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资3亿美元的研究称,重度使用数字设备会改变儿童的大脑发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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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度使用智能手机,对人脑、对人类社会,都可能产生深远影响。

一年半以前,塞缪尔·维谢雷(Samuel

Veissiere)过着这样的生活:睡前,他看到的最后一样东西是智能手机;睁开眼睛,迎接他的第一件东西还是智能手机;白天,他被手机上的各种通知轮番轰炸,这些消息来自四个电子邮件账号,以及Instagram、Facebook、WhatsApp、Reddit和Twitter等各种社交账号。

“太可怕了。”维谢雷说,他是加拿大麦吉尔大学文化、心灵与思维课程的主任。

对此,我们很多人都习以为常。在如今的美国,每四个人中至少有三人拥有智能手机。有人估计,美国人平均每天触碰移动设备超过2600次。但这么多提示和震动、滚动和下滑,它们所积累出来的,会是一个怎样的结果?我们要担心吗,还是说没那么严重?毕竟,对于文字的出现,苏格拉底就曾告诫世人:书写会“带来遗忘”,让人变得“难以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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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设备极其强大、极具诱惑力,我们生活中,几乎每一个方面都在受影响。以我们目前的认识,我们完全有担忧的理由。”尼古拉斯·卡尔(Nicholas Carr)说,他是科技与文化领域的一位作家。

与维谢雷和卡尔一样,很多研究人员和公众人物都站了出来,呼吁大家关注智能手机的影响——除了那些广为讨论的影响,比如打断用餐,分散开车时的注意力等,还有更细微之处。有人担心,它会对人脑、对人类社会造成深远的影响。

比如,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开展了一项耗资3亿美元的研究,初步数据表明:重度使用数字设备,确实会改变儿童的大脑发育。如果2007年第一款iPhone面市以前,你的大脑已经发育成熟,你的思维同样容易受到影响。研究显示,越是离不开手机的人,其思维就越是难以深入、专注和概念化,至于记忆基本信息的能力,就更别提了。(一些人可能还记得,当年,亲朋好友的手机号和生日,我们都是记在脑子里,而不是设备上的。)

诱惑与分心

就算你不去用它,智能手机的影响力依然存在。一项研究发现,只要在边上放一部手机,人们的谈话质量就会下降。另一项研究发现,在短期记忆和问题解决能力的测试中,只要受试者的视线中有一部智能手机,哪怕处于关机状态,受试者的分数也会降低。

“对于最依赖手机的人,这种影响是最大的。” 阿德里安·沃德(Adrian Ward)说,他是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的科技与认知专家,也是上述研究的作者。“你让它控制的东西越多——人际关系、新闻、工作,等等——你就越容易受到它的吸引。”

而要抗拒这种不由自主的吸引力,哪怕只是尝试一下,都会动用一定的认知资源,他说。

就连做人的基本礼节,都会成为智能手机的牺牲品。研究显示,有了智能手机,我们走在街上,都没那么乐意向陌生人提供帮助了;坐在等候室里,也不会轻易向陌生面孔投以微笑了;对陌生人、邻居和其他宗教或国籍人士,我们都没那么信任了。

“从漫不经心的人际互动中,我们其实会有很大的收获,这一点人们很少谈论或意识到。”科斯塔丁·库什列夫(Kostadin Kushlev)说,他是美国乔治城大学的社会心理学家,曾写过多篇关于智能手机的文章。“即便是手机最管用的时候——比如在等候室里无聊至极时——我们也可能因为玩手机,而错过其他一些事。”

研究人员已开始将社交技能的减弱,包括不会察言观色,不会主动跟人闲聊等,与智能手机的使用联系起来——这也就不足为怪了。

“这些社交技能的发展需要时间和实践。”吉恩·特温吉(Jean Twenge)说,她是圣迭戈州立大学的心理学教授。她研究代际差异,目前聚焦于1995年以后出生的人,她称之为“i世代”。这代人的整个青少年时期都有智能手机伴随左右。

智能手机的普及

特温吉发现了一种令人不安的相关性:智能手机普及之际,正值青少年和年轻人的心理健康问题开始飙升之时。

“也正是从那时起,面对面的社交互动开始加速下滑。”特温吉说。至于智能手机是不是原因所在,她并不能确定。“不论是和素未谋面之人,还是跟朋友、家人,面对面的交往与幸福感紧密相关。”

当然,我们越不擅长人际交往,在这方面就越不主动。这是一种自我维系的循环,任其发展下去,可能会造成更加意想不到的后果,比如更难接触到不一样的观点。

智能手机导致社会分裂的潜在途径有很多,其中之一,是它会阻碍你对他人或他人观点的信任与理解。互联网诞生之初,学界就担心,用户会不会专找某类信息,去强化自己已有的观点。这下好了——通过智能手机,Facebook、Twitter等应用程序天天估摸着我们的喜好,向我们推送特定的信息。我们不用处心积虑去寻求自我印证了,这样的信息正从我们的手机里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卡尔说。

智能手机有很多用途,但它们是否也在加剧社会分裂?

“它显然会加剧社会极化,使人们的观点越来越极端。”他说,“也不能全怪科技,但对一些趋势,一些深入影响社会的负面趋势,它肯定起到了放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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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每个人都在给信息的洪流贡献自己的东西,而这些东西,也会被智能手机改变。“相对于使用笔记本电脑,我们用手机写推文、发网文时,可能不会那样思前想后。”S.希亚姆·桑达(S.
Shyam
Sundar)说,他是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媒体影响研究实验室的联席主任。“我们的评论会更肤浅、更尖刻、不加修饰,使网络空间进一步充斥骂战和极化。”

寻找平衡点

当然,智能手机的实用和娱乐价值不可抹灭。现在,要迷路没那么容易了,而找个约会对象,知道朋友、孩子都在干啥,了解最新时事,这些都不难了。从某些层面看,我们所能接触到的人更加多元了。凭借Tinder这样的应用,人们能轻易结交自己圈子以外的人。偶尔看看可爱的猫咪视频,乐呵一下,对我们未必是坏事。

“问题的核心在于,在这个全球互联的世界中,我们怎样才能获取尽可能多的好处,同时又不抛弃那些赋予我们人情味的东西。”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神经科学家亚当·加扎尔(Adam Gazzaley)说。

在他看来,这意味着夺回我们对技术使用方式的控制权。眼下,他正在开发针对智能手机的技术,旨在提升大脑功能。他开发的电子游戏接受了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的审批,目前正处于最后阶段。如果成功获批,它将成为治疗多动症的第一种非药物方法。

与此同时,维谢雷的实验室正在针对智能手机用户,测试一些简单的干预措施,比如关闭即时通知,睡觉时不把智能手机放在身边,以及把屏幕调成黑白,降低手机吸引力。

对于智能手机对自己的影响,维谢雷的担忧一天天加重,2017年初,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把当时最新款的iPhone换了,换成没有上网功能的翻盖手机。现在,如果要看新闻、使用社交媒体之类,他就得打开电脑。“我的工作效率提高了,人际交往很不错,整个人的状态也好极了。”维谢雷说。他还说,翻盖手机的键盘也很练脑子。“也许只是安慰剂效应,但这对我非常管用。”

“看来,放松下来,也是有可能的。”他说,“我们不一定要让手机掌控我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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