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作者|  清歌向暖

来源|  历史教师王汉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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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西人恩仇录(1)

  江西人恩仇录(2):人一旦放弃底线,真的就前途光明...

  01

  严嵩,明史奸臣传排老三。

  秉政期间,招权纳贿(具体操办者是他宝贝儿子严世蕃),引起朝野正直之士的切齿痛恨。

  言官开始弹劾严氏父子。

  四川巡按谢瑜上疏:

  昔舜诛四凶,万世称圣。今(张)瓒与郭勋、严嵩、胡守中,圣世之四凶。陛下旬月间已诛其二,天下翕然称圣,何不并此二凶,放之流之,以全帝舜之功也。

  严嵩抖都没抖,遂上疏自辩:

  大圣贤不世出,大奸恶亦不世出,臣虽不肖,何至有四凶极大之恶。

  言外之意,在您(嘉靖)的的英明统治下,竟出现了“四凶”。谢瑜这是纯属诬蔑!

  这把太极打得,着实好。

  只要把火引向皇帝,严嵩就没错了。

  皇帝能有什么错?

  严嵩确实聪明,但嘉靖也不是傻子。

  到了嘉靖二十四年,张璧病逝,内阁就只剩下严嵩一个人。

  因为感觉严嵩有些事做的太过分了,也为了平衡内阁势力,嘉靖感觉有必要敲打一下他。

  就特旨召回夏言。

  02

  夏言重入内阁,再任首辅。

  严嵩则由首辅降为次辅。

  夏言当然不会忘记前一次让他下台是出于谁的手笔,对严嵩很是痛恨。

  见缝插针找机会,时不时来点小报复行为。

  票拟之权,更是一人独揽,从来不问严嵩。

  严嵩也不敢多说一句,默默承受,心里自是恨极。

  严嵩父子久在中枢,多行贪墨之事,御史们搜集到不少证据。

  夏言没回来之前,他们只能忍气吞声。

  现在夏言回来了,终于可以出这口恶气了。

  一群御史聚在夏言身边,很有一振朝纲,刷新气象的意思。

  当然有些也不是严嵩的,是别人的,顺带都报上去了。

  比如,御史陈其学弹劾京山侯崔元、都督同知陆炳借盐法贪赃。

  夏言拟旨让他俩,出说明。

  有必要说下这俩人的背景。

  崔元,于弘治六年娶明宪宗朱见深第二女永康公主,按辈分是嘉靖姑父。

  当初又去安陆迎接朱厚熜入继大统,有迎立功。

  陆炳则是嘉靖奶兄弟(陆炳的妈是嘉靖的奶妈),和皇帝从小玩到大的。

  关系就是这么简单,都是嘉靖亲信。

  二人从此恨透了夏言。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遂和严嵩结成了死党。

  这给夏言的死,最终埋下了隐患。

  而夏言,自我感觉良好,一点觉察也没有。

  03

  河套,是指今天的内蒙古、宁夏境内贺兰山以东、狼山和大青山以南的黄河沿岸地区。

  因为黄河在这里形成一个套子状的大弯曲,所以名叫河套。

  土地丰饶,水草茂美,素有粮仓之称。

  早在明英宗天顺六年(1462年),蒙古毛里孩部侵入河套,稍后又有阿罗山、孛罗二部进入,出没无常,成为陕西、山西的一大威胁。

  成化时,明廷曾数次派兵进军河套,搜索和驱逐侵略者,史书上称为“搜套”。

  但蒙古人逐而复来,朝廷耗费极大而收效甚少。

  到了嘉靖年间,河套数千里沃野已被蒙古的吉囊、瓦剌和亦不刺三部像切肉一样分割干净。

  而且都伺机侵犯明廷内地,是当时的主要边患。

  深知其害的山西巡按曾两次上疏,请求剿灭或赶走吉囊等部,均未被采纳。

  嘉靖二十五年(1547年)八月,套骑(明人以称占据河套的蒙古各部)三万余进犯延安府,杀掠人畜无数。

  明三边总督挂兵部侍郎衔的曾铣,上疏请收复河套。

  嘉靖命兵部讨论上奏。

  当年冬,曾铣又两次上疏,更详细地提出筑城墙、练枪手,及秋夏进剿之事。

  此时,夏言复为内阁首辅不久,正欲建立大功勋给嘉靖做见面礼。

  很是支持曾铣。

  曾铣又和夏言新老婆的爸爸苏纲是同乡,两家也有走动。

  苏纲在夏言面前,有机会就夸曾铣的治军之才。

  于是夏言对曾铣更为信重,命兵部和廷臣议行。

  但因为曾铣所要求的数十万军饷及调山东、河南之兵,在当时财政条件下都很困难,因此久议不决。

  04

  曾铣,报国心切。

