了宋慈与他的《洗冤集录》。

>>>毒蛇案

在开篇所提毒蛇命案中，由于古代不能进行尸体解剖，宋慈便用银针插入人体试毒。

据《洗冤集录》记载：银针发黑，再用皂角水清洗，若不能洗去，则是中毒而亡。

这种方法后来被证实并不准确。

因为古代常用一种毒药“砒霜”，由于提纯工艺有限，里面掺杂大量的杂质硫，银针发黑，其实是硫与银反应所致。

当然，宋慈还有另一法子。

将鸡蛋与米饭混合，再将糯米团子塞入死者咽喉，堵住鼻、耳、肛门等气孔。

过后，取之，若糯米团子变味发黑（其实是变质）则说明中毒。

听上去可笑，却借助于此查得真相。

原来是同村有一人觊觎新娘貌美，在敬酒时放毒蛇咬伤了新郎。

在《洗冤集录》中，宋慈总结了被毒蛇咬伤致死的症状：

“其被伤处微有啮损黑痕，四畔青肿，有青黄水流，毒瓦斯灌注，四肢身体光肿，面黑。”

毒源，伤痕，症状，一清二楚。

不可谓不智慧。

而在2016年，也发生了一件毒蛇咬伤案。

一女子被毒蛇咬伤，送至医院医治，情况逐渐稳定好转，却在一日凌晨突然发病死亡。

医院认为是体内蛇毒所致，家人怀疑这是医疗事故，故请求进行尸检。

首先，检测体内蛇毒含量。

蛇毒进入体内，可视作一种抗原，法医将相应蛇毒抗体与其结合产生复合物，再置于显微镜下观察，复合物会呈荧光绿颗粒状。

观察颗粒分布情况，判断出该女子体内蛇毒含量并不致死。

打开其胸腹腔以及脑颅，皆闻到一股苦杏仁味。

抽取血液，进行普鲁士蓝实验，用以检测是否含有氰化物。

呈蓝色，证明有。

再分别取胃内容物、血液、肝脏进行毒物检测，毒物检测仪会准确显示氰化物含量。

法医观察到死者的胃部氰化物含量远低于血液，说明氰化物是通过注射而非口服进入体内。

警方走访调查，最后确定是主治医生所为。

原因也极其可笑，该名医生想通过此事证明医生有决定他人生死的权力。

>>>晒镰案

法医昆虫学，作为法医学的重要分支，在司法实践中发挥着巨大的作用。

据《洗冤集录》记载，宋慈曾有意识地利用昆虫断案。

在确定死者是受镰刀所伤身亡之后，宋慈将一干嫌疑人家的镰刀收缴，平铺在地。

尽管镰刀上血迹已经清洗，但苍蝇对血腥味儿极其敏感。

哪支镰刀聚集的苍蝇越多，镰刀的主人是凶手的可能性越大。

而今利用昆虫断案，更精密复杂的多。

2011年6月，武汉市市郊的护林人在林里发现大量人体残骸。

由于尸体高度腐败，加之尸温、尸僵，一般推算死亡时间的方法不可用，只能依靠尸体上的蛆虫。

但幼虫特点不明显，需将其饲养至成虫才方便观察。

10天后，蛆虫羽化为苍蝇，再确定其种类，一种是大头金蝇，一种是急钩亚麻蝇。

再根据抛尸地气候信息，推测蛆虫成长速度，确定死亡时间。

有意思的是，通过急钩亚麻蝇推断出死亡时间是发现尸体前四天，大头金蝇则是三天。

而急钩亚麻蝇又常见于北方，出现在武汉实属异常。

法医怀疑尸体是从外地运至到本地，急钩亚麻蝇也随之被带到了抛尸地。

确定死者身份后，嫌疑人被锁定为与死者有钱财纠纷的张某。

记录显示，他曾驾车从北京开往武汉。

警方又在其车辆后备箱发现急钩亚麻蝇幼虫的蛹壳，以及缝隙中残存的血迹。

通过DNA比对，确定血迹属于死者。

案件这才真相大白。

>>>火烧案

其实对于血迹勘查，宋慈也有研究。

当年，有一瓦匠在家中被烧成焦尸，宋慈命人将尸体挪走，扫去灰尘，泼之浓酒浓醋。

浓酒浓醋挥发时，会将渗进地里的血“带”到地面。

片刻后，便可见伏尸处显现红色。

以此可判断死者被火烧之前是否有外伤，以及外伤的位置。

今天，法医则是使用生物检测仪观察体液留下的斑痕。

尤其是含有荧光蛋白的血液，在一定波段的光下照射，即使经过清洗也会清晰可见。

对于火烧案件，判断是死后焚尸，还是被火活活烧死也至关重要。

