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成立不足4年就解散的乐队,影响了全世界多少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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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让我们从一张经典的图片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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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是不是一名摇滚乐迷,你都有可能见过上面这张黑白相间的图案。T恤、帆布包或是其他的周边产品,都因为印上它变得无比神秘而酷炫。

实际上,这是人类发现的第一颗脉冲星 CP1919 的一百多次连续脉冲波形的图案,收录在《剑桥天文学百科全书》中。

后来,一支来自曼彻斯特的乐队把它当作了专辑封面,从此成为设计界的流量密码,成为影响了四十多年的时尚 Icon。

这支乐队正是英国传奇后朋克乐队 ,更被广泛认为塑造后朋美学的开创者之一。尽管只存在了短短四年的时间,但 Joy Division 却几乎定义了后朋克的声响,影响了包括 The Cure、U2 在内的一众知名乐队。

而在中国,新裤子、重塑雕像的权利、法兹等乐队也都曾受到过他们的启发。在《乐队的夏天》第一季,彭磊和庞宽都曾穿上脉冲星波形的 T恤,还在节目上翻弹了一段《Love Will Tear Us Ap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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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 Joy Division 的死忠粉,彭磊从不吝表达他对这支乐队的喜爱,甚至还曾有过一把主唱 Ian Curtis 的同款电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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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音乐人和乐迷将 Joy Division 视作他们的摇滚圣经,但也有不少人只觉得他们的音乐听上去奇怪而阴郁,只是顺应时代的浪潮登上神坛。

那么他们是怎样建立起自己的声音,又有着怎样的艺术价值?看过下面的内容,相信你会有自己的答案。

20 世纪 70 年代的英国是一个动荡的年代:失业率与通货膨胀居高不下,公共开支被大量削减,罢工事件层出不穷……「摇摆的六十年代」所象征的乐观主义早已不复存在。

这个不断崩溃的时代孕育了朋克音乐。反主流的思潮从音乐席卷到艺术与文化的各个领域,产生着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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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x Pistols 正是引领这股朋克浪潮的代表性乐队,为音乐带来了全新的可能。他们的音乐和表演让人们意识到:摇滚明星不是非得成为所有人崇拜的神,人人都能成为摇滚明星。

Bernard Sumner 和Peter Hook 也有类似的感想。

一场 Sex Pistols 的演出让两个好朋友萌生了组乐队的想法,于是他们找来同样看了这场演出的同学 Terry Mason 入伙。三人回家之后买了乐器,分配好了自己在乐队中的位置:Bernard 弹吉他,Peter 弹贝斯,Terry 打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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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本打算邀请另一位同校好友 Martin Gresty做主唱,但已经准备去工厂上班的 Martin 并不打算和他的朋友们一起胡闹。于是他们在唱片店里刊登了一则招募主唱的启示,很快便有人找上门来。

前来应征的不是别人,正是三人的老友 Ian Curtis。

Ian 在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长大。他从小学习就很好,爱好读书,对文学和诗歌的嗅觉尤为敏锐,也很喜欢音乐。家境并不富裕的 Ian 只能溜到唱片店里顺走几张唱片,但他还是个好男孩。成绩优异的 Ian 后来却对学业失去兴趣,跑去唱片店做店员,后来又在政府部分谋得一份稳定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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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之前常常一起看演出,彼此之间已经非常熟络,他们甚至没想过听听 Ian 唱得怎么样,就让他加入了乐队——他们唯一的原则就是相处要愉快。乐队就这样完成了最后一块、也有可能是最不可或缺的一块拼图——尽管那时候他们都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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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有名字的情况下,乐队排练了一年多的时间,直到第一场演出之前,他们才终于为乐队想好了名字——Warsaw,来自 David Bowie 的歌曲《Warszawa》。

和许多乐队一样,Warsaw 的第一场演出也并不顺利。

Terry 因为鼓技不精只得离开他的位置,由Tony Tabac 代理,而此时距离演出只剩下两天的时间。而到了演出当天,他们又不知为何成为观众们最讨厌的一支乐队。

一起演出的 John Cooper Clarke 评价他们:「Warsaw 不比别人差,也不比别人好,我没看出来他们和现场的其他朋克乐队有什么不同。他们都不怎么会玩,但有限的技术熟练度就是朋克的魅力所在。」