  嘉靖二十六年(1546年)春,他正督兵修缮边塞,套骑不断侵扰,居民不敢出城劳作。

  曾铣即选精锐士卒,亲自督师出战,使套骑移帐向北,不敢再靠近城垣。

  五月间再统兵出塞,击溃敌军,斩获颇众。

  曾铣向京师报捷,世宗很兴奋,升赏有功将官,军心大振。

  六月,延绥、宁夏一带蒙古大军压境,而边墙尚未完工。

  曾铣调庄浪等处兵马以备外患。

  但甘肃总兵仇鸾以种种理由不听调遣。

  曾铣奏知朝廷,世宗即颁旨诫饬,将仇鸾罚俸半年。

  嘉靖二十六年十一月,曾铣会同三边巡抚巡按疏陈“边务十八事”,第一件便是恢复河套。

  嘉靖对之大加赞赏。

  “虏据河套为国家患,朕轸怀宵旰有年矣,念无任事之臣。今铣前后所上方略,卿等既看详,即会众协忠定策以闻。”


​  05

  正当主战派声音高亢之时,蒙古俺答部骑兵踏冰越过黄河,与套骑会合一处,声势很是嚣张。

  朝廷震惊。

  而陕西各种灾异的消息,亦不断传进京师。

  这灾变可比边患,来的厉害多了。

  嘉靖虽然渴求军事上的胜利,恢复河套失地,希望自己直追二祖(朱元璋和朱棣)功业。

  但对这次复套的军事行动能否获胜,心里没底。

  一向迷信乩仙的他,就请宫中道士扶乩。

  见乩笔在沙盘上写下一行文字:

  主兵火,有边警。

  (乩语是不是严嵩勾结道士搞的鬼,我们也不知道。)

  然后左右太监又给嘉靖看了那个应在半年前就看到的灾异报告:

  嘉靖二十六年(1546年)七月,陕西西安府麻陂山山崩,“先大吼如雷,昼夜不绝”,然后从中劈裂,“东西分驰三四里”。

  按迷信说法,此乃“分崩离析”之象。

  闹不好就要死皇帝。

  这个内容非同小可,严嵩决定先看看风向,待时机成熟时再奏。

  便指使有关官员暂将这一灾变隐匿不报,

  嘉靖一看,出兵的事水太深,如果把握不住,闹不好命就没了。

  他,害怕了。

  06

  于是,嘉靖二十七年(1549年)正月,兵部尚书王以旂等奉诏会议复河套事,商议提出具体步骤(如调集兵马、筹措钱粮诸项,呈请御批)。

  嘉靖此时的口风就变了,谕阁臣曰:

  说,蒙古人烧杀抢掠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我们去和他们掐架,兵士身体素质比的过人家吗?

  我们的粮草够吗?

  你们能保证一定打赢吗?

  如果打不赢,到时候赔进去一个曾铣无所谓,老百姓要吃苦头的,那就不是几条人命的事儿了。

  套虏之患久矣,今以征逐为名,不知出师果有名否?及兵果有余力、食果有余积、预见成功可必否?......今欲行此大事,一铣何足言,只恐百姓受无罪之杀。我欲不言,此非他欺罔比,与害几家几民者之命不同。

  于是命辅臣拟出议案。

  嘉靖这番话啥意思,夏言听得明白,不敢议决。

  嘉靖又命将其谕旨,刊印,分发有关大臣,再议奏闻。

  07

  群臣捧诵圣谕,方才明白皇上在议复河套上的变化,都不知所对。

  这时候,反应最快的还是严嵩。

  一开始他见嘉靖也同意这个方案,自然不敢反对,而且夏言独揽此事,他也只有靠边站的份儿。

  现在风向变了,立即上疏:国家积蓄和兵员都难以支持复套所需,指责曾铣“以好大喜功之心而为穷民黩武之举”,赞誉世宗谕旨“活全陕百万生灵之命”。

  又说自己虽然在内阁做次辅,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夏言决定的,自己不能阻止,有负皇帝信任,请求赐以处分。

  嘉靖见严嵩奏疏,对夏言已起疑心,即批曰:

  夏言从一开始就一直跟我强调说曾铣是大忠臣,我已经料到他有私心。他肆意妄为,不顾国家安危,一心就想包庇曾铣逞其私欲。

  “言于铣疏初至时,乃密疏称人臣未有如铣之忠者,朕已烛其私。但知肆其所为,不顾国安危,民生死,惟徇曾铣残欲耳。”

  隐含杀机。

  夏言久历宦场,知道危险越来越近,急忙上疏辩白。

  他先检讨赞同恢复河套的短视和愚昧,接着说,此事曾多次与严嵩商量,其均无异议。今,严嵩名义上承认自己的错误,其实是甩锅给我。

  “名虽自劾,意实专欲诿臣自解”。

  但,说的再多,也没有用了。

  嘉靖不宠你了。

  看了夏言的奏疏,即责斥其不知引罪。

  命把夏言下吏部,和礼部会同都察院,鞫问明白。

  09

  严嵩一击生效。

  但还不够。

  又上疏说自己有罪,罪在自己明明知道曾铣的错误而不敢纠正。

  为什么不敢?

