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国又政变，还能如何变？

10月25日，苏丹民众在街头抗议

据路透社报道，当地时间10月25日凌晨，苏丹军方发动军事政变，从过渡政府手中夺取政权，并逮捕了临时总理阿卜杜拉·哈姆多克，四名内阁部长以及多名高级官员。

随后，苏丹军方领导人阿卜杜勒·法塔赫·布尔汉在国家电视台发表讲话，宣布实施国家紧急状态，解散“主权委员会和内阁”，并将另外成立政府。他说，新成立的政府将领导国家，直至2023年7月举行选举。

“这个国家现在正在经历的是对青年梦想和国家希望的真正威胁和危险。”布尔汉说。

在哈姆多克被逮捕后，当天有数千人在首都喀土穆及周边城市恩图曼的街道上参加了反对军事接管的集会，一名卫生部官员表示，在士兵与街头抗议者之间的冲突中，有7人被枪杀，并造成至少140人受伤。

苏丹主权委员会宣布实施紧急状态 解散过渡政府推动重新选举。新京报我们视频出品（ID：wevideo）

据半岛电视台记者报道，苏丹首都部分地区的互联网已经被切断，通信也受到了影响，他还补充称，军方已经关闭了喀土穆的桥梁和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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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反应

苏丹政变的消息很快引发了国际关注。

美国白宫25日对政变表示"深感震惊"，白宫发言人卡琳让-皮埃尔说：“我们反对军方的行动，并呼吁立即释放总理和其他被软禁的人。”同时，拜登政府还暂停了对苏丹的7亿美元援助计划，并谴责苏丹军队成员参与政变，推翻了该国由平民领导的过渡政府。 

德国外交部长马斯也呼吁立即停止政变。他说，苏丹人民一直在为结束独裁统治和争取民主变革而奋斗，政治领导人必须通过和平对话解决分歧。

联合国苏丹问题特使沃尔克·珀特斯也表示关切，并呼吁双方进行对话。当天，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在社交媒体发文，对苏丹正在发生的政变表示谴责。古特雷斯表示，必须立即释放包括苏丹过渡政府总理哈姆杜克在内的所有政府官员，以尊重艰难达成的政治过渡方案。

古特雷斯

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米歇尔巴切莱特警告说，苏丹可能会倒退，敦促军方释放被捕官员，撤离街头，并通过对话解决与过渡政府的分歧。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表示，中方关注苏丹局势的最新发展，呼吁苏丹有关各方通过对话解决分歧，维护国家和平与稳定。他称，目前中国驻苏丹使馆运转正常。中方将继续密切关注苏丹局势发展，采取必要措施，保障中国在苏机构和人员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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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迹可循

其实早在半个多月前，苏丹就传出了“政变未遂”的消息。

9月21日，据苏丹当地消息，约有40名军官参与了此次未遂政变。据称，参与政变者当天早上试图控制位于首都的国家广播电台，其中大部分人员隶属于装甲部队。

但随后，苏丹主权委员会官方发言人苏莱曼在推特上发布消息说：“今天苏丹军队挫败了部分军官发动的政变。”他表示，“局势已经得到控制”。

在2019年苏丹前总统奥马尔·巴希尔被推翻后，苏丹成立了过渡军事委员会。同年8月，过渡军事委员会与非军方政治力量“自由与变革联盟”达成协议，解散过渡军事委员会，双方成立苏丹主权委员会。9月，苏丹过渡政府成立，哈姆杜克出任总理。

有分析人士指出，哈姆杜克在非军界颇受欢迎，就职以来一直在军方与非军方势力的分歧中艰难推进过渡进程。但他依旧难以改变的一个事实是，苏丹的军方和非军方仍处于势不两立的分权状态。军方领导人要求非军方人员进行改革，并呼吁更换内阁，但这被非军方领导人斥为权力攫取。

哈姆杜克

在9月21日政变未遂的消息传出之前，非军方官员正在为债务减免和经济危机正在缓解的迹象庆祝。今年初，世界银行国际开发协会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已确定，将给予苏丹债务减免，如果达到完成点，苏丹的外债将减少超过500亿美元的净现值，这占苏丹外债总额的90%以上。

对于一个全国有25%的人口依旧处于极度贫困状态的国家来说，这本是一个值得举国同庆的好消息，但在两看相厌的政府内，这却又成了一个“趁火打劫”的借口。

路透社分析指出，从那以后，非军方官员更加明目张胆的指责军方攫取权力，并在苏丹东部煽动动乱，甚至关闭了该国的主要港口。因此，喀土穆最近几天又出现了面包和主要进口商品的严重短缺。

在接受路透社采访时，前贸易部部长马达尼·阿巴斯·马丹说：“我确信，直到现在，军方政府并不热衷于完成民主过渡”，“他们的目标是通过经济破坏和煽动种族主义来削弱非军方政府的权力，使他们自己能够控制苏丹。”

但一位高级军方消息人士随后驳斥了这一指控，并表示：“我们热衷于继续合作，以履行过渡职责并举行选举。”

