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的“小心”,朱瞻基如何不择手段地削减楚藩

作者   悠然修史

至正二十四年三月初三,明太祖朱元璋的第六子朱桢出生。此时恰逢吴军攻克武昌,双喜临门的朱元璋当即许诺“子长,以楚封之”。朱桢为人端重、好学,有谋略,就藩之后也恪守朝廷法度并谦逊守礼,算得上明朝宗室的道德楷模了。

靖难后朱桢不但是第一个正式承认朱棣皇帝身份的藩王,也变得更加循规蹈矩,绝不忤逆、触怒朝廷,还将此作为信条教育子孙。朱桢的“识时务”,让成祖非常满意,不仅任命朱桢为宗人府宗正,也多次嘉奖和厚赐过他。

但永乐二十二年朱桢薨逝后,朝廷却开始处处针对楚藩。

此时的楚藩不但是少数几个(晋、汉、赵、蜀、楚)保有满额三护卫的宗藩之一,还有千艘战船、数万马匹。另外楚藩位于九省通衢,战略位置重要,鱼米之乡的富庶也让楚藩的实力更为强劲。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兵强马壮、粮饷充足,在朝廷眼里就是楚藩最大的“罪”。

但楚藩几十年如一日的韬光养晦、洁身自好,让朝廷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削藩理由。不过发生于西南的叛乱,给了刚刚登基的宣宗一个合适的借口。

宣德元年三月,交趾黎利再次起兵发动叛乱并大败在当地驻守的明军。宣宗下旨调福建、广东、云南、贵州、四川、湖广各都指挥司以及楚王府护卫作为援军赴交趾平叛。

丁未,敕楚王、蜀王各发护卫步兵一千,福建、广东、云南、贵州、四川、湖广各都指挥司,并南直隶各卫,选调马步军共万五千人,赴交阯讨叛寇。

《明宣宗实录·卷十六》

对于楚王朱孟烷,不派兵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派兵也一样麻烦。万一楚藩护卫表现不错,不就让朝廷更为“惦记”了么?朱孟烷决定玩个滑头,他在积极配合朝廷征调的同时,上疏喊穷示弱。

称自己护卫很寒碜,兵器都没有备齐过“缘护卫军素无军器”。不过朱孟烷“小看了”朝廷和宣宗。宣宗不但大度的让湖广都司予以补齐,还在当年年末和次年三月再次征调楚藩护卫南下。

最终这三批数千楚军大多都跟随安远侯柳升一起长眠在了交趾。

宣德三年,朝廷正式废除交趾承宣布政使司,从交趾全面撤军。爬出战争泥潭的楚藩,却发现此时的境遇更为尴尬。因为这个时候晋、汉、赵三藩的护卫都因罪被朝廷削除或主动上交。

作为唯二(另一个是蜀藩)还有三护卫的宗藩,想不成为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都不太可能。

宣德五年朝廷首先拿蜀藩开刀。正月四川总兵、左都督陈怀上奏朝廷弹劾蜀藩,其称“蜀王府中忽举炮铳,不知何为。察之,盖四川都司私与王府者,于法当问”。

虽然只是王府护卫朝天放了几枪,但宣宗高度重视,立即下令将蜀王府相关官员押至京师严查严审。蜀王朱友堉不得不上疏请罪,并请求朝廷收回成都中、右两个护卫。

如果说对蜀藩还有由头和罪名可扯,对楚藩那就是撕破脸皮强扣“莫须有”的帽子了。

宣德五年二月,负责漕运的平江伯陈瑄派其子陈仪赴京密奏称,湖广战略位置极其重要,楚藩在此经营几十年已成天下最强藩。陈瑄认为如果朝廷再不削藩,怕是又会酿出靖难之祸。因此他建议以押送粮草为名,把楚藩的三护卫忽悠到京师后扣下并没收。

平江伯陈瑄遣其子仪赍密奏言:“湖广,东南大藩 …… 楚府,自洪武初立国,有三护卫官军,及仪卫司旗校,俱无调遣。四五十年之间生齿繁育,粮饷充积,造船以千计,买马以万数,兵强国富,他藩莫及 …… 于今无事之时,托以京师粮储不,充命重臣与湖广三司选其护卫精锐官军,给粮与船,令运至北京,因而留使操备,则剪其羽翼,绝其邪谋。”

