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编造名人名言呢?

真假语录虚虚实实地流行,古今中外都有,几千年了,并非互联网时代特产。

只是语录主人头衔,随时代流行,常常变换罢了。

许多人论证时,偏向信服权威,所以要引用语录,而且语录主人常变。前几年是马云,之前是乔布斯、艾薇儿、盖茨、巴菲特、赫本、李敖、海德格尔、黑格尔什么的。

鲁迅先生的语录被各种改头换尾地用,非只一日了。

权威越硬,语录越硬。

不尊重语录,就是不尊重权威,不尊重传统。

像半个世纪前的连环画开头,都要先放一段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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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要吵架的事儿太多,名人语录有时候都不够用,且,并不是每个语录都合用。

于是许多语录,就要砍头去尾,甚至断章取义。

比如许多人引“以德报怨”,忽略“何以报德”,也忽略“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有些语录比较早了,又说得比较隐约,于是就有人抢语录的解释权。

比如我国古代,语录的解读是很讲究的:改编不是胡编,解读也有权限。

像康有为要大展胸中抱负,都得捏出一套自己的逻辑,来解读古代经典,所谓《新学伪经考》;还搞出《孔子改制考》,来支持自己的变法行为。

所以咯:

谁对孔子语录有解释权,就对时代思想有解释权。

当然也有聪明人觉得:何必抢解释权?我直接捏造语录多好!

比如伪古文尚书的事——连《尚书》都有人伪造了,遑论其他?

中国古代,早就有一拨风流人物,对这类现象,淡淡提出过一点意见。

像贾宝玉小小年纪就懂得哄姑娘,初见林妹妹,就引《古今人物通考》,说什么“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

被探春揭破“只恐又是你的杜撰”后,宝玉只答说:

“除了《四书》,杜撰的也太多了”。

类似的,苏轼当年进京考试写作文,要举例时,就编了个帝尧和皋陶的行为。

梅圣俞批卷子时有些犯愣,但又不敢擅断,不然显得自己没读过书。直到考试后,梅圣俞才问苏轼:这典故出于何书?苏轼承认是编的,然后补了句:帝尧之圣德,此言亦意料中事耳!

——类似我考试时瞎编了个:

“伯特兰·罗素曾经说,斯里兰卡红茶配西非砂糖最好喝”,然后被问出处时,就撒泼说:

“我觉得以罗素的品德,说这话也是意料中事耳!”

这种编语录附会的行为,今时今日依然流行。

比如,英语社交网络流行一句话,据传是伏尔泰说的:

To learn who rules over you, simply find out who you are not allowed to criticize

要知道谁在控制你,就看谁不让你批评他。

但实际上,这话是Kevin Alfred Strom这货说了之后,安在伏尔泰头上了而已,但不妨碍这话在英语社交网络上依然流传甚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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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了:

只要人类还听从权威,引语录、断章取义,那么抢语录解释权甚至虚构语录的行为,就不会停。

互联网时代,其实已经算好了,至少还有得搜索,还能证伪。

宋朝时,大家只好吃哑巴亏,任苏轼“亦意料中事耳。”

反过来,您也一定明白了:

语录之风的根底,在于权威之硬,语录一句顶十句,无法反驳;大家没法就事论事,只好对着放语录。

等什么时候,大家不再迷信权威了,能好好地就事论事讲道理,不再痴迷于“权威说的就全是对”,这种虚构权威语录之风,自然会刹住了。

最后,谨以一句我中学老师常用的、苏联著名教育家苏霍姆林斯基先生的语录收尾。

苏霍姆林斯基先生说过:

虽然张佳玮这一届是老师带过最差的学生,但张佳玮们其实不是笨,而是学习不用心,还没有开发出所有潜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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