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戴琪女士的讲话后,我觉得,应该对即将到来的那些对话机会予以充分重视

【本文来自《美国贸易代表:无意激化贸易紧张局势,将与中方就经贸问题展开坦率对话》评论区,标题为小编添加】

昨天晚上,戴琦女士在美国华盛顿特区国际与战略研究中心CSIS的二楼大厅里发表演讲然后接受提问。在拖延了9个月之后,拜登政府的对华贸易政策算是正式亮相了。

有朋友把相关视频转发了过来,全程听完之后,我觉得有以下几点令我印象深刻。

一是,她提到与中国脱钩decoulpling不现实,要再次挂钩recoupling了。脱钩是特朗普为代表的民粹派主张的事情,而挂钩是建制派精英的利益所在。塑造了二十一世纪第一个十年世界经济面貌的中美经济共生关系中,中美双方其实都是获益者,但是在美国内部,政治上很强势的金融资本圈把好处独吞了,把全球化的代价留给了美国中下层白人群体,于是才有了特朗普民粹派的造反。拜登所代表的建制派借着新冠疫情夺回了政权,如今美国商业界和金融界卷土重来,要求跟中国再次挂钩。我觉得中美重新挂钩不是不可以谈,但是得先把问题说清楚:你们建制派的政权能否长期稳定?如果中期选举共和党夺得参议院多数席位,如果2024年大选特朗普再次入主白宫反攻倒算,那么咱们今明两年谈的条款究竟能管多久?

二是,她将中美的科技战归因到中国身上,说2014年中国推出规划,要在2030年在芯片产业上再次上演钢铁和光伏产业政策的故事,所以美国政府才采取了产业制裁措施。这种说辞,某种程度上是为这届政府延续特朗普政府贸然发动的对华芯片战、科技战找借口。这说明他们在未来的谈判中并没有诚意放松这个领域的对抗。

三是,提到了一个词,可持续的共存,durable coexistence,这是个新词儿,究竟意味着什么,还需要进一步观察和探讨。谈得好,这个概念可能最终向习总书记早年提出的“新型大国关系”的内涵靠拢,也就是平等相处且不对抗。再不济,也体现了一种对立双方之间的合作博弈的思维逻辑。

四是,她提及会逐步豁免部分对美出口商品的关税。此事其实是美国企业和美国政府在着急,因为按照穆迪前一阵的量化研究,美国所征的百分之20%关税,18.5%是由美国消费者和美国进口商承担了,仅仅1.5%是由中国出口商承担了。尤其是疫情之下,美国供应链迟迟难以充分恢复,通胀率仍然居高不下,降低关税有助于缓解商品不足和高通胀。对于中国而言,2018年关税战刚刚开打之时,许多人吓唬我们说关税会导致多少万人失业,当时我跟这类人没少辩论。如今实际情况如何呢?关税加了三年了,东南沿海的出口工业至今仍然是招工难。所以,现在国内几乎听不到有谁说要尽快解决关税问题的了。

五是,此前的第一阶段协议的执行问题。主持人问戴琦女士说,你是否认为上一届政府所谈出来的第一阶段协议是“公平的”,她予以否认,但是强调说,这个协议我们既然继承了,那就以此为基础跟中方展开进一步的协商。听她的意思,似乎是觉得应该用第一阶段协议为筹码展开下一阶段的对华谈判。但问题在于,此一时彼一时。正如她和她老板喜欢用的一个说法“以实力为基础”,如今盘点一下双方在贸易和产业上的实力,究竟谁有求谁?既然我们想要的芯片和光刻机你无论如何都不卖,那我为什么要用能源、环境和血汗换你的纸片呢?

六是,戴琦女士在演讲和回答问题时都提到美欧的经贸关系。演讲中她说要和欧洲盟友一起对华施压,但实际上她这次演讲结束就要赶飞机前往欧洲搞数字贸易的磋商,因为欧洲人打算在数字经济领域对美资平台大打出手。中美欧是全球最重要的三大市场,中美都有巨型数字平台,而欧洲数字经济则主要被美国平台巨头给垄断了。所以在数字经济领域,美欧之间会掐得很厉害。而在大飞机和汽车领域,中国市场的占有率对欧美企业都很关键。所以,我并不担心戴琦女士所谓的联欧抗中策略。

总体而言,考虑到当下美国国内的对华民意和舆论氛围,戴琦女士的这番演讲基调应该说是非常不容易的了。当然,拜登政府如今内外交困,逐步缓解并稳定对华关系,也算是一种务实主义的体现。习总书记过去几年经常讲斗争,如今我们终于见到了通过斗争获得团结、通过斗争获得和平的曙光。

未来几个月,尽管有疫情导致的交通不便,我们仍将见到中美之间的一系列工作层面的对话。我觉得,应该对即将到来的这些对话机会予以充分重视,相关的顶层设计应既有全球政治经济学的理论深度,又有现实主义的国际战略高度。如果谈得好,谈出一个双方可接受的世界政治、贸易、资本和货币规则来,那么我们就可以为21世纪中期的全球和平与繁荣确立一个新的基础,一个堪比布雷顿森林体系和雅尔塔体系的世界政治经济新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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