此外，苏丹军方还将最近的动荡归咎于非军方政府的管理不善。

军方消息人士说：“问题的根源在于，双方领导人在过渡宪法上存在的分歧，却又都企图通过垄断权力来控制政府。”他补充说，苏丹东部发生政变和动乱的原因是经济和政治危机，以及公众对政府怒气的积累。

根据2019年签订的和平协议，苏丹将在2023年末举行选举，但包括哈姆多克在内的一些政客近期推动在今年11月17日之前完成过渡执政，因此紧张局势一直在加剧。

苏丹政变抗议现场被曝传出枪声 民众惊慌四散逃命。新京报我们视频出品（ID：wevideo）

10月21日，喀土穆的街头人潮涌动，成百上千名抗议者挥舞着旗帜走上街，高呼反对军方的口号。据路透社报道，当天其他苏丹城市也举行了平民抗议活动，同时也有呼吁建立民选政府，要求双方遵守2019年的过渡协议的亲军方的抗议活动。

“我们了解正在发生的事情。这里的政治非常肮脏，他们就是这样玩的。”喀土穆的学生穆吉塔巴·伊德里斯告诉路透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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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不出的循环

与“乱”相随的往往是“穷”，这一点也在苏丹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1993年3月26日，美国媒体刊登了南非摄影记者凯文·卡特拍摄的《饥饿的苏丹》照片。照片上，一位瘦骨嶙峋的苏丹女童，因过度饥饿，趴倒在地，而在女孩后方不远处，有只兀鹰正虎视眈眈，等候一顿饱餐。这张照片，反映的是1993年苏丹战乱并由此而引发的大饥荒。照片一经刊出后，很快传遍世界，在各国激起强烈反响。

《饥饿的苏丹》

苏丹是联合国公布的世界最不发达国家之一，大约36%的人口生活在贫困中。同时苏丹也是发育迟缓率最高的国家之一，约有100万儿童受到全球急性营养不良的影响，在2017年人类发展指数中，苏丹在189个国家和地区中排第167位。

但苏丹的“穷”有个特点——穷民不穷政。“国际危机组织”的一份2020年的调查报告总结到：苏丹的经济的特点是，统治精英和企业盟友在政府挥霍无度的情况下攫取国家资源。

报告指出，由政权和军事官员、他们的裙带关系和商业盟友拥有的企业主导了苏丹的经济，它们不断巩固自己的垄断地位并扭曲了市场。

苏丹并非一片穷山恶水，相反，它是世界上潜在的粮仓之一，拥有8400万公顷的可耕地，但其中却只有不足两成被耕种。此外，苏丹还拥有丰富的石油资源。2018年显示的探明石油储量为50亿桶，在非洲排第五位，其中南苏丹拥有的探明石油储量为35亿桶，占70%，北苏丹拥有的探明石油储量为15亿桶。

分析人士称，尽管石油为苏丹积累了数十亿美元的收入，但巴希尔政府未能投资苏丹主要以农牧业为主的经济，而是将资金投入安全部门和官僚机构，并在此过程中累积了值约600亿美元国际债务负担。

随着2011年南苏丹独立出去，苏丹政府失去了石油收入的重要来源，为通货膨胀螺旋式上升和经济紧缩铺平了道路，这也继而导致2018年大规模城市抗议活动在一年后滚雪球般地发展为一场革命。据历史数据，当时的年度通货膨胀率一度飙升至68%，货币一年内从1美元兑不到40苏丹镑贬值到1美元兑76苏丹镑。

但即使巴希尔倒台了，普通苏丹人的生活在过去一年里也变得更加艰难，苏丹人民依旧面临着猖獗的通货膨胀、基本商品排长队和大停电，继续在贫困中挣扎。

2020年4月9日，苏丹首都喀土穆的居民在面包店前排队

“国际危机组织”指出，美国将苏丹列入恐怖主义国家支持者 (SST) 类别是阻止外国直接投资苏丹的几个障碍之一，这让苏丹在数十年的经济和政治孤立之后，仍然无法重新进入国际社会，在一定程度上阻扰了苏丹的经济复苏。

非洲商业杂志的编辑大卫·托马斯也持相同意见，他指出，这个标签可以追溯到巴希尔曾经接待过基地组织头目奥萨马·本·拉登，并于1993年开始实施。这也使受到货币暴跌、新冠疫情和大面积洪水影响的苏丹仍然无法获得600亿美元的债务勾销和多边贷款。

不过国际援助终将也只是辅助，“国际危机组织”也认为，“除了立即为民众提供救济外，苏丹还需要解决其农业经济在教育、医疗保健和基础设施（尤其是灌溉）方面的长期投资不足问题”。

正如一位分析人士所称，解决这些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政府的军方或非军方身份，苏丹的历史并不缺少“政变”，但现在还没有出现一个真正带领国家做出变革的人。

作者 | 赵菀滢

编辑 | 雷墨 lm@nfcmag.com

排版 | 刘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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