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会对孩子产生什么影响?

我是北方人,老婆南方人,自从开始结婚一直因为对方家庭相关的事情吵架,现在有了孩子事情就更多,我不想让孩子也在我俩的吵架中成长,虽然我和老婆相互之间还好,但是一绑定双方家庭就复杂多了,一个人挣钱养他们也是压力大,现在加上这些事情更是烦上加烦,不知道怎么办。

然后老婆就经常说不行就离婚吧,我知道她是在说气话,可是说多了我就听心里去,有时候确实比较压抑,我可以理解她,但是谁来理解我,我不知道该怎么下去。 离婚对孩子不好,但是经常吵架对孩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我现在一个人挣钱足够养活他,可是就是缺乏母爱了,纠结。

可以给我些建议吗?

老弟,我分享个我身边的真事吧。

大扫除的夜里,我儿子从玩具箱底,翻出一个快压扁的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串金色塑料项链。挂饰位置,吊着一个红色鸡心,糖纸捏制,形状稚嫩。儿子说,那是伊莎贝拉送给他的。

伊莎贝拉曾是我儿子的同学。二零年我们搬家,旁边幼儿园没有华人孩子,我们还担心他被孤立。结果没几天,儿子回家笑眯眯,给我们表演新学的戏法。原来,幼儿园有个叫伊莎贝拉的女孩,和他一见面就玩得很好。

一个月后,我去超市购物,恍惚听到有人用丹麦语喊“如林的爸爸”。回过头,一个金发褐眼小女孩,长相大气,神态活泼,正坐在购物篮里朝我招手。旁边还有位金发妇人,身量极高,这就是伊莎贝拉和她妈妈了。

我们寒暄几句,小姑娘的妈妈说她叫拉娜,是捷克人,在南丹麦交响乐团当小提琴手。还说伊莎贝拉比如林大半岁,家里有个弟弟——拉娜推出另一个购物篮,里面躺着一个小男孩,两三岁模样。大人说话当口,伊莎贝拉像小鸟一样来回奔走,嚷嚷要买宝可梦玩具,都被拉娜拒绝。我注意到姐弟穿着考究,但购物篮里全是打折食品,感到背后还有故事。果然,几周后从老师处得知,拉娜已离婚一年多,前夫丹麦人,孩子目前跟母亲生活。

回家提起此事,老婆心中大恸,当天就请拉娜带孩子来玩。没想到对面反应激动,说现在乐团恢复演出,她又没有丹麦亲属,有时都要把孩子带去幕后。我们如能照看,真的是帮了大忙,如是千恩万谢不止。

几天后,伊莎贝拉如约来了。小姑娘个子很高,身板很直,一双小手长满老茧,一看就常在野外跑动。我那时还喜欢和孩子们玩。朋友聚餐,小朋友总围在我身边,等着玩“抓”的游戏,我做个姿势,大家便一轰跑散。但伊莎贝拉全然不同。我嗷的一声,儿子已经撒腿,她却张开双臂拦在我和儿子之间,大喊:“不许!碰!如林!”——女孩英语不好,说话时一个个词往外蹦。又一次玩抓的时候,他们爬上院里的滑梯,我伸手扯儿子脚,却见伊莎贝拉大吼一声,从两米高的地方径直跃下,膝盖顶在我正脸,眼镜飞出去好几米。事后她也摔的不轻,哇哇哭了好久。我一边安慰,一边心里想,这小姑娘,有点特别的。

我和老婆都能看出来,伊莎贝拉缺少常识。她挑食,不知冷热,光脚丫子出门。有一次趁我们不不注意,带着儿子走出一里地,口渴了,敲开路边一扇门就讨水喝——所幸房主认识我儿子,否则怕要报警。我知道这是没管教,心中不安。老婆却觉得无碍。她总嫌我们儿子腼腆,和这种女中豪杰同行,多少能沾点男子气。我晓得老婆从小上房抓鸟,又觉得她话有所指,也不再纠结了。

