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 | 林民旺:喜马拉雅山地缘政治的百年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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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11月13日,由山东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东亚评论》编辑部主办,并由《当代世界》《世界知识》杂志支持的“区域国别研究视角下的变局”学术会议在线上成功召开。来自全国各地的专家学者二十余人和百余名学生共同参会。本文根据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林民旺研究员会议发言整理和修改而成。南亚问题研究小组特转载此文,供各位读者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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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网络

2020年,在中印边境对峙事件发生之后,印度原国家安全顾问梅农写过一篇文章,说喜马拉雅山发生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我们怎么去理解这个大变局?我举几个直观的例子:当年胡锦涛主席和温家宝总理访问印度时,在公开活动或领导人演讲中,都常常将访印描述为“跨越喜马拉雅的牵手”。2005年温家宝访问印度时,第一篇文章标题也称之为“跨越喜马拉雅的牵手”。直至2014年总书记访印时,主流的话语基调还是“跨越喜马拉雅的牵手”。当时,总书记在印度世界事务委员会发表的一个演讲里有一句非常重要的话,原话是“中国是南亚最大的邻国,印度是南亚最大的国家。中国期待同印度一道为本地区发展贡献更大力量,让喜马拉雅山脉两侧的30亿人民共享和平、友谊、稳定、繁荣”。

但对于现在中印关系的大概状况,大家有很多共同的感观认识。可以说,喜马拉雅两侧共同携手的时代或者期待携手的时代貌似已经过去了,喜马拉雅山两侧又重新进入到一个以地缘政治博弈为主导的互动模式。这是我们讨论“地缘政治重新回归喜马拉雅山博弈”问题的起点。

第一,喜马拉雅山地缘政治的四百年变迁。喜马拉雅山地缘政治的四百年变迁实际上有很清楚的阶段划分。第一个阶段是从1600年到1911年,喜马拉雅的南麓也有一个体系叫“宗藩体系”。这个体系是以中国的西藏为核心,包括了现在的不丹、锡金、尼泊尔、拉达克、藏南等在内的一个完整的次级体系。这个次体系,在文化上以藏传佛教为主。当时西藏地方政府对喜马拉雅南麓的藏传佛教文化为主的国家和政体是有相当强的政治控制力,也有相应的朝贡仪式规则等来表示彼此的上下等级关系。当然,这个统治有强有弱,真正最强的时候在是康乾盛世。特别是1793年时,清政府制定了《钦定藏内善后章程》,实际上就把整个喜马拉雅山的南麓和北麓的统治进行了一个正规化、程序化的过程。

18世纪时,大英帝国逐步殖民印度时,已经开始试图侵占喜马拉雅山的南麓,但是国力不济,尝试了几次之后都失败了,因为当时的大清帝国正处于盛世阶段,完全能够抵抗得住。大英帝国没有放弃,不断地渗透和侵蚀到喜马拉雅山南麓,直到19世纪晚期,整个喜马拉雅山脉南麓的“宗藩体系”开始陆陆续续解体,中国对喜马拉雅山南麓的政治控制和影响力被消解了。

第二个阶段是大英帝国主导了整个喜马拉雅的南麓,不丹、锡金、尼泊尔、拉达克等都已经成为了英国的势力范围。英国主导的过程从1911年一直延续到1950年。在这个过程中英国基本控制着喜马拉雅南麓,对北麓的中国西藏地方政府也有影响,因为当时西藏地方政府也有事实上寻求独立的倾向和做法。

到第三阶段,也就从1950年我军进藏一直延续到2014年,这是明显的中印分治阶段,喜马拉雅山南麓是印度的势力范围,北麓是中国的领土,中国收复了喜马拉雅山北麓的统治权。这里的高潮的是1962年的中印边界战争。这场战争实际上把喜马拉雅的北麓和南麓人为地切割开了,所有的经贸、人文、宗教的来往都切断,形成南北对立的格局。

