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种情绪胶囊，一道国创彩虹

©️镜象娱乐文丨肖奕佳

“从三维到二维，从写实到抽象，每个画面背后都凝结着对动画的爱与热情。”这是“胶囊计划”系列短片的PV发布时，创作团队写下的介绍。

“胶囊计划”是B站“寻光计划”的一个分支，由14支动画短片组成，面向专业制作团队征稿。所有提交作品的团队从“刺、欲、喜、幻、麻、泪、燃”7种情绪胶囊中，任选两种作为母题进行创作。

机械夺舍+国风赛博朋克、魔幻现实+现代版《狂人日记》、奇幻寓言+两性关系……每集都有新奇的概念和令人惊艳的技术或画风。短片尚未完全上线就突破了700w播放量，豆瓣评分高达8.8分；网友直呼其为“国产版‘爱死机’”。

写实议题，先锋表达

“胶囊计划”饱受好评的点在于，它敢于支持国创动画人突破市场的条条框框，创造一些具有先锋性、实验性的艺术表达。直面争议话题、尝试新式概念，同时也不忘回归“国风”本位。

在立意和深度上，“胶囊计划”无疑触及了一个新高度。其中《癔症》最符合“极致情绪”的主题。它在形式上像奇幻寓言+恐怖漫画画风，采用夸张、扭曲等手法，诠释了一个家庭创伤的话题。镜头的表现力极强，把酒鬼喝醉后天旋地转的状态演绎得极有代入感。破碎混乱的房屋中，他瞥见几只硕大的老鼠，恐惧地打、砸、踢、摁；在他施暴过程中，老鼠四处躲藏，却仍然不舍直接离开。酒醒后，他发现自己的妻儿已经离去——正是昨夜他意识中的几只“老鼠”。

采用老鼠来隐喻家暴受害者，是荒诞，也正是本片写实之处。音轨处理上，被殴打的围裙老鼠惨叫声愈来愈像人声，最终直接使用了家暴的原声音频。全片无对白，只用视听语言讲述：极暗色调、撕心裂肺的声音、大量的倾斜旋转，更有力地渲染了恐怖窒息的氛围，也是一种无声的控诉。

先锋性的另一个体现在表现力上；即并不点明，让动画自己讲故事。“胶囊计划”中最典型的手法就是超现实。《番茄餐厅》在主题的处理上相当精巧，构建了“番茄人”和“吃番茄”两种隐喻，与鲁迅的名篇《狂人日记》有同构之妙，是“一场心脏和灵魂被层层解剖的血腥审问”。动画的主角其实只是把自己削肉染漆、伪装成人的番茄；最讽刺的是，每天残忍地对待番茄人的厨子，自己也是伪装成人的番茄人。“吃人社会、人的异化、肤色正义……”极度抽象的剧情正像胶囊，浓缩了许多正待解读的母题。

《太空的奇侠基曼》是另一个魔幻现实手法的典型；然而与《番茄餐厅》的沉重与严肃不同，它轻松、诙谐，还有些无厘头；由于“梗”太多甚至被视作一种“高质量整活”。动画解构了《圣斗士星矢》《希曼》《魂斗罗》等旧动漫的要素，把基曼和怪头置于一种二元关系中。同时脱离了“反抗、权力、逃离”这些词汇的直接表达，用最直观的视听来呈现。

抽象视觉，制作炫技

由于是扶持计划，“胶囊计划”在经费上显然有限；但在视觉和技术上仍然让观众惊呼“这真的是国漫吗！”最典型的“炫技片”《界》和《太空的奇侠基曼》，在技术与剧情的配合、动画丝滑程度上都做到了很高的水平。

视觉风格多样化正是“胶囊计划”的定位之一。每部短片在视觉呈现上都有惊喜：黑白漫画风、像素风、水粉手绘风、CG原画风等等，甚至有的“看起来像草稿”，这些独特的风格创新在动画中都有所涉猎。如《多云转晴，有时有蝌蚪》，用十分大胆的粗线条和高饱和度的撞色、大块铺色的手法，来处理通常较为隐晦的两性问题表达，实际上也是一种视觉呈现上的创新。相比较之下，《癔症》则是典型的细线条、暗色调、细节隐喻，是另一种节奏的画面呈现。

在技术上，短片也在有限的范围内发挥到了极致。复杂程度上，《荧惑归途》团队直言动画中2D和3D的转换是最困难的；《太空的奇侠基曼》中每个角色都有九种以上不同风格的变体，画风从复古漫画到3D渲染也暗示年代的变化。而世界观搭建和概念设计上，《界》无疑是所有短片中最为精致耐品的。城市的布局、主角的印记甚至建筑上的影像都有隐藏细节，也有“黑白无常”“负十八象征十八层地狱”等典型中式象征符号，几乎每一帧都是可推敲的。B站甚至有up主出了长达13分钟的逐帧解析，分析《界》中卦象含义、元素细节。

国创“寻光”，未来可期

科幻短片+深度议题，让很多网友对“胶囊计划”的第一印象就是B站版“爱死机”。在预算差距较大的情况下，“胶囊计划”能在技术和情节上达到如此高度实属不易。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它是《爱，死亡，机器人》的翻版。一方面，“胶囊计划”更注重本土文化情境的构建，尝试表达对东方科幻的理解，风格和主题上的差异非常鲜明；另一方面，“胶囊计划”并不像“爱死机”那样直接涉及一些强视觉刺激的情节，而是在人性、脑洞、温情等维度向下挖掘，讲述中国人的动画故事。

不过可以确认的是：和“爱死机”相比，“胶囊计划”遇到的阻力显然大得多。如今动画在我国市场仍属于新兴产业，主流市场也主要被日美等国家占领，国产动画的发展道阻且长。资金预算的困难、学院派培养模式与商业市场的脱轨、产权保护的缺位等等，都是国创崛起之路上不可忽视的问题。

然而，这次“胶囊计划”给国内观众带来的惊喜，正证明了国创的无限潜力。同时，也证明了在低幼市场之外，国产动画在先锋表达、严肃主题上仍能找到一席之地。期待国创有更多新鲜血液的注入，在“寻光”路上不断复苏、不断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