好的鼓手太难寻觅。演出结束之后,Tony 离开乐队, 由朋克乐队 The Panik 的鼓手 Steve Brotherdale 兼任,然而目的不纯的 Steve 一直在找机会挖墙脚,想让 Ian 成为自己乐队的主唱。

紧张的氛围一触即发。终于有一天,受够了 Steve 的三个人决定抛下这个心机 Boy。在回家的路上,他们把车停下来,让 Steve 检查一下轮胎是否漏气,结果等他一下车就一溜烟开走了。

皮一下很爽,但乐队还要继续。乐队老调重弹,只得又去唱片店刊登招募鼓手的启示,终于等来了唯一的应征者。

前来应征的不是别人,正是 Ian 的老同学 Stephen Morr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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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even 的叔叔是一位音乐人,但父亲似乎对音乐行业有着很大的偏见。在他听过儿子的鼓手梦之后,曾告诫过他千万别去做鼓手——除非他也想让自己的脑子变成一滩烂泥。

这也怪不得 Stephen 的父亲,谁让他见过的鼓手都是吸毒酗酒的混球。可惜 Stephen 没听劝,还是拿起鼓槌玩起乐队,成为了 Warsaw 的一员。

至此,乐队的经典阵容终于聚齐,而 Warsaw 这个名字也因为容易跟伦敦的朋克乐队 Warsaw Pakt 搞混,变成了 Joy Division。

这个名字并不像中文译名「快乐小分队」听起来那样欢腾,而是来源于二战小说《玩偶之屋》。在小说里,「Joy Division」这个词代表的是纳粹安置犹太慰安妇的集中营,有着无比晦暗的寓意,而这也和乐队后来的风格不谋而合。

1977 年底,乐队自费制作了他们的首张 EP《An Ideal for Living》,收录了四首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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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 的封面上,穿着希特勒青年团服装的少年在挥动鼓槌,配合乐队名字的隐喻在当时引起了一些争议。

乐队后来也承认,那时的他们的确对法西斯很感兴趣——但感兴趣并不代表认同,他们的家人也在二战中丧生,而他们只是想带着这份记忆继续前进。他们并不在乎「新纳粹主义」的指控,这只能让他们更有动力把音乐做好。

不过这个时候的 Joy Division 还不够 Joy Division,只是个纯纯的朋克乐队,还在为模仿别人的音色而烦恼——他们想要拥有和 David Bowie的《Speed of Life》一样的鼓声,但混音师无能为力。

不过后来,另类摇滚乐队 Manic Street Preachers 却受到这张 EP 的启发,创作出了《A Design for Life》。

首张 EP 的发行和他们在朋克场景的活跃让他们拿到了和 RCA 公司的唱片合约。RCA 是索尼音乐旗下的厂牌,曾经签下过猫王和 The Kinks,当然还有 Joy Division 的偶像 David Bowie。

在这期间,他们在一场演出里结识了至关重要的经纪人 Rob Gretton,并吸引了制作人 Tony Wilson 的注意,称赞 Joy Division 是他在曼彻斯特听过的最好的乐队。

眼看着势头一片大好,离摇滚明星只有一步之遥。乐队也开始着手准备首张专辑《Warsaw》的录制工作,用两天的时间录了 11 首歌。

制作人 John Anderson 坚持要加入合成器,而这帮本格派的朋克青年自然不乐意。最后乐队与唱片公司谈判破裂,这张唱片流产,一切又回到原点;而这份录音档案却一直在坊间流传,直到 1994 年才得以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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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乐队的风格也在悄然转变——Peter 开始弹奏着堪比吉他 riff 的 bassline,乐队开始告别简单粗暴的朋克音乐,尽管依然有着不可磨灭的粗粒干,有了更加冷峻的线条。传奇也即将拉开序幕。