周中,拉娜时常把孩子丢过来,有时一个,有时两个一起。但凡如此,周末她必带我们儿子远行一次作为回报。项目从不重复:游乐场、水族馆、街机骑马,应有尽有。一人带三个孩子,有时还要驱车几百公里。我说拉娜精力太旺,老婆叹口气说:“人家就是有骨气,就是不想欠我们的。这个妈妈,相当不容易。”

于是我们更常邀请拉娜。她和小儿子都能吃得各种中餐,伊莎贝拉却总是薯条鸡翅汉堡包,雷打不动,需要额外准备。拉娜为人豪爽,相熟之后,言无不尽。原来她并不是普通的小提琴手,而是南丹麦交响乐团的首席。二十四岁那年她就发了两张专辑,举办世界巡演,来过上海厦门,能和捷克首相同框合照。可惜游遍大半世界,一次来到丹麦,不想没能走脱。那伊莎贝拉的爸爸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呢?我们不禁要问。嗨,不过是个小工程师罢了,就在你们公司工作。我们也没多大问题,就是…怎么说呢?搞艺术的和搞技术的,有些话说不到一块去。

房间里孩子疯跑。拉娜滴酒不沾,可说起当年,总像是有些醉了。

她们一家,经济本不是问题。即使离婚后房子归了前夫,她也租的海景公寓。只是新冠头一年演出停止,只靠抚养费和失业救济,撑不住一家开销。我们在超市相见,正是她手头最紧时候。现在演出恢复,她除了乐团还接许多私活,就为生活能宽裕一些。回头拉娜又抱怨丹麦政府,说在她们困难时候,政府的确有点用,可等她工作恢复,因为总收入达到高收入线,单亲妈妈的福利全被清空。累死累活每月多干几十小时,本该值几万块,可抵消福利损失,只多挣了不到一万。讲到这段,拉娜脸色酡然:“丹麦政府觉得,单亲妈妈带两个娃,就只配窝在家吃低保,孩子一身超市打折货。我偏不,偏要让她们用最好的。”

这话有骨气,但也能听出赌气的意思。有我们做靠山后,拉娜演出半径大了很多,行程越来越晚,终于不得不把孩子丢在我们家过夜。丹麦四五岁孩子,在别人家留宿本也平常。伊莎贝拉和她弟弟第一次来,欢天喜地,闹到十点还没躺下。我们七手八脚,安顿好几个小祖宗。夜半三点,却听到儿子房间传来抽泣,不一会儿,伊莎贝拉出现在卧室门口,呜咽想要妈妈。夜里看不清女孩的样貌,但她的哭声,殊为特别。其他孩子在我们家过夜时也会醒,但一般就是怕,哭声畏畏缩缩。伊莎贝拉却在害怕之外,还有幽仇暗恨,彷佛最爱的玩具,已经被人夺走。老婆安慰许久,并不见好。最后我滚去沙发,老婆抱着小姑娘,困到清晨。

第二天,一切如常。然而下午拉娜发来短信,伊莎贝拉回家后一直嚷嚷,说如林是她最好的朋友,她长大了要和如林结婚,做他的新娘。文字间,语气调笑,夹杂许多网络表情。我们看了,有些哭笑不得,只能回哈哈哈哈。内心里,我很难不把小姑娘夜里白天的表现结合起来。她缺乏安全感,缺乏爱,只能尽力攫取,到头来变成幼稚的模仿。

此事还有余波。两孩子当时刚升小学,新环境里,伊莎贝拉到处宣传如林是她男朋友。本来在丹麦,此事只值一讪,可她说的太频繁,终于让人生疑。我们去的私立小学,在全丹麦排得上号,里面有很多华人和我们相熟,不得不顾及影响。于是我们把此事说于拉娜。这位妈妈却无所谓,说自己十岁时候也整天把男朋友挂在嘴边呀——小孩子无非是虚荣好玩,觉得自己有男朋友,你们都没有。话虽如此,从此小女孩却再也不这么做了。我们的关系照旧,拉娜依然把孩子丢过来。有一天她说,把这几个娃的故事写一写发到网上吧,再配几张照片,日后他们长大了看,多好玩啊。我当场应允,没想到,故事还没动笔,命运之手,已暗中开始翻覆。

