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化一下:被印度拿捏的中国邻邦,不丹“幸福”在哪里?

大家好,我是在观网陪你看世界的谷智轩。上周四,中国与不丹签署了一份历史性的《备忘录》,将有助于加快两国划界谈判、推动中不建交进程。消息一出,向来以“不丹保护人”自居的印度,国内吵翻了,有学者惊呼“中国正在积极包围印度”。上一次我在新闻上看到不丹,还要追溯到梁朝伟、刘嘉玲2008年那场婚礼,两人把地址选在了一个不曾听闻的小国,让彼时的我内心埋下一颗种子:那一定是个神奇的国度。不丹长期信仰藏传佛教,与我国的西藏关系密切,在中西方文艺青年的口中,不丹都一度号称“世界上最幸福国家”,国王英俊、王后美丽,夫妻恩爱,简直就是网文主角的剧本。去不丹旅游一趟,仿佛比去西藏还能“净化心灵”。现实中,不丹长期是印度的“傀儡国”,也是唯一没有与我国建交的邻国,那里真的像网传那般幸福吗?本期《消化一下》就带大家看看不丹——一个滤镜下的“幸福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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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丹位于喜马拉雅山东段的南麓,东部与北部与我国的西藏接壤,西部与南部则与印度的锡金邦、西孟加拉邦和阿萨姆邦接壤,面积接近一个瑞士。不丹人口不多,全国满打满算只有80万,不到我老家盐城的八分之一。

不丹全国95%的面积都是山地,所在地历史上最早叫作“门隅”,什么意思呢?“黑暗土地”。可见那地方,过去有多么与世隔绝。而如今“不丹”的名字,则源于梵语“Bhoṭa-anta”(这个我真不知道怎么了),意思是“吐蕃的边陲”,暗示那里是西藏文化能够覆盖的最南端。长期以来,不丹都是西藏属地,直到1616年,流亡不丹的西藏高僧仿造西藏体制,建立了一个神权国家,由宗教领袖“法王”,和世俗领袖“天王”共同统治,并且利用地形优势,多次挡住了西藏的进攻,独立了出去。

1732年,不丹归顺大清,接受清政府管辖。1737年,不丹又与西藏签署协议,派代表去拉萨,向西藏政府进贡。既是大清的藩属,又是西藏的藩属。18世纪,英国征服了印度后,开始把手伸向不丹,多次发动军事进攻。不丹的体制,天生有一个问题:宗教领袖“法王”,通过转世化身继承,“转世者”年幼,一开始无法治理国家。久而久之,“天王”权力越来越大,“法王”权力越来越小,被大英钻了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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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7年,在英国人扶持下,通萨宗(不丹行政区划)长官乌颜·旺楚克废除“天王”和“法王”,统一了世俗与教权,脱离清朝统治,建立“旺楚克王朝”,延续至今。1910年,不丹与英国签署《普纳卡条约》,条约说,英国政府不干涉不丹内政,但是!不丹的内政外交,要充分考虑英国的“指导意见”,我不干涉,但你要请我干涉。

到了1947年,独立后的印度,继承了英国在不丹的影响力。两年后,印度逼迫旺楚克“二代目”签订《永久和平与友好条约》,规定不丹内政外交接受印度的“指导”。很多人借这点指责不丹,说不丹甘当印度的“走狗”。其实不丹根本没得选,高耸的山脉为其阻挡了北部的威胁,而南部却是开阔的平原,印度一封锁边境,连基本的生活物资都成问题。就这样,不丹始终处于印度的威胁下,独立之初人口不到20万,抵抗到底根本是天方夜谭。所以,不丹对外关系的主轴,一定是“印不关系”,而非“中不关系”。

1950年西藏和平解放,让不丹王室坐不住了。不丹过去长期使用藏语,但为了撇清与西藏的关系,把藏语改了改,创立了自己的“宗卡语”,同时改写教科书,在历史中删掉与西藏有关的部分。在印度的“指导”下,不丹购买武器,得先和印度商量,印度认为是“友善的”、不对印度构成威胁的,不丹才能买。不丹政府对外往来,也要有印度的“首肯”。不丹长期与世隔绝,不和外界接触,不加入国际社会,只跟印度有着有限的交流。1962年,中印边境局势恶化,尼赫鲁借口“保护不丹”,趁机在不丹驻军,从军事上控制了不丹。印度军队在不丹的国土上肆无忌惮,畅行无阻。但没过多久,印军就被解放军按在地上摩擦。这件事让不丹开始反思,印度究竟能不能保护自己。

