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叙利亚大马士革当局回阿盟？沙特的“小碎步”

12月28日，黎巴嫩Al-Mayadeen电视台援引外交消息人士的话称，沙特官方已向阿拉伯国家表示，他们如今“不反对”恢复叙利亚阿盟成员国资格。

阿盟即阿拉伯国家联盟（Arab League）是在2011年11月12日以“镇压手无寸铁和平示威者”的理由，将叙利亚大马士革当局的阿盟成员国资格冻结的，自那以后，叙利亚代表团被禁止参加阿盟及其相关机构的一切活动。当时不顾争议力推这一“霸道”决议的不是别国，正是身为“海合会”（海湾合作委员会GCC，包括沙特、卡塔尔、阿联酋、阿曼、巴林、科威特六个逊尼派执政的海湾君主国）盟主的沙特，和在“阿拉伯之春”前期活跃异常的卡塔尔。由于第四次中东战争后与以色列议和、尤其“阿拉伯之春”中经历政权反复，传统上阿盟的“旗手”埃及当时元气大伤，自己还要仰赖沙特援助，只能任由后者予取予求。

如今7年过去，昔日一心把大马士革当局“打入另册”的沙特，何以要前倨后恭、改弦更张？

首先，叙利亚内战之初，沙特等“海合会”国家希望借“阿拉伯之春”掀起的惊涛骇浪，将叙境内以逊尼派瓦哈比势力为骨干的反对派武装和大马士革政府军间的对决，包装为“人道与野蛮”、“手无寸铁百姓和残暴政府军”、“民主和专权”……一言以蔽之“正邪之争”，把自己塑造为“替天行道”的天使。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阿拉伯之春”的冷却，越来越多人开始认识到事情并非这样简单和“二元对立”：大马士革当局固然有很多问题（有些还是很严重问题），反对派同样远非“纯洁无瑕”更绝非“手无寸铁”。尤其当“伊斯兰国”（ISIS）和“胜利阵线”（Al-Nusra）等原教旨暴恐势力后来居上，制造出一个又一个骇人听闻事件后，“天使光环”早已难以为继，继续将叙利亚“打入另册”难再自圆其说。

其次，沙特等“海合会”君主们试图扶植的“保守但不过激”的逊尼派瓦哈比势力“烂泥扶不上墙”，如今已没有夺取叙利亚全国政权的希望，而大马士革政权在俄、伊等盟友帮助下渐渐得势，美国在特朗普（Donald Trump）上台后又不愿在叙利亚太耗本钱，12月19日已宣布将“尽快且全部”从叙撤军，在这种情况下沙特必须尽快在叙“止损”，以免逊尼派满盘皆输，而与大马士革当局尽快达成交易妥协则是“止损”的终南捷径。

第三，特朗普不想在叙利亚继续花费本钱，又不便让土耳其在叙北部为所欲为，就必须想办法让沙特有所表现。

第四，“海合会”中沙特和卡塔尔闹翻，加上深陷也门占据，令沙特对继续在叙利亚赔本扶植反对派推翻巴沙尔（‎Bashar Assad）失去了以往那么大的兴致。

第五，“卡舒吉（Jamal Ahmad Khashoggi）事件”令沙特国王、王储父子国际形象和公信力大跌，也让沙特和土耳其间的关系变得十分险恶。美国从叙利亚撤军，一直希望强化在叙军事存在，以弹压宿敌库尔德人的土耳其势必得寸进尺，而在“阿拉伯之春”前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和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间的关系尚可，且两人都是典型的实用主义者，如果沙特动作迟缓，叙土间很有可能抢先达成妥协——而那多半会对沙特不利。

在这种背景下，沙特必须迅速采取行动，但又要“端着一些”以免对自身形象构成二次伤害。因此一系列“小碎步”就应运而生。

12月16日，苏丹总统巴希尔（Omar al-Bashir）闪电出访叙利亚，这是叙被中止阿盟成员国资格后首位访问大马士革的阿拉伯国家领导人。苏丹是非洲阿拉伯国家，巴希尔和沙特、叙利亚的关系都过得去，让他“穿针引线”显然既得体、又不至于“太过”。

12月27日，阿联酋和巴林驻叙利亚大使馆在关闭近六年后恢复开放。

大马士革当局被整个阿盟、伊盟孤立、“非法化”，“海合会”的操作是个中关键，撤出使馆则是这种将大马士革当局“非法化”的标志性行动，因为这一强大压力，诸如埃及、约旦、巴基斯坦这类和大马士革当局关系尚可的国家也不敢公然立异，这样一来巴沙尔当局的日子自然不可能好过。

阿联酋和巴林都是“海合会”中的“小伙伴”，没有沙特授意，它们显然绝不敢这样做，两国在叙利亚恢复开馆，不论是否“心怀鬼胎”，毕竟意味着它们当年追随沙特公开“非法化”巴沙尔政府，意欲用一个类似利比亚反卡扎菲“临时委员会”式“准政府”（实际上也一度真这么做了）的行动至少台面上停止了。当然，沙特再一次迈出“小碎步”而非“大踏步——让”小伙伴“先走一步，自己待价而沽。

不过形势比人强：土耳其步步紧逼，美国撤军也难以逆转，沙特实际上仅隔了一天就松口说出了“不反对让叙利亚重返阿盟”的话。

当然，从现在到让叙利亚重返阿盟间仍有“小碎步”的迈步空间：沙特可以选择先解除或部分解除“海合会”或阿盟针对叙利亚的经济封锁和制裁，也可以先“含蓄矜持”地在大马士革开一个半正式的代表处。

但方方面面都在加快步伐，甚至日前被沙特在“海合会”体系中排挤和边缘化的昔日搭档卡塔尔，也可能浑水摸鱼，插上一杠子。

因此沙特“小碎步”仍会迈——但步频只怕会随着鼓点越来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