最后一个阶段可以以2014年为界,也许可以用“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作为标界,中国的经济影响力开始回到了喜马拉雅山的南麓。为什么说是经济影响力?因为整体而言,印度在喜马拉雅山的南麓还是占据着绝对主导的地位,中国在其他方面的影响力,包括安全、防务上的,还无法和印度相比。

第二,喜马拉雅山地缘政治的百年变迁。这一百年来的变迁是非常明显的。从经济重心来看,一百年前喜马拉雅山的整个经济重心在南麓,像大吉岭、噶伦堡与印度南部的加尔各答经贸相连,相当繁荣。当时连接喜马拉雅南麓和北麓的乃堆拉山口非常繁荣,整个西藏地方的经济还要依赖这个贸易通道。南麓的影响力很大,西藏地方当时通行的是印度货币,来自南麓国家的商人(印度和尼泊尔)控制着西藏地方的经济。可以说,当时是“条条大路通德里”或者“条条大路通加尔各答”。到1962年之后,这种经济联系就被切割掉了,后来内地跟西藏地方的道路交通改善后,西藏地方与内地的连通加强了。到20世纪80年代重新开启喜马拉雅山南北麓的经济联系时,经济上的互补性就很弱了,西藏地方不需要来自南麓的商品,南麓的人也不需要北麓的东西了。2006年乃堆拉山口重新开放是一个标志性事件。很多中国内地的商人去乃堆拉山口经营,期待能够又出现过去的那种经贸往来的场景,但是实际上并没有出现。直到现在,中国的经济影响力已经从北麓逐渐进入到了南麓。现在中国已经计划把道路、甚至铁路修到靠近尼泊尔的吉隆口岸,修到靠近不丹的洞朗对峙的那个地方。

从大国关系的变化来看,非常明显的是,1962年之前中印合作共同抵制大国在喜马拉雅山区域的影响。中国那时的政策是以印度为主导,甚至帮助印度维护在南亚、喜马拉雅南麓的势力范围。印度要求中国不要急着跟尼泊尔建交,中国确实也照顾印度的感受。尼泊尔想要跟美国发展关系,尼赫鲁要求中国帮忙施压,中国也确实提醒尼泊尔。所以,那时中印合作共同抵制美国的基本地缘政治格局。

1962年之后,就变成了印度跟美国在南麓合作,共同对付中国,包括陆续地培训8000多流亡印度的人当特种兵,因为他们当时计划反攻西藏,核心目的是要瓦解中国在西藏地方的统治。1965年之后,印度和美国在喜马拉雅山南麓搞了监控中国核技术发展的军事基地。1971年,中美关系改善后,美国放弃了在喜马拉雅山南麓支持反华的流亡力量,后来就变成了印度单独支撑反华力量。然后,苏联强力支持印度在喜马拉雅南麓的势力扩张,特别是1971年印度肢解巴基斯坦和1975年印度吞并锡金,苏联都起到了非常强的支持作用。到1979年阿富汗战争时形成了中国、美国、巴基斯坦为一方,印度、苏联和当时苏联扶植的阿富汗政府为另一方的格局,这种格局一直延续到1991年结束。

1991年苏联解体之后,整个格局就开始完全变化了。最关键的是美国没有意愿在南亚继续投入,这也带来了中印关系一直不断地持续改善的大趋势。期间,2001年美国在阿富汗反恐战争之后,格局又出现变化,美国对喜马拉雅山的地缘政治的关注度提高。不过,这时中印俄整体而言都是有平衡美国的共同战略诉求,都主张多极化。

最后一个阶段是从2017年到现在,基本上是形成了印美准结盟以共同制华的阶段。

本文转载自“山大国际观察”微信公众号2021年11月28日文章

原标题为《【名家观察】林民旺:喜马拉雅山地缘政治的百年变迁》

作者林民旺为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研究员、院长助理、南亚研究中心副主任

本期编辑:穆祎璠 江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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