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疯狗”马蒂斯炒了特朗普的鱿鱼

年底的美国白宫半点也不消停：北美时间12月19日凌晨，美国总统特朗普（Donald Trump）毫无征兆地用一则推特宣布“尽快且全部”地从叙利亚撤军；仅隔一天，美国国防部长马蒂斯（Jim Mattis）同样用一则推特宣布辞职。

自上任以来，特朗普不断给人们带来惊奇，这一次他促成了“不可能团结的人”成为盟友：19日从叙利亚撤军的推特，让国会的民主党人和共和党人、也让几乎时时事事唱反调的蒂勒森和顽固且精力旺盛的白宫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博尔顿（John Bolton），以及依违其间的国务卿蓬佩奥（James Pompeo）站在了同一条战壕里惊呼“不、为什么”；20日马蒂斯的挂冠而去，则让参院和众院的民主党领袖舒默（Chuck Schumer）和佩洛西（Nancy Pelosi），以及国会里人所公认的共和党保守派人物卢比奥（Marco Rubio）即时发布了措辞基调如出一辙的声明，对这位国防部长的去职感到“悲哀、失望和担忧”。

两年来特朗普的执政团队成员走马灯般不断“洗牌”，人们早已司空见惯，而他与这位上任前不久才退役的68岁前海军陆战队上将间“不合拍”也并非什么新闻——就在10月份这位总统还公开表示，他的国防部长“行为举止像一个民主党人”。然而这一次情况显然有非常大的特殊性：是马蒂斯炒了特朗普的鱿鱼，而非相反。

在短短两页纸的声明中，马蒂斯虽没有直接谈及自己和特朗普在是否从叙利亚撤军问题上的严重分歧，但话里有话地表示，针对“伊斯兰国”（ISIS）的反恐战争经验表明，国际联盟是何等的重要，美国应该“尊重盟友”。很显然，马蒂斯的言外之意，是特朗普“不尊重盟友”，这似乎表明，他所不满的并不仅仅是撤军这件事本身，也包括（甚至不妨说更主要在于）特朗普在处理和决断这类重大战略性事项上的任性、自说自话、不顾程序和单边主义，而这一切已超出了他所能忍受的极限。

在辞职信中他言简意赅地表示，“因为您有权让一位国防部长和您的观点更好地保持一致……我认为自己退出是正确的做法”，这种同样不太符合北美“辞职游戏规则”的直率语言不啻告诉世人，他的观点和特朗普不同，且已无法调和。

被马蒂斯抢了先手的特朗普似乎暂时放弃了在言语上的争强好胜，他只是在稍早发表了一份“感谢贡献”的例行公事推特，并称马蒂斯“可能在二月底辞职，继任者将很快被任命”。

人们记忆犹新的是，小布什（George Walker Bush）时代的美国国务卿、前四星将军鲍威尔Colin Luther Powell）曾被称作“鸽派”——而他其实一直是个如假包换的“鹰派”，只是被更“鹰派”的总统衬托得宛如一只“鸽”；同样，绰号“疯狗”的马蒂斯在担任国防部长前一直给人以强硬、坚决反伊朗、行事偶尔有点鲁莽的印象，如今即将拂袖而去的他却被美国乃至国际间意见不同的人士称作“温和派”、’“建制派”、“理性派”，奥妙自然也只有一个——和总统特朗普比较的结果。

政见不同者不约而同的“悲哀、失望、担忧”也恰在于此：曾几何时，人们曾希望特朗普政府和幕僚团队的多样化能弥补这位总统政治经验和专业知识的不足，在外交和防务团队上，他们尤其寄希望于前白宫幕僚长幕僚长凯利（John Kelly）、前国家安全事务助理麦克马斯特（Herbert Raymond "H. R." McMaster），以及马蒂斯这三位职业军人出身的团队成员，希望这“三老”作为和建制派关系较好、和特朗普有一定“色差”的专业人士，能起到随时提醒并矫正特朗普，使之既能放手行事又不至“脱轨”的作用。

然而“三老”中的麦克马斯特今年4月9日被特朗普炒掉，换成了以鲁莽粗暴和不专业、不尊重他人著称，但和特朗普十分合拍的博尔顿；12月8日，本身就是中途“上车”的凯利也宣布年底卸任，15日他的职位被白宫预算总监马尔瓦尼（Mick Mulvaney）取代；如今“三老”中最后一老也离去——而且以如此决绝的方式分道扬镳，这意味着特朗普和建制派（不论共和党或民主党的建制派）间的关系已到了空前险恶的地步。

在遴选凯利继任人时，便已出现“被提名者不领情”（原本呼声最高的新泽西州长克里斯蒂Chris Christie和副总统幕僚长艾耶斯Nick Ayers均公开放弃，后者索性说他连现职也将一并辞去）的尴尬，这是一个醒目的警告，意味着原本就不太受专业人士和建制派青睐的特朗普团队，今后将更少这些在美式政府暨总统团队中不可或缺人物的支持，这将促使特朗普任命更多类似博尔顿这样格调高度相近、但缺乏专业知识、经验和圈内人脉的“铁杆粉丝”出任要职——而这又会令更多的“马蒂斯”对特朗普敬而远之，从而形成恶性循环，令未来两年的特朗普政府更加“走位飘忽”，也令他更加依赖自己备受争议的“推特外交”模式。

如前所述，曾几何时的“鹰”鲍威尔被“更大的鹰”小布什衬托成了“鸽”，而去年还被普遍唤作“疯狗”的马蒂斯，如今已被人恋恋不舍地冠以“理性温和”的定语——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曾被已故前联合国秘书长安南（Kofi Atta Annan）给予公开“差评”，斥之为“粗暴无礼”的博尔顿，也会在谢幕之际被人看成一个“相对理性和专业的外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