在离开 RCA 之后,无比欣赏乐队的制作人 Tony Wilson 也成立了独立音乐厂牌 Factory,将 Joy Division 招入麾下。

乐队跟着 Tony 上了电视,随后在合辑里发了两首歌;他们从曼彻斯特跑到伦敦演出,Ian 还登上了《NME》的杂志封面。

乐队的事业蒸蒸日上,伦敦的唱片公司 Genetic 也向 Joy Division 抛出橄榄枝,愿意花七万英镑签下他们,这对当时的乐队来说堪称一笔巨款。

但最后经纪人 Rob 还是推掉了这份唱片合约。他算了一笔账,结果发现乐队在大公司并不会比在独立厂牌里赚的多。习惯跟独立乐队打交道的 Rob 讨厌伦敦人的市侩,而另一方面他是希望乐队的音乐能够不受影响,保持原本的样貌。

乐队对 Rob 和 Tony 都非常信任,于是也欣然接受了这个提案。虽然在多年后,Bernard 也笑说当年的自己太傻了,但事实证明这是个相当明智的决定:「拒绝大厂牌确实也给我们了足够的时间来成长,不必像 Siouxsie & The Banshees甚至 Sex Pistols 那样要卖出那么多的唱片,我们维持自己笨拙的步调也一样能谋生。」

在 Factory 厂牌下,Joy Division 终于推出首张专辑《Unknown Pleasures》。

鼓手 Stephen 在书上看到了这张脉冲星的信号频率图,而设计师 Peter Saville 却把黑色的线条变成了白色,放在全黑的背景中央,形成强烈的对比,简约却极具前卫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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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专辑的制作周期仅有三个周末、一共只有六天的,甚至还包含了混音的时间。在发行的当年,专辑并未登上英国销量排行榜,谁也没想到它的影响会如此深远。

在这张专辑中,即便 Joy Division 还有像《Disorder》这样保留着朋克底色的作品,也会让人有着不一样的感受。

专辑中的《Shadowplay》最早曾出现在那张流产的专辑《Warsaw》里,但是专辑里的版本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感觉:Ian 的演唱告别了朋克式的直截了当,变得更加张弛有度;Peter 的贝斯音色不再那么黯淡,有着十足的颗粒感;Bernard 的吉他听上去也变得更加遥远,有种广袤的孤独感;而 Stephen 的鼓有着堪比电子乐的机械与精准,却意外地和乐队冷冽、沉郁的风格无比契合。


在专辑发行之后,Joy Division 还发行了自己的首支单曲《Transmission》,同样也是《Warsaw》时期的老作品,但这个崭新的版本速度要更快,歌词里重复的「Dance」也变成更加疯癫的狂欢。对比两首歌的新旧版本,不难发现 Joy Division 在风格上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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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转变正是制作人 Martin Hannett 的杰作。

朋克音乐的魅力的也许就来源于那股粗糙的劲,但Martin 并不这么想。他在专辑里使用各种各样的效果器制造出独特的空间感,使用了各种新潮的录音技术。回忆起制作专辑的时光,Martin 说道:「Joy Division 就像是给制作人的礼物,因为他们对这些歌没有任何头绪,也完全不会争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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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tin 使用的 Delay 设备 Marshall Time Modulator

在《Candidate》中,Martin 将 Bernard 的失真吉他倒放之后放到歌曲里。吉他成为和空旷的环境融为一体的另类角色,提供着厚重而又极具氛围感的声响。不过这在现场很难还原,Bernard 也不太喜欢演奏这首歌。

类似的做法在这张专辑中屡见不鲜。在《New Dawn Fades》里。Martin 重新采样了上一首歌《Insights》,对原有的音轨做了反转,又做了更多的处理,变成了这首歌的前奏。

在这首歌里,Peter 密集地演奏着下行的音符,而 Bernard 的吉他则基本上呈现着上行的趋势,同时音符间有很大的留白。

完全相反的贝斯和吉他塑造着这首歌,在不断的循环中变得越来越强。而这也是 Joy Division 少有的使用两把吉他演奏的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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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受到 Martin 的影响,曾经反对制作人在他们的音乐里加入合成器的朋克小伙也弹起了合成器:在《I Remember Nothing》中,他用一台 Powertran Transcendent 2000 制造音效,而Martin 则把摔玻璃瓶的声音放进了音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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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环境音的使用是 Martin 塑造音乐的良方:吃薯片的声音、用 Leslie 扬声器处理过的电梯的声音,甚至地下室厕所的声音,一切都能够成为音乐的一部分。