《明宣宗实录·卷六十四》

宣宗表示皇祖(成祖)、皇考(仁宗)对楚藩都非常亲厚,自己也当对其礼遇有加才对。陈瑄这是在挑拨亲亲之谊,非常龌龊和无耻,“鄙哉瑄也”。

宣宗说得是大义凛然,但他不骂也不处罚陈瑄,还把这密谋之事堂而皇之的说与近臣,并任由他们向外传播。这种假借陈瑄之口,倒逼楚藩主动服软的行为,真不比他“鄙”的陈瑄强多少。

消息传到楚藩,楚王朱孟烷“闻弦歌而知雅意”,自然很清楚宣宗希望他干嘛,于是麻溜的请求朝廷收回护卫。一些朋友可能有疑问,为啥不主动上交护卫求太平,非要等的朝廷动手呢?是不是心里真的有不轨的念头?

藩王们的三护卫满打满算也不到两万人,依仗这点兵马去觊觎皇权真的不现实。朱棣发起靖难,一是因为被逼得没办法了,二是他谋反的主力是长期镇守北疆在各都司培植的亲信。光靠燕王府护卫(实际上朱棣的护卫在靖难前也被没收了),他早就被朝廷灭了。

注:洪武时期镇守北疆的几个藩王(俗称九大塞王)除了有三护卫外,他们在战时也有统领辖区各都司明军的权力。

藩王们对护卫恋恋不舍的主要原因是土地。明朝卫所制的一大特点是朝廷给军卫士兵分配土地(五十亩左右)让他们屯田自养,王府护卫也是军卫,自然也分田地,这些土地就相当于藩王的私产。涉及这么多田地,藩王们自然就不愿意舍弃了。

朱孟烷虽然老实配合,但是已然戏精上体的宣宗却不愿意停止他的“表演”。

收到朱孟烷的奏报后,宣宗在朝堂怆然的表示,朕一向厚待楚藩,从不怀疑他们,为啥小人一告状,楚藩就开始怀疑朝廷了呢?兵部尚书张本则适时的表示,人言可畏,楚王此举也是为了不给宵小兴风作浪的机会,陛下应当同意以保全楚王、楚藩。

本对曰:“楚王为人虽陛下所知,然人有烦言,王亦不得不虑。曾参杀人,皆此类。今请归护卫,盖欲示简静以杜谗邪,乃其深计远虑。陛下从之,所以保全之也。”

《明宣宗实录·卷七十二》

注:曾参杀人是出自《战国策》的一个典故。有个和曾子同名的人杀了人,很多人就向曾母说你儿子杀人了,说的人多了结果曾母自己也信了(暗喻人言可畏)。

这么一套折腾下来,藩削了,宣宗自己的名声和面子也有了。但是楚藩却开始倒霉了。

宣德六年八月,一场原本跟楚王府毫无关系的火灾,却让楚王府损失惨重。这场火灾最初发生于南望山门外长江边上的商筏,距离王府还有相当的距离。但是驻扎城内隶属于湖广都司的官兵却并不热心于灭火。

初湖广金沙洲商筏火,延毁城楼及楚王后宫、诸司衙门并居民二千六百余家。巡按御史奏荣等不用心扑灭,请罪之。上曰:“水火猝发,岂人力所能御?”不问。

《明宣宗实录·卷八十二》

等大火快蔓延到王府时,楚王府又没有足够的人手来自救。最终楚王府损失惨重,连楚藩谱系、敕符(发布亲王令旨)、底簿等都烧了个精光。

宣宗不但以“天灾”为由不追究湖广都司的失职,而且也没有拨款资助楚藩重建王府。感觉宣宗还是挺高兴有这场意外的,毕竟这场大火将楚藩的财富削掉了一档,楚藩的实力自然又弱了一分。

而且这么兜头一砍,楚王自己的威望也一落千丈。王府中的教授都敢不把楚王放在眼里“放肆傲慢,略无尊卑之分”。宣德八年,楚王上奏朝廷称,王府里的两个无赖私自离开王府前往京师,请朝廷予以惩治。

这两无赖一个是王府火者(阉割的仆役)和武昌中护卫百户陶酉。一个宗藩亲王居然拿两个下级仆从没有办法,还得亲自向朝廷诉苦告状。不是这两个仆从胆子逆天,是他们都看得出在朝廷的打压下楚藩不敢惹事儿,“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可见被削藩之后的楚王、楚藩混得有多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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