为了控制不丹,印度斥资90亿卢比,援助不丹实施“五年计划”,将不丹整合进印度的经济系统,同时排斥其他国家的影响。不丹曾经邀请澳大利亚、日本、英国等国援助,但这些国家都因为担心激怒印度,最后不了了之。

夹在中印两个大国之间,内政外交还被印度把持,就连邀请外国投资,都要时时刻刻看印度的脸色。不丹国王很清楚,人口稀少、资源禀赋有限的不丹,是很难摆脱小国的命运的。1975年,印度吞并锡金,彻底惊醒了不丹。于是,不丹开始走上了独立自主的外交路线,加入国际组织,与更多国家建立外交关系,设法减少印度的影响,但这条路并不好走。从封闭走向开放,民众会逐渐意识到,不丹只是一个落后的农业国,外面的世界是那么地丰富多彩,在比较之下,产生失望甚至不满。

为了提升国民的自信心,时任不丹国王,旺楚克“四代目”另辟蹊径,提出了一个新概念,叫“国民幸福总值”(Gross National Happiness,GNH),宣称这个“国民幸福总值”,比“国民生产总值”(GDP)更重要!表示不丹虽然不是很富裕,但是国民都很幸福嘛!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国家!“四代目”还开设“幸福学校”,推出“幸福读本”,让民众在劳动中感受幸福、在生活中感悟幸福。

而幸福的代价,就是高度的封闭。为了防止不丹群众与外界接触,直到现在,不丹政府都没有开放游客的自由行,全程必须由向导陪同,每年只接待两千多名游客。1989年,为了保护民众的“幸福”,不丹政府下令拆除所有电视天线,防止国民受到外国电视节目的“污染”。外国电视节目看多了,民众就会变得“不幸福”。直到十年后,不丹才再次引入电视。1993年,不丹政府又以“保护国民幸福”的名义,驱逐境内的尼泊尔人,为什么呢?因为尼泊尔人生活在南部的丘陵地带,农村生活需要伐木烧火,尼泊尔人砍树砍多了,破坏了不丹的环境,让不丹人“不幸福”了,必须要驱逐。2006年以前,不丹全国只有一份报纸可以看,名叫《昆色尔》,由不丹信息通讯部主管,总发行量才一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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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毛派尼泊尔共产党包围加德满都,推翻了尼泊尔皇室。不丹的毛派共产党也同时宣布,自己完成了“人民战争”的准备,要从5%的皇家封建主手中夺取权力,交还给95%的底层人民。在迫切的民主化改革压力之下,新上任的国王旺楚克“五代目”,才宣布还政于民,立宪选举开国会,国内才出现了像《不丹时报》、《不丹观察者》这样的私营媒体。

不丹政府多次表示,要修改不平等条约,谋求更多的自主性,但都遭到印度拒绝。直到2007年,新国王访问印度,印度才做出妥协,名义上废掉了“不丹外交接受印度指导”的条款,规定“在不损害印度安全利益的前提下,不丹享有外交自主权”。但所谓的“自主”,不过是为了安抚民众,而取得的“口头上的外交胜利”。不丹要进口武器,依然要印度点头。

为了进一步安抚民众,旺楚克“五代目”将“国民幸福总值”写进了宪法,还有了量化的标准,每隔几年,就会做一次“国民幸福调查”。这个调查,就是派遣一名调查员,分别在9个领域、33个指标和上百个变量上,问300多个问题,根据受访者的回答,换算成具体的指标,衡量对方幸福不幸福。比如说,你冥想吗?如果你经常冥想,说明你的内心很充实,比较幸福。你多久祈祷一次?如果你经常祈祷,说明你有信仰,那也比较幸福。你和你的邻居关系好吗?你会和你的家人吵架吗?如果你邻里、家庭关系和睦,说明你比较幸福。再比如,你每天工作多少个小时?休息多长时间?如果你每天工作时间很短,那你可能比较幸福。反之,如果你经常加班,调查员还会问你加班多长时间?有没有加班费?如果你经常996、无偿加班、还经常在休息时间被上司叫去赶项目,那你大概不怎么幸福。这些问题通常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提问结束后,调查员会给你一天的工资作为补偿,回头将这些数据通过特别的计算方法量化,变成“国民幸福指数”。

2010年的“幸福调查”显示,8.3%的不丹人觉得自己“非常幸福”,32.6%觉得自己“很大程度上感到幸福”,48.7%“勉强觉得自己幸福”,只有10.4%觉得自己“不幸福”。换句话说,在不丹官方的统计里,近九成国民都是幸福的。不丹一直以“最幸福的国家”自居,并且一直在推动所谓的“国民幸福总值”走向国际,总理在联合国发表讲话,呼吁各国避免使用GDP,改用GNH作为衡量国家进步的标准。在不丹的呼吁下,越来越多的国家,开始注重其国民的幸福与心理健康情况,用“科学的方法”进行量化分析。但比较尴尬的是,2013年,在不丹的推动下,联合国也开始做《世界幸福报告》,但在联合国的报告里,不丹仅排世界第95名,只比尼泊尔、喀麦隆和老挝高一点点。后来,不丹总理改变态度,表示“幸福指数不是一切”,放弃追求“国民幸福总值”国际化,专注于“不丹国民的幸福”。