在《Insights》中,他还通过电话线录制了 Ian 的人声,让它听上去保有距离感。

《She’s Lost Control》则和 Ian 过去的一段工作经历有关。

他看着一个女人癫痫病发作,痛苦抽搐直至死亡,Peter 在高把位上弹奏的贝斯成了这首歌的核心。痛仰的《再见杰克》的吉他 riff 和这段 bassline 很像,而新裤子的《艾瑞巴蒂》也很有可能受到歌里吉他扫弦的影响。

Stephen 机械化的鼓点则是这首歌的另一大亮点。

一般鼓手在录音时,会有一堆麦克风来同时收取每个鼓的声音,而这样就会有串音的情况出现:例如收取军鼓的话筒同样会拾取到来自镲片和底鼓的声音,尽管信号量没有那么大,但依然清晰可见。为了保证鼓手演奏时的情绪和音乐性,这样的情况无可避免,也有办法在混音时去削弱这样的影响。

然而这首歌的鼓声却大不相同。在录制时,为了营造这种机械感,Martin 要求 Stephen 去分开录制每个鼓的声音,来获得无比干净的信号。

而军鼓的声音是 Martin 的又一杰作。它实际上是由合成器鼓和磁带清洁喷剂的声音叠加出来的:为了达到效果,Martin 让 Stephen 在狭窄的录音室里跟着音乐的节奏按磁带清洁剂喷头。到最后,整个录音室充满了有毒的喷雾,录制过程十分痛苦。

当时不比现在,数字化的音乐制作技术可以让我们直接复制粘贴,Stephen 只能一遍一遍跟着鼓的节奏去重复地录制。当时所有人都已经录完自己的部分回家了,只有 Stephen 在录音室里待到了凌晨。

尽管是如此枯燥乏、甚至很是损害身体健康,但最终却得到了颇具电子质感的鼓声,听上去有点像 Kraftwerk。Martin 还在结尾为军鼓添加了音高的变化,很好地表现出了这种失控感——一切仿佛都在控制之中,但实际上却已经失控。

Martin 给乐队带来了许多突破性的变化,而专辑后来带来的深远影响更是证明了他的制作所起到的决定性作用。然而,在专辑制作完成之初,并不是所有的乐队成员都愿意买账。

Bernard 觉得这张专辑的气氛有些沉重和阴暗,跟他们在现场演出时的生猛完全不是一回事:「我们画了一幅黑白的画,而 Martin 把它涂上了颜色。」

贝斯手 Peter 亦有同感:「我当时失望透顶,因为它听上去像是 Pink Floyd 的专辑。」

众所周知,崇尚简单的朋克音乐和复杂的前卫摇滚是天生的宿敌,Peter 觉得自己像是背叛了革命。

但剩下的两位成员却很喜欢这张专辑。

主唱 Ian 对这张专辑很满意,也非常肯定 Martin 的制作能力。而鼓手 Stephen 的音乐影响并不只是来源于朋克,德国泡菜摇滚乐队 Can、美国艺术摇滚乐队地下丝绒更是他的灵感来源,他并不在乎专辑听上去够不够朋克。

对他来说,听唱片跟看演出本来就是两码事:「当你看演出的时候,你自然会想听到一些更有能量的东西。」

专辑在最开始卖的很慢,直到单曲《Transmission》的发行让人们又注意到了这张专辑的存在,在发行的第一年近卖出了 15000 张。这个数字也许并不算多高,但对于独立厂牌来说,也是相当不错的成绩。

尽管并未大卖,但专辑却一致受到了乐评人的青睐,几乎每家乐评杂志都给出了接近满分的高分。虽然 Joy Division 从严格意义上讲并不是第一支后朋克风格的乐队,但他们却用这张专辑重新定义了后朋克的声音,影响了无数的后来者。

时间也证明了这张专辑是多么伟大的一张作品,Bernard 和 Peter 在多年后也终于爱上了这张专辑。在一次采访中,Peter 谈起这张专辑时说:「我和 Bernard 原本只是想做一张标准的朋克专辑,但马丁却把它做成了一张杰作,使得它的生命力持续了几十年。」