二一年的六月五号——我记得清楚,是因为那天是丹麦的父亲节——拉娜又要去远方演出,伊莎贝拉和弟弟放在我们家里。上午小姑娘有个儿童合唱团汇演,拉娜先送,散场后由我接回。她还给了我两张票,可以去现场观看伊莎贝拉登台。我和儿子一同进去,小姑娘看到如林坐在观众席上,朝这打了个飞吻。

演出结束,我们刚出场,一个高大的身影走来。一看,是我们公司的一位实权高管。此人风评,在随和的丹麦人里是个异类,说是十分死板,控制欲强。我刚要开口,他却主动打招呼,只是叫的并不是我公司的名字:“请问是如林的爸爸吗?”我点头,他伸手:“我是伊莎贝拉的爸爸,很高兴认识你。”

那一刻我醍醐灌顶。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他的形象风评,让关于拉娜,关于伊莎贝拉,一切来龙去脉,草蛇灰线,全都连成完整故事。接下来,他并未说明来意,我们聊些公司闲话,很明显,他也在等。

尴尬气氛中,我注意到他身边还站着一位女郎,二十出头年纪,眉眼脸型,无疑来自东欧,甚至还有几分拉娜的影子。我们对话许久,他却丝毫没有介绍身边人的意思。于是我出于最基础的尊重,主动询问这位女士叫什么,从哪里来。果然是个匈牙利人,名字曲折绕口,被她极快带过,仿佛一点也不重要。

大家等到不耐烦时,伊莎贝拉终于换好衣服从后台出来。先看到我儿子,欢呼一声,然后突然看到爸爸,怔怔立定,最后看到爸爸身旁的女人,脸色迅速阴沉,低下头,径直朝我走来,每一步都用力,小皮鞋砸在地上,咣咣作响。第一个上去抱她的是那个年轻女人,用英语热情地说你刚才表现太棒啦……然而女孩用力挣脱。接着,她爸爸蹲下身子,柔声用丹麦语和她对话。女孩这次没跑,可依然扭过头,拒绝一切视线交错。她爸爸说了很久,可无论问什么,女孩都只回一个nej——不容讨论,斩钉截铁。最后,男人站起身,失望溢于言表。对我说,伊莎贝拉还是想去你们家玩……走吧。

我沉默不响,眼前别人家事,从前以为只存在狗血电视剧里,此刻却一桩桩,一件件,分毫不差,在眼前徐徐展开。我讪讪追问几句,小姑娘态度坚决。她的爸爸已然放弃,拿出一双运动鞋让女儿换上。旁边小妈立刻躬下身,小姑娘却往后一跳,一把将运动鞋抢在手里,再嗖嗖两下踢掉脚上的皮鞋,接着单腿站立,提起一只鞋跟,打算自己穿上。突然间,女孩踉跄一下,我看到那位父亲身形微动,他的女儿却没给一点机会。不带丝毫犹豫,小姑娘伸出手,抓紧了我的手腕。

那一刻,空气凝结,丹麦男人的眼神彻底阴沉。

回家后,我接上伊莎贝拉的弟弟,然后带着三个娃去海边捉螃蟹——这是一早就说好的。一路上伊莎贝拉都怏怏的,一直到下车时才缓过来些。关车门前,她犹豫再三,扯下了书包上一个贝壳钥匙链,放进胸前口袋里。

我们走在海滩上,天清风高,白沙温热,眼前是半个佛兰斯堡湾。伊莎贝拉一边拉住弟弟,一边牵住我儿子,小手攥紧,金发随风飞杨。一路走到栈桥尽头,水下礁石里,隐约已能看到螃蟹行迹。孩子们欢欣鼓舞,小姑娘的脸上终于没有阴霾。我看着他们蹲着放鱼线,防着有谁掉下去。突然间,伊莎贝拉尖叫一声,整个人往前弹出,几乎要跳进海里,还好我眼疾手快按住了她。

