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丽萍和她的舞团在国内有多特殊?”
来源:微博@王恺同学
当年采访杨丽萍和她的舞蹈演员们,发现这些所谓的非专业人士,都是这么带出来的。最困难的时候,她养不活他们,拎着裙子到处去跳堂会,找钱给她从乡下找来的舞蹈演员们:
她舍不得让一个人走,这些人都是她从一个个寨子里挑选回来的。很多时候她坐长途汽车去了寨子,当地人不相信她是杨丽萍,觉得杨丽萍怎么会从长途汽车上下来。“他们大概觉得我应该从天而降。”结果一遍遍问:“是你吗?你怎么来的呢?”
确定是她之后,领导全都出现了,陪伴她浩浩荡荡去看各寨子里的舞蹈。彝族的阿米热还记得,有一天夜晚,杨丽萍出现在她们浪坝寨,手镯一直戴到胳膊肘上,喝着酒,像个仙女。杨丽萍看中了她,觉得她跳起舞来,手脚很松快,又很粗犷。“虽然我矮,又黑,不太像跳舞的,可她问我要去昆明吗。”阿米热说她当场就哭了。
这些演员,都符合她的想象,与国内约定俗成的民族舞演员不一样,没有基础技术,可手长脚长,像她自己,而且都特别能模仿自然的动作,不惜力。这个时候,《云南映象》虽然没有编排出来,可在她心目中已经成型了——这里面的舞蹈都是有灵魂的,是从云南的地里长出来的。“什么劈叉到180度,没有。”
国内舞蹈界基本不接受。中央民族歌舞团的老编导张苛,也是杨丽萍的朋友,告诉我,国内舞蹈界都觉得,未受训练的少数民族上台,就是笑话。他和杨丽萍下乡一次,那些演员在他眼中都是地道农民。张苛上世纪50年代就进入云南山区采风,他觉得现在的条件和他那时候没区别,唯一的不同是他去的时候带枪。
不仅是国内舞蹈界不接受,合作者也不接受,当时的合作者之一是云南旅游舞蹈团的负责人,他和朋友请杨丽萍做艺术总监,本来是想让杨丽萍编出一台“土风舞”,演员在台上跳婚礼舞,台下有观众被邀请上台,一起加入,那是他心目中的云南舞蹈,也是流行于旅游点的舞蹈,他觉得自己很有道理,夏威夷也这样。
可是杨丽萍编的舞蹈把他吓住了,充满了性意味的烟盒舞,打歌,还有女人被扔进火里祭神。双方谈不到一起,他不再投资,于是,担任艺术指导的杨丽萍就要养活所有演员。
她带着这群演员,一直编排了两年,现在舞蹈团的台柱子虾嘎说,那时候每月只有50元的生活费,大家也不抱怨,年轻,无所谓。痛苦的是编舞,杨丽萍编舞的方式非同一般,着急了就骂演员,他是唯一没有被骂过的。“她把内容告诉我们,喊我们自己先跳,跳到精疲力竭,然后她再想一些动作喊我们做。没有标准动作,就是告诉我们,这是祭祀的,这是动物交尾的,自己体会。”
很多人怎么做也做不出来,虾嘎慢慢出来了,他天生就是独舞演员,在杨丽萍看来,独舞演员要用四肢说话。
这种舞蹈,和传统的寨子舞蹈有什么不同?
虾嘎那年才17岁,本来是寨子里跳铓鼓舞最好的,一次清晨赶牛的路上,洪亮的嗓子被杨丽萍听到了。“寨子的舞蹈不一样,一个动作重复很多遍,有时候跳上几天,都是几个动作的重复。我们自己说,就是快乐,快乐的。在杨老师这里,什么情绪都要表现出来,她告诉我,打鼓实际象征着男女交欢的动作,后来我编出来一套步子,飘飘忽忽,结果有人说我抄袭杰克逊。杨老师才厉害呢,面对那人把整套动作分解开来,示范给他看,结果每个动作都是我们哈尼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