乐队通过首张专辑打响名声之后,Joy Division 进行了紧锣密鼓的欧洲巡演。对于乐队来说,唯一不确定的因素就是 Ian 的病情。

《She’s Lost Control》是 Ian 的亲眼所见,但在某也是他内心的投射——他也一样患有癫痫症。在乐队早年演出时,他就曾因癫痫发作被送到医院。只有大量的药物才能减缓他的病况,然而还是无法让他彻底从痛苦中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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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队一边巡演,一边也在筹备第二张专辑《Closer》,工作上的压力摧残着 Ian 的身心。他并未遵照医嘱,反而继续维持着不健康的生活习惯,病情继续恶化。


一次在录音时,Ian 在上厕所时癫痫发作,头撞到了水槽上,过了两个小时才被 Peter 发现。然而每次队友询问 Ian 的病时,他又不想让他们不安,总是说自己没事。

谁都看得出来他不可能没事。乐队成员知道 Ian 病得很重,想要取消掉一些演出场次,但 Ian 坚持继续演出,但却无法控制自己的病情。

不明真相的观众甚至还把他发病的过程当作了演出的一部分,Ian 为此感到愧疚,试图用过服用过量的癫痫药物自杀。

这是 Ian 第一次尝试自杀,但是并未奏效。乐队老板 Tony 担心紧张的巡演日程会加剧他的病情,取消了之后的几场演出,让他好好休养身心。

但 Ian 的压力并不仅仅来源于繁重的工作。他在 19 岁时就经朋友介绍,和 18 岁的 Deborah 结了婚。在首张专辑的制作期间,他们有了女儿,Ian 却不敢抱她,生怕自己会毫无征兆地发病,把女儿摔在地上。

然而在欧洲巡演的时候,Ian又爱上了比利时的音乐记者 Annik Honoré,他写信告诉 Annik,在到她之前,他和妻子就已经结束了。两人开始了一段柏拉图式的感情,从没有肉体上的交缠,纯粹而又十分幼稚。

得知此事的 Deborah 和 Ian 提出了离婚,但他却无法放弃对她的依赖。他亲手制造出了这个矛盾的漩涡,却又让自己也深陷其中。

漫长的休养时光让 Ian 感到孤独。他写信给Annik Honoré,倾诉着他对癫痫病的恐惧:「癫痫发作开始让我害怕,尤其是星期一晚上我撞上了玻璃门。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浑身都是玻璃,盯着仍然卡在门上的锯齿状碎片。有时我害怕晚上出去,因为害怕在俱乐部或电影院里发作。当我们在现场演出的时候,我变得更紧张了,因为害怕癫痫的发生,它似乎更频繁了。

我不认为我可以再次踏上舞台…… 更让人担心的是,美国巡演和很多其他的行程安排即将到来。我一直在想,总有一天事情会变得非常激烈,我再也无法继续下去。」

在乐队要去美国巡演的前一天,一切终于都在沉默中爆发了。

Ian 回到家里,想要恳请 Deborah 撤回她的离婚申请,但是她并没有同意。

于是他一个人待在了房间里,看完了电影《史楚锡流浪记》,听着 Iggy Pop 的专辑《The Idiot》。最后,他写下一张字条表达着自己对 Deborah 的爱,然后在厨房里上吊自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Ian 的死让乐队成员感到无比悲痛。这一年,他只有 23 岁。

在不发病的时候,Ian和其他人一样喜欢开玩笑,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却没有人知道他究竟身处在怎样的地狱。甚至在 Ian 死后多年,才有癫痫病专家指出,就连 Ian 服用的药物都有严重的安全隐患。

Stephen 曾经称赞过 Ian 的歌词很能换位思考,然而直到他死后,他们才意识到那些压抑的歌词写的就是他自己,但他们永远错过了去关心和理解 Ian 的机会。

1980 年 6 月,在 Ian 离世一个月之后,Joy Division 发行了单曲《Love Will Tear Us Apart》。这首歌成为乐队的首支热门单曲,在英国排行榜上排到了第 13 名,后来更是成为影响至深的后朋国歌。

婚姻危机和病痛的折磨让 Ian 写下了这首经典歌词,而 Bernard用合成器弹出浪漫而让人心碎的旋律,还用一把十二弦吉他扫出清亮的和弦。后来,Deborah 在 Ian 的墓碑上刻下了这首歌的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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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个月,Joy Division 发行了第二张专辑《Closer》,同样由 Martin 担任制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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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乐队的最后一张专辑。

