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8日 -- 对俄乌战争中俄罗斯形势的评估

简要分析一下俄罗斯目前的形势。在这场战争中，俄罗斯最重要的博弈有这么几场。下面按照重要性排序。

第一，与北约可能的军事交锋。这一点在事前是无法排除可能性的，但从现在的情况看北约的军事斗争意志非常差。 当然了北约会有一些情报支援和一定程度的军备支援，但说实话，这和北约可以调动的力量比实在是太渺小。如果普京现在很有底气，我觉得最大的底气应该就来自这一条。

第二，和中国的关系。由于这样规模大打有一定的可能是没有向中国事先通报的，所以中俄关系在开战后可能是面临考验的。 但从现在的情况看，中俄关系是很稳的。这方面普京应该也没有太需要担心的。

第三，与乌克兰军队的战争。我认为打得不好，但总体上是明显占上风的（注意这两点没有矛盾）。 我们盘点一下好了。乌克兰军队遭受的损失大大超过俄罗斯，乌克兰大片领土或原控制区被俄罗斯占领，乌克兰一些关键性的重工业受到严重打击，乌克兰的军队守城还可以但没有像样的机动能力，乌克兰空军面对俄军的劣势十分明显，等等。 很显然，如果抹去两个国家的名字大家都会判断其中一方明显在军事上占了上风。

第四，俄罗斯的经济问题。 目前看，俄罗斯没有出现很严重的经济问题，而这是在战争已经持续了相当时间且西方经济制裁的牌基本已经打光的情况下发生的。卢布的升值表现非常惊艳。欧洲主要国家不出意料没有能够断掉俄罗斯的能源往来。德国等在俄罗斯的大量投资也没有集体撤回。总的说来，在这条战线上情况是超预期的好。这里我没有专门把俄国国内政治斗争拿出来算作一条战线，因为在第三条第四条战线表现如上时国内政治方面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第五，除中国和西方之外的广大亚非拉国家的外交。这条战线其实也很重要。特别是，如果广大亚非拉国家普遍站在俄国的对立面，那对中国的打击其实是很大的，有可能严重动摇第二条的分析。但从现在的情况看，这条战线俄罗斯也赢了。大家只要看一看不对俄罗斯进行经济制裁的国家名单就会明白为什么...

现在网络上有很多声音认为俄罗斯处于劣势。我想这里主要有五项偏狭认知。

第一项偏狭认知就是对俄罗斯有过高的期待而期待没有实现之后一下子就二极管一般跌向另一头。别忘了，极强的战场表现和军事上处于下风之间有若干个过渡层面。

第二项偏狭认知是认为俄罗斯不能打持久战。普京一开始有没有计划打持久战或者把持久战作为备用计划之一？我不得而知。但现在的客观形势是俄罗斯已经具备打持久战的条件了。我刚才讲的上面五条实际上就是对俄罗斯可以打持久战的论证。 此外，西方反俄心态过重客观上也非常有利于俄国维持持久战心态：反正短期内如果停战大概率会导致形势更坏而不是更好，即使要妥协也要打到西方妥协心态大为增强才行。当然了，乌克兰政府方面也是可以打持久战的，因为他们已经不需要对乌克兰的经济负责任。

第三种偏狭认知是认为如果政治家没有达到发动战争的目的那这场战争在政治上就算是输了。这种认知的问题在于：可能开始的目标偏高了，即使只达到一个低一点的目标也还是赢的，只是赢得不那么多；也有可能一开始并没有明确的目标，而是比较有灵活性的；还有可能一开始的目标没有达到但一些计划外的目标达到了甚至歪打正着了，最后算下来从长期看还是赢了。关于最后一种可能性我举例说明。我不清楚普京是否以通过和西方的大冲突推动俄国全面往东作为自己的战争目标之一。 但即使不是这样，客观上俄罗斯可能也会大幅往东靠而这件事情从长远看对俄罗斯好处极大。

第四项偏狭认知是把乌克兰的超预期表现解释为乌克兰的胜利。乌克兰的斗争表现超出很多人的预期，但这是因为之前很多人觉得乌克兰要军事惨败大崩溃啊。现在只不过是从惨败转为较大失败而已，并不是军事胜利呐。这件事是如此明显以至于我很惊讶很多人在这个问题上犯糊涂。

第五项偏狭认知是把俄罗斯与北约的斗争和俄罗斯与乌克兰的斗争混为一谈。乌克兰的表现超出很多人的预期，但这不意味着俄罗斯在与北约的斗争中发挥不好。仅仅是北约不敢使用军事选项和经济制裁效果不好这两条就已经使得俄罗斯处于明显优势地位了。乌克兰的表现可不可能抵消上面两条？很遗憾，如上所述乌克兰现在是军事劣势而且也看不到翻盘为优势的希望。

再进一步想，我们可不可以说俄罗斯在与北约的斗争中表现超预期？不仅指抗经济制裁能力，而且包括武力阻吓北约采取军事或者准军事选项的能力。我在战前对俄国大打的决心有误判，很大程度就是因为觉得北约可以采取一些军事和准军事选项给俄国造成很大威胁和痛苦。俄罗斯在战争刚一爆发时就搞定了这些威胁算不算“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顺便说一句，看到如今网友对俄罗斯的军事苛责我不禁有些担心。如果未来我国武统台湾，过程中把美国吓得不敢下场但在岛上作战时伤亡数字比预估的高，那么我国某些网民会不会觉得我国军事斗争不成功？仅仅是美国不敢下场这一点难道不就已经是台湾军队无论如何表现都几乎无法抵消的压倒性军事胜利了么？

但转念一想这可能也是好事，如果预判到民意如此难伺候那决策层的定力应该会更高吧。这里的基本道理就是：最高层面的压倒性胜利是次一层面的进退很难逆转的。而此次战争中，对俄罗斯而言，对北约斗争是比对乌克兰斗争更高一个层面的事情

总的说来，目前（5月18日）我对俄罗斯斗争态势的评价是：总体上略好于我在战争前几天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