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四号即将登陆月球背面, 然而中国科幻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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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8日凌晨2时23分,我国探月工程再次出发——嫦娥四号成功发射。与以往任何一次不一样,嫦娥四号最终将降落在月球背面,实现整个人类历史上,首次月球背面软着陆和巡视探测。的确,我国科学技术在新世纪以来的爆炸式增长,在今年“忽然”给了世人这样的印象——科幻正在成为现实,或者说,我国科学技术在当前的迅猛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走在了科幻的前面——射电望远镜FAST能接收到137亿光年以外的电磁信号,这个距离已经很靠近宇宙大爆炸的起源;全球首颗量子卫星“墨子”也成功发射,它将建立起连接中国和欧洲的量子通信网络,这将为构建全球规模的、真正安全的新一代互联网迈出第一步;长征5号在不远的将来,将携带重4.5吨级的火星探测器承担火星探测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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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荒江钓叟的《月球殖民地》、梁启超的《新中国未来记》到刘慈欣的《三体》、郝景芳的《北京折叠》,一百多年来的中国科幻文学即便对未来抱有着最夸张的想象,也很难料想到今天中国科学技术的发展高度,以及它深入到我们普通人的日常生活的程度。当前,我国的科学技术正走在全世界的最前沿,很多领域甚至已经远远超过美国、日本和欧洲某些发达国家的现有发展水平,例如射电望远镜FAST项目保守估计也领先美国20年,2020年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中国的“天宫”都将是人类唯一的太空空间站,与之相伴随的,在这一过程中,我国必然在不断地产生着美国、日本和欧洲某些发达国家所不具备和无法体会的中国经验和中国故事。然而,有些尴尬的是,这些属于我们自身的中国经验、中国故事,除了《新闻联播》这样的主流媒体的报道之外,并不在我们文学的视线和视野内,这也是当代中国所必须直面的一个文化困境。

科幻文学作为类型文学几乎是虚构性的现代主义文学在当下硕果仅存的一隅,不断地以自身的方式将当代中国的很多传统虚构性的现代主义文学已经无法包裹的经验和情感纳入到自身的谱系中;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科幻文学在近五六年来始终保有着相当的社会话题度,并呈现出不断升温的趋势。然而,尽管中国科幻文学在新世纪以来取得了长足进展,但是我们要清醒地看到,虚构性的现代主义文学几乎是唯一还在兴盛的场域,中国科幻文学尚远未走出现代主义文学所框定的范畴,并没有提供真正意义上“新”的文学表达和审美范式,其所依托的评价标准、体系也存在着结构性的问题。

1957年,前苏联成功发射人类第一颗人造卫星“斯普特尼克号”,其在迈出人类太空探索的第一步的同时,也正式拉开了冷战年代的太空竞赛的帷幕,并同时带动了冷战年代美苏科幻文学的兴盛、繁荣,分别出现了以阿西莫夫、萨根、海因莱因等为代表的美国科幻作家,和以别利亚耶夫、叶菲列莫夫、布雷乔夫等为代表的苏联科幻作家。所以,20世纪60、70年代,冷战的最高潮其实也是世界科幻文学的黄金年代,对科幻文学和科技实践都有着极为深远的影响。遗憾的是,冷战终结后,随着苏联的解体,以雨果奖等为代表的科幻评价标准和体系,逐渐被美国科幻文学界所垄断。包括刘慈欣的《三体》、郝景芳的《北京折叠》等在内的中国科幻作家的相关作品,仍然依赖于地外生命搜寻、宇宙社会学、角色扮演游戏、未来学、战略科学与跨学科智库等,作为冷战年代的美国战略应用文学存在的话语体系和理论资源,不过是冷战年代那些美国科幻文学的经典范本在今天同人写作意义上的世纪回响,还不是具有面向未来意义的文学作品。 而且,在叙事方法和策略上,当代中国科幻文学也依然停留在20世纪式的独白式的乌托邦表达,在技术层面上并没有超脱出20世纪的现代主义美学的形式桎梏和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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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虽然今天对未来的想象可能有着比20世纪要顺畅的描摹,但在当今中国乃至世界范围,这种局限在特定闭合区间内的科幻文艺格局和范式,远不能有效地整合当前正在发生的原创性的中国故事。中国科幻文学获得世界性认可的评判标准,也依然是建立在来自美国、西欧冷战年代的经验和传统基础之上的评价体系——不能说他们的标准完全没有价值,但其一定不可能充分适用于今天包括科学技术在内的很多领域都已经走在世界最前沿的中国,也更不应是中国科幻文学考量自身的唯一标准。

由于上述原因,无论是中国还是世界,现有的主流科幻文学作品基本上都在表达从《阿凡达》《2012》,到《星际穿越》《火星救援》等更为符合美式中产阶级价值观的生态灾难,无论是发生在地球、太阳系乃至全宇宙,都不过是当下正处于全球性经济危机周期中的中产阶级趣味主体,对充斥在日常生活里的各种焦虑感的真切投射,并没有实质性的开拓出有别于20世纪现代主义美学范畴之外的表意空间和审美范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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