“钥匙扣,我的钥匙扣,掉了…”小姑娘的声音已是哭腔,小脸抽动,仍控制不住要探出身去。周围的游客都吓了一跳,几个大人也朝这边走来。我借过一根长杆网兜,开始寻找。然而这边的海床已有坡度,再加上搅动之后,泥沙泛起,眼看这钥匙扣缓缓翻滚几下,便再也不见了。

忙活好一阵后依然无果,我抱歉地站起身,却见小姑娘扑在栈桥上,双手扒住桥板,半身探出,望眼欲穿。同时小肩膀耸动,金发随之起舞,其状悲戚,近乎优美。终于,女孩跪坐起来,放声大哭。我上去安慰,情急之下说,这是哪里买的呀,叔叔给你再买一个。女孩抽泣答道:“爸爸,这是爸爸,给我做的……”

我完全语塞。短短几小时,两段剧情翻转,让我看清女孩心底。六岁年纪,便有多少苦痛挣扎。

那天,码头上好多人都来安慰伊莎贝拉,小吃店主还送来一盒冰激凌。过了许久,她才缓过劲来,随我们往车里去。当日闷热,天空蓝到发干,小姑娘眼睛红肿,这两种颜色,我至今都还记得。

晚上我和老婆说,小姑娘真是可惜了。生在丹麦;父母都是人中龙凤;本人也出落得这么标致,尽取优良基因。老天把一副好牌全发给她,只抽走一张,人生就像纸牌塔一样,扑簌簌塌了个干净。老婆接口说,对啊,所以你看,什么艺术家管理层,家庭完蛋,都是狗屁。然后又低声道,拉娜她太要强了,家里全是矛盾,走钢丝一样,能坚持多久呢?

这句疑问,一语成谶。几周后,拉娜好像病了一场,又不好意思把孩子完全丢给我们,于是不得不和前夫重新商议。此例一开,父亲开始频繁出现在孩子生活,伊莎贝拉的吃穿用度,肉眼可见获得提升,可与我们的关系,却有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隔膜。她变得时常爽约,来了也心事重重。有一次我问伊莎贝拉,如林惹你不开心了吗?小姑娘突然蜷起身体,眼泪啪嗒嗒往下落。把此事讲给拉娜,她似乎也有些犹豫躲闪,最后说,可能这就是小孩子吧。我不置可否,心中却有了自己的答案——无论细节如何,那个父亲对我们不会太亲近。平心而论,换我也会如此。

我们开始有意减少和伊莎贝拉家的来往,毕竟里头有别人一整个的家事。儿子开始还不习惯,还总把这个名字挂嘴边。等我忍下心,和他认真地说多找其他小朋友玩以后,儿子便再也不提了。我们一开始笑他薄情,后来才慢慢发现,小家伙很会察言观色。他看出来,这是一件爸爸妈妈也没办法的事情。

我们把小孩生在丹麦,就是希望他有个无忧无虑的童年。然而世事哪能都遂人意呢?落花流水,无可奈何,古今中外都是一样,都是躲不开的。

今年开年,伊莎贝拉随妈妈去捷克呆了好久,归来之后,连上学也断断续续。关于她的传言越来越多,有家长说,曾看见小姑娘站在校门口马路正中,嚎啕大哭。听上去爸爸也没能稳定住这个家庭。正当老婆忍不住想给拉娜发信息的时候,伊莎贝拉突然不来上学了,那个丹麦手机号也被废置。就像突然出现一样,小姑娘突然从我们生活中消失,干干净净。她的父亲依然板着脸上班,我们相见,普遍不打招呼。老师只说伊莎贝拉办了转学手续。其他私立小学的家长,对拉娜一家的了解全都不如我们——他们早早看出了小姑娘身上有麻烦之处,也早早保持了礼貌的距离。

两年来,世事易变,我几乎不再写文章,也不再和孩子们打闹了。儿子与大部分同年级男孩一样,只和男孩玩耍。直到是夜,他翻出伊莎贝拉送来的礼物,我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个夏天:阳光明媚,海空高辽,水下螃蟹掠过,贝壳打着旋儿,消失在泡沫里。栈桥上,海风中,一缕金发,一个哭泣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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