  还不是因为我的夏上司威福自专,我在内阁形同摆设。

  然后又把复套一事叨叨一遍,举例证明夏言的专擅。

  并自请罢斥。

  嘉靖不允。

  夏言也再次上疏奏辩,并请求致仕。

  什么?你的问题还没交代,屁股上还有屎,你想撒丫子溜?

  没门!

  不久,王以旃等上议复河套事,提出“宜令铣严督各镇蓄兵养威,加意防御,前议出师搜套一应事宜悉行停止”。

  嘉靖认为这道奏疏仍在观望,下令将所有参与议奏者罚俸一月,兵部侍郎及该司官罚俸一年;

  又令锦衣卫速遣官校将曾铣押解来京,投入监牢。

  至于王以旂,则令往陕西接替曾铣之职,以赎前罪。

  突然变脸的嘉靖先收拾兵部,接着斥责科道(主要是当初聚集在夏言门下的言官)无人谏止收复之议,又命锦衣卫将言官统统抓来廷杖,并罚俸四个月。

  最后,夏言被罢去首辅,以礼部尚书的身份降级致仕,又踏上了还乡之路。

  对于夏言来说,这个结果本不算什么坏事。

  不料事情又起...

  10

  严嵩、崔元、陆炳三人欲置夏言于死地。

  让人代替被曾铣弹劾的仇鸾上疏,声言因反对出兵河套受曾铣报复。

  又揭发说曾铣曾吃败仗,损失惨重,便派其子曾淳以五千两银子贿赂苏纲,并转二万两银子给夏言,以逃脱罪责。

  嘉靖览疏大怒,将曾淳和苏纲逮问。

  这下犯到了陆炳手中,他命人施尽酷刑,残忍逼供,务令二人招认。

  而崔元则收买太监,使作伪证。

  嘉靖更是深信不疑。

  对夏言的辩解之辞连看也不看,即命锦衣卫将他追上,就地押解来京。

  三法司遵旨拟曾铣罪,但从《大明律》中实在找不到一项合适的律条,只好朦胧判为“边将失事”一款。

  这也让嘉靖恼火,命令再拟罪名。

  最后定为犯“交结近侍官员律”,斩于市,妻子流两千里。

  11

  夏言被逮回了京师,“下镇抚司拷讯”。

  群臣无一敢救者。

  夏言哀章恳求,有“天威在上,仇雠在旁,臣不自言,谁复为臣言者”之句,悲切满纸。

  嘉靖正在怒中,丝毫不加怜悯。

  刑部尚书喻茂坚等议夏言之罪当死,但请求念其效力多年,免除一死。

  嘉靖大怒,立即免了喻茂坚等人的工资,降谕严厉斥责。

  又说:

  我把夏言当心腹,夏言把我当成什么?

  我赐给他香叶冠,他不戴还到处沽名,败坏我名声。

  曾铣一上疏,他就上密疏强迫我做决定,事情办砸了就叫着要退休,还不承认自己错了,这是一个大臣能干的出来的事情?

  朕尝视言为腹心,言则视君为何?方铣疏上时,即密强君。朕何尝一言谕答,敢动称有密谕主行。及事败止令致仕,又不知引罪,故作怨语,曰:“前去因不戴香巾,为朝廷计,非以身家。”是人臣礼欤?

  说到这里,你有没有发现嘉靖深怒不解的原因?

  ——怨语。

  嘉靖最不能承受的就是臣下的“怨语”。

  郭勋久蒙恩宠,由于强辩和“怨语”,夏言让他死在牢里。

  现在终于轮到夏言了。

  散布夏言口出怨语者,自然是严嵩。

  嘉靖二十七年十月二日,夏言在西市被斩首,时年六十七岁。

  妻子苏氏被流放广西,从子夏克承被削职为民。

  夏言被杀前,没坐囚车,而是被捆住双手、双脚。

  一根木棒,被人像抬猪一样押赴刑场处死。

  至此,这对江西人的恩仇录也画上句号。

  不过,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严嵩的外卖很快就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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