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敦楼

最近，新当选的欧盟委员会下任主席乌尔苏拉.冯德莱恩对媒体表示：她不再支持建立一个“欧洲合众国”。而在这之前她曾被人指责为“狂热的联邦主义者”。身份变了，政治理想追求也跟着调整，这倒是应了中国人的一句俗语：“到什么山就唱什么歌”。乌尔苏拉.冯德莱恩的这一变化再次引起人们对欧盟发展前途的议论。特别是受到布鲁塞尔联邦主义者的批评，认为她不应该放弃自已的政治理想追求。原本期望在这位新主席任上能把欧盟再向前推进一步的人看来是没戏了。

欧盟是二战之后，经欧洲人长期努力推进区域一体化的产物。假如说二战以来在全球化的大背景下区域一体化有什么比较成功的范例的话，那是非欧盟莫属。

拿欧盟与世上任何一个现代国家及“非盟”、“东盟”等区域合作组织进行比较，我们不难看出它已俱备较完整的国家形态。有国家宪法（《里斯本条约》），有国家政治中心首都 （布鲁塞尔），有集中统一的国家管理机构（欧盟理事会、欧盟委员会、欧洲议会、欧洲法院和相当于外交部的欧盟对外行动署等），有国旗（为天蓝色底，上面有12颗金黄色的星，是圣母玛利亚的象征），有国歌（贝多芬第九交响曲中《欢乐颂》的主旋律），有治国格言（“多元一体” ），有军队（快速反应部队），有统一的对外政策，基本"用一个声音对外发声",有统一的货币"欧元"等。政治学家已将此定性为”邦联国家“。其实，欧盟比历史上和现实中的任何一邦联国家还要稳定，而且欧盟总部的权力要比一般的邦联制国家的中央政府的权力要大得多。

欧盟已是一个国家了，为何有些政治精英还在致力于将此“高升一步”“升格”为联邦制”欧洲合众国“呢？虽然，这样的政治主张并不代表欧洲人的多数，但事实上已成了欧盟未来的一种有吸引力的选择。                                                                    

联邦制国家不同于邦联制国家。联邦国家是一个地道的主权、民族国家和国际交往主体。其独立的国际地位更明确，各种主权界定更清晰。联邦政府的权力比邦联政府的权力要大得多。将欧盟升格为联邦制”合众国欧盟“，无论采取哪一种模式的联邦制，是美国式联邦制，还是瑞士、德国式联邦制等都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实施联邦制，其成员国的主权和治国权力势必会受到进一步的剥夺。在新的政治体制内，成员国还保留那些权力并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欧盟，例如，是以州的身份出现，还是以“国中之国”的身份出现，还是以“加盟共和国”的身份出现等都是一个十分复杂的法律问题和重大利益分割问题。

欧盟地域广阔，人口众多，其成员国都是现代主权民族国家，都有各自的民族文化和民族意识等，在这样的情况下用束身比较紧的联邦制将他们捆在一起事实上是相当困难的。弄得不好，很可能会把一个好端端的一体化程度已相当成熟的欧盟搞得“鸡犬不宁”，弊大于利。

英国”脱欧事件“重创了欧盟一体化 ，同时也向有建“欧洲合众国“愿景的人敲起了警 钟。建立联邦制合众国势必要剥夺成员国更多的权力，这只能在欧洲内部激起新的矛盾。东欧的一些成员国如克罗地亚、立陶宛、拉脱维亚、捷克等，这些国家曾长期生活在南联盟、前苏联等的联邦体制下 ，其中的酸甜苦辣什么都经历过，现在还要将这些国家回归到新的联邦体制，恐怕所遇到的阻力是相当大的。

虽然，现在的欧盟早已被世人认为是当代国际关系中的一极。但如果将其“升格”为联邦制”欧洲合众国“，它的主体实力和国际影响力将会大大超越现在的邦联制的欧盟。这名副其实的重要一极的出现对欧洲乃至世界地缘政治将产生重要的影响。长期奉行欧洲”大陆政策“，现在又与欧盟分道扬镳的英国是最不愿意看到一个强大的联邦制”欧洲合众国“在自已的身边出现。

把欧洲基本统一起来建立起权力高度集中的国家历史上不是没有过。说得出来就有罗马帝国、法兰克帝国、神圣罗马帝国、法兰西第一帝国和希特勒企图建立的“第三帝国”等。建立的主要手段是暴力战争和政治联姻等，是很少有善终的。前车可鉴，其中的教训是值得当代欧洲联邦主义者牢牢记取的。

适合的就是最好的。欧盟从“煤钢共同体”到“欧共体”再到现在的“欧盟”，从经济一体化到政治一体化，欧洲人通过欧盟想要达到的目标：和平、繁荣、安全等基本”心想 事成 “。成员国之间实现了劳力、商品、资金、服务的自由流通。通过《申根协定》事实上消除了成员国之间的共同边界和其它边界，欧盟各国人民基本在同一国度里生活，因此，根本没有必要再将欧盟“升格”为“欧洲合众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