三国时期，便有一县令，将死猪、活猪一起烧死，观察两猪被火烧后的变化。

两猪体表烧焦情况相似，但活猪口腔里都是烟灰，死猪则无。

推此及人，以死者口腔内烟灰情况来判断是否是被烧死。

这样的方法，被宋慈整理写在了《洗冤集录》当中。

现今，为了更准确查明死因，法医会抽取尸体体表水疱内液体，检测蛋白含量。

如果蛋白含量低，则证明是死后焚尸。反之则是被火烧死。

>>>敬畏之心

由前文可见，宋慈的检验方法，大都来源于生活经验，虽有欠妥之处，但不无道理。

但他最牛X的地方不止于这些查案的方法，而是他查案的精神。

如《洗冤集录》中序言所写：

“狱事莫重于大辟 ，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

指刑事案件中，死刑案件最为重要；死刑案件中，查清初始案情最为重要；查清初始案情，检验最为重要。

这句话放置到现在，也是司法实践应当恪守的真理训言。

后面，他又言：

“每念狱情之失，多起于发端之差，定验之误，皆原于历试之浅。”

指每当想到错判的案件，大都是因为在开始时就出现了偏差，检验鉴定的错误，皆源于经验和知识的浅薄。

对专业以及实践的推崇，对案件的反思，这当是每一个判案之人最应该具备的。

​

法医者，断案者，是“为死者言，为生者权”。

即为死者说其不能说，保护无辜者免受其害。

说，容易；做，极难。

古时，验尸的仵作地位极低，受人轻贱。

身为提刑官的宋慈却深入到仵作工作之中，闻尸臭、验腐尸。

即使为案件真相身陷囹圄，亦不言悔。

可敬的是，到了今天，依然有众多人选择成为法医中的一员。

在知乎，有一位刚成为法医的小姑娘讲述她上班后见到的第一具尸体：

死者跳崖后一周在山谷被找到，已经腐败。喷杀虫剂，蛆虫一层一层的往下掉，又不停得拱进钻出。因为腐败，尸体花花绿绿的。

即使如此，硬着头皮也要上。

纪录片《法医密档》

法医在现场

由于蛆虫对推断死者死亡时间至关重要，现场捉蛆也成为常态：

在夏季，暴露在室外的尸体，死亡数分钟后苍蝇就可在尸体上产卵，尤其以眼耳口鼻部为最爱。10-20小时孵化成蛆。在温度30℃以上时，蛆每日生长速度0.24-0.3CM。4-5日后成熟，体长可达1.2CM，然后潜入土中成蛹。再经过一周蛹破壳成蝇。

所闻到的异味，即使过去三个月仍然感觉有“余味”环绕。

而不同的死因，逝者则会呈现不同的死亡特征：

高坠尸，头面部重度开放性损伤，脑组织外溢，口唇部以上无法辨认；冷冻尸体，死亡十年后解剖，毛发、皮肤极易剥脱；开棺尸，完全白骨化......

法医每天见的就是这样的血腥惨状。

纪录片《法医密档》

法医亲述

可是为什么还要成为法医呢？我想起《大宋提刑官》的片尾曲：

空怅望，人寰无限，丛生哀怨。

泣血蝇虫笑苍天，孤帆叠影锁白链。

残月升，骤起烈烈风，尽吹散。

滂沱雨，无底涧。涉激流，登彼岸。

奋力拨云间，消得雾患。

社稷安抚臣子心，长驱鬼魅不休战。

看斜阳，照大地阡陌，从头转。

为了那冤魂安息，为了那生命可畏；为了拨云见真相，为了了断哀怨。

只是这首歌有句哀叹，洗得尽这世间的哀怨，却难洗尽人心阴暗。

但那句“从头转”就是答案：

与恶斗到明天复明天。

看完《法医宋慈》，最令我动容的是法医们每次尸检前的低头默哀：

生命是极其脆弱的，当肉身腐烂消弭，在世上的实体痕迹会慢慢消失。

但要记得，永远对生命保持敬畏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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