Bernard 回忆起,在专辑制作期间,Ian 曾对他说过自己的担忧:「他对我说做这张专辑的感觉非常奇怪,因为他觉得所有的词都是自己写的。他还说,他有一种可怕的幽闭恐惧症的感觉,好像正在被一个漩涡淹没。」

专辑里的歌曲在两个不同的时期创作,其中有一些是由吉他驱动的产物。在创作《Atrocity Exhibiton》时,Peter 决定打破常规,和 Bernard 交换彼此的乐器,由 Peter 弹吉他、Bernard 弹贝斯。这种朋克精神的延续,促成了这首精彩的歌曲。

然而我们听到的版本也已经不是最初的样貌。

Bernard 和 Peter 那时仍然不喜欢 Martin 的风格,觉得吉他都被效果器的声音淹没了,但是 Martin 还是坚持着他的风格。

Peter 回忆道:「Martin 用他的 Marshall Time Waster 融化了吉他。听起来就像有人在掐死一只猫,在我看来,这绝对是毁了这首歌……我对他很恼火,进去给他讲了我的想法,但他只是转过身来,让我滚蛋。」

而这些歌之外,乐队开始大量使用合成器在排练室进行即兴创作。《Isolation》是乐队第一首没有使用吉他的歌曲,由 Bernard 负责合成器,Stephen 使用的也是电鼓,有着浓重的电子味道。

这首歌最后戛然而止,被使用 Ping Pong Delay 式的效果处理,形成了一个非常特别的结尾。

有趣的是,这原本是一个初级音响工程师的失误导致的,而 Martin 通过娴熟的制作手段成功弥补了这个错误,还把它变成非常有个性的声音。

《Closer》无疑将 Joy Division 的阴郁和冷寂推上又一高峰,更是纪念 Ian 的最好方式。人们开始认真捧读 Ian 无限诗意的歌词,试图在那些文字里感受他曾经历过的冰冷与痛苦。

也许 Ian Curtis 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但 Joy Division 会作为他生命的延续,不断地回响与激荡,至今仍有余波。

随着 Ian 的离世,Joy Division 正式画上了句点。但这并不意味着乐队剩下的三位成员音乐生涯的终结。

在 Joy Division 里,Ian 只负责作词和唱歌,而音乐上的创作核心一直都在,如果他们愿意,大可以继续顶着 Joy Division 的名头继续下去。

但谁都明白,Ian 在乐队中承载的不仅仅是主唱和作词人的角色,而他们也早有约定,如果有成员离队,那么乐队就自动放弃 Joy Divison 这个名字。

于是,Stephen 找来他的女友 Gillian Gilbert 加入乐队担任键盘手兼吉他手,四个人变成了全新的乐队 New Order。

他们将 Ian 生前参与创作的最后一首歌《Ceremony》作为 New Order 的起点,随后慢慢摆脱 Ian 去世后的阴霾,从后朋克过渡到电子和另类舞曲,走出了另一条属于自己的全新路线。

也许你并不喜欢 Joy Division 的音乐,也许你会觉得是 Ian 的离世把乐队推上了神坛。

但你也要知道,正是他们灰暗的色调重塑了后朋克独特的声响,影响了后朋克音乐、甚至整个独立音乐的发展。

而在 Ian 死后,乐队剩下的成员既没有继续顶着 Joy Division 的招牌放肆巡演,也没有因此一蹶不振,而是更名 New Order,成为风格迥然不同的又一传奇乐队。

无数乐队的人员来来去去,更有甚者在失去主唱之后只会打着曾经的旗号卖情怀,New Order 堪称乐坛中的一股清流,不断突破自己,展现着强大的创造力。

现在的中国也大有后朋克复兴的势头,涌现出许多出色的乐队。然而,也有很多乐队听起来千篇一律,但凡打上后朋克的标签,就让人们觉得无比高大上,音乐却一言难尽。

如果 Ian 得知后朋变成了好蹦的代名词,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现在,抛开那些自诩后朋克的牛鬼蛇神,是时候再听一遍 Joy Division 的音乐了——不然,我真的害怕我会忘了后朋克真正应该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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