说了这么多,又到了私货环节了,大家兼听则明。中国一直在以积极的态度,同不丹协商边界问题,帮助不丹追求主权独立,这次签署的《关于加快中不边界谈判“三步走”路线图的谅解备忘录》,就是两国在外交上迈出的一大步。但对于不丹来说,争取独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且这条路并不好走。不丹的现代化,必然伴随着“开眼看世界”的过程。为了弥补现代化给国民带来的心理落差,不丹政府不得不另辟蹊径,教会国民感受“幸福”。但实际上,所谓的“幸福指数”,不过是小国寡民的自娱自乐,是不丹为了遮掩作为“傀儡国”的屈辱之感,而麻痹民众、提升他们自信心的无奈之举,只不过意外地迎合了西方人的“东方主义”幻想,才得以被炒作捧红。

近代以来,随着工业化、城市化的发展,很多西方人对现代化产生了迷惘,开始需要寻找“心灵的寄托”。但世界已经被列强开发得差不多了,有些人就开始盯上了人烟罕至的青藏高原。1873年,俄罗斯的“神智学家”布拉瓦茨基移民到了美国,到处散播她的“神奇经历”,说自己到过西藏,跟西藏的“上师”产生了“心灵的交流”,还学会了飞天、透视、气功等超能力。在她的炒作下,不少美国人开始把西藏看成是未受污染的、纯洁的、神秘美丽的“人间天堂”,把西藏炒作成自己“灵魂的寄托”,立志毕生要去一次西藏,“净化”一下心灵。二战期间,纳粹德国又把西藏看作是雅利安祖先和神秘智慧的故土,希姆莱甚至还派过探险队去西藏,寻找所谓的“雅利安种族后裔”。

1933年,英国小说家詹姆斯·希尔顿写了一本书,叫《消失的地平线》,讲一群白人意外到了青藏高原一个叫“香格里拉”的世外桃源,在那里与“心灵大师”交流,净化了心灵。在商业文明的包装下,“西藏”成了一个流行文化的符号,好莱坞不断上演着“香格里拉”的故事,对基督教失去信仰的人们,又把信仰寄托在了远在天边的西藏。

对西藏一无所知的好莱坞明星们,开始标榜自己是“香格里拉”的信徒。西方流行文化中“纯洁的西藏”,不仅能净化你污秽的心灵,还能教会你气功、长生不老、时空跳跃等特异功能,变得越来越邪乎。实际上,编出“香格里拉”这个词的小说家,自己从来没去过西藏,所谓的“香格里拉”,其实就是作者在伦敦唐人街里听到的方言,原来是粤语,叫“山旮旯(gālá)”。与西藏一脉相承的不丹,全国依然有三分之一的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远非童话故事里的田园牧歌,“最幸福国家”的传说,只因迎合了西方“中产阶级”对生活的焦虑、以及对青藏高原文化的猎奇,而被套上了一层神秘的滤镜,备受吹捧。

改革开放后,我国也遇到了西方工业化、城市化过程中的类似问题,而这种对藏地文化的猎奇,也伴随着西方文艺作品的引入,被一同传入到了国内。西方世界的“他者”,也正在渐渐变成我们的“他者”。越来越多的“文艺青年”们,开始把青藏高原看作是“最后一块净土”、“净化心灵的圣地”。2001年,为了迎合西方对“香格里拉”的幻想,我国云南有一个叫中甸的县,自己改名成了香格里拉。虽然这也有发展旅游的考量,但咱们作为中国人应该要明白: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香格里拉,所谓的“香格里拉”,不过是厌倦城市风景的小布尔乔亚幻想出来的“天堂”,与真实的西藏没有任何历史和现实联系。藏族同胞和我们一样,都是普通人,也吃五谷杂粮,也会饮酒作乐,他们没有特异功能,也净化不了你的心灵。

在联合国的《世界幸福报告》里,中国的排名远比不丹要高,西藏的人均GDP,更是接近不丹的三倍。如果你的心灵对现代社会失去了信仰,全世界跑到什么地方,都“净化”不回来。与其大费周章去“最幸福国家”净化灵魂,不如好好领略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还能为少数民族同胞们贡献一点旅游收入,岂不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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