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告急!半个世纪,从“一棵松”到“一片海”


  提到承德的塞罕坝机械林场,大家可以列出一连串荣誉:“国有林场建设标兵”、联合国“地球卫士奖”、“全国脱贫攻坚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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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北承德塞罕坝日出。图|图虫创意

  这些荣誉的背后,是三代塞罕坝人的奋斗和坚守。

  但很少有人知道,第一代塞罕坝人平均寿命只有52岁;很多塞罕坝人在造林护林的过程中,落下了终身残疾,还有些人,要求死后也要埋葬在塞罕坝,继续守护。

  塞罕坝,如何从千里松林变成荒漠一片?

  为了使它重获新生,三代塞罕坝人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文 | 谢芳 瞭望智库观察员 鲍瑞敏 实习生

  本文为瞭望智库原创文章,如需转载请在文前注明来源瞭望智库(zhczyj)及作者信息,否则将严格追究法律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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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化

  “塞罕坝”是蒙语和汉语的结合词,“塞罕”是蒙语,意为“美丽”,“坝”是汉语,意为“高岭”,地处内蒙古高原和冀北山地的过渡地带。

  历史上的塞罕坝,确实是一个“美丽的高岭”:辽金时期它是人迹罕至的千里松林;明代及清初它成了蒙古游牧之地,自然生态环境一直保持着原始状态,林木葱郁,水草丰沛,鸟兽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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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年1月,塞罕坝冬景。图|视觉中国

  清代康熙时期,清政府面临着北方的多重威胁——兼并蒙古大部分部落的准噶尔虎视眈眈,沙皇俄国也觊觎已久。因此,这片“南拱京师,北控漠北,山川险峻,里程适中”的游牧之地备受关注。康熙二十年(1681年),康熙帝北巡塞外,在此处划定14000多平方公里的围猎场,设立“木兰围场”,世界上最大的皇家猎苑由此诞生。

  【注:“木兰围场”的“木兰”是满语,汉语之意是“哨鹿”,即为捕鹿。】

  自康熙二十年到嘉庆二十五年(1820年)的一百多年间,康熙、乾隆、嘉庆三位皇帝共举行木兰秋狝105次。木兰围场的围猎骑射活动,满足了清政府的政治威慑需求和八旗子弟军事训练需求,史学家们称此为“肄武绥藩”。

  【注:雍正在位13年,没有到过木兰围场,但他曾言“后世子孙当遵皇考所行,习武木兰,毋忘家法”。】

  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热河行宫建立,七年后更名为避暑山庄,作为皇帝北巡的落脚之地,其“一座山庄,半部清史”的政治地位逐渐确立。而身处北巡要地的木兰围场,伴随着避暑山庄的发展,其政治、军事地位也愈发重要。

  正因如此,木兰围场禁止平民进入,并且严禁放牧和伐木。围场周边有满蒙八旗官兵驻守,要冲地段设有哨卡,还有数拨“巡逻队”流动巡查,这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当地的生态环境。

  然而,随着清朝国力的衰落,这些规定变得难以执行和维持。

  道光帝即位之后,下令停止围场的秋季围猎,政府对木兰围场的管护逐渐松弛。清同治时期到民国年间,木兰围场先后三次开围放垦,号召民众垦荒伐木,售卖林木,这成为当地生态退化的开始。民国6年(1917年),当地政府更是设立围场县木植局,其职能就是专司砍伐国有林售卖木材及承办售卖山林迹地事宜。

  放垦吸引来大量居民使得当地人口激增,他们掠夺式的生产生活方式,超出了自然界的自我修复能力。此后,该地又遭遇了日本侵略者的掠夺采伐和连年山火。新中国成立初期,围场域内仅存天然残次林105.4万亩(约702平方公里),森林覆盖率仅为7.62%。

  森林的日益减少,让周围风沙肆虐,围场的土地沙化也日益严重,大面积沙带与无数流动沙丘自此形成。除此之外,域内的小气候也受到影响,“每年七十二场浇淋雨”的温润气候被暴雨、干旱、狂风和冰雹等极端天气取代,进一步加剧了水土流失。

  伴随水土流失,耕地养分也不复存在, “山地雨水扒,平地沙石压,靠河床两岸,顺着水坝塌”,可谓恶性循环。

  到上世纪50年代,围场水草丰美的盛景不再,彻底退化成一片高原荒漠,“飞鸟无栖树,黄沙遮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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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设场

  围场沙漠化后,无法防风固沙,巴丹吉林、腾格里、乌兰布和、库布其沙漠和毛乌素、浑善达克、科尔沁沙地,呈扇形聚拢,形成3000多公里风沙线,直扑新中国的首都北京。

  其中,浑善达克沙地位于内蒙古中部锡林郭勒草原南端,其名字在蒙古语中意为“黄色野马”。地如其名,当地千里赤地,常年黄沙漫天。

  更重要的是,海拔1400米的浑善达克沙地,与海拔仅40米左右的北京的直线距离只有180公里。作家李春雷在报告文学《塞罕坝祭》中写道,“有人形容,如果这个离北京最近的沙源堵不住,那就是站在屋顶上向院里扬沙”。

  此前,浑善达克沙地的南端有围场阻拦,围场沙化后,北京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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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场前的围场,是一望无际的荒原。图源 | 新华网

  其实,不仅仅是首都告急,当时全国都面临着森林退化的严峻形势。美国学者马立博在他的《中国环境史:从史前到现代》中这样论述:1949年的中国是一个森林严重破坏国家,当时森林覆盖率仅有5%-9%,向中国共产党提出新的问题,应对环境退化后果,妥善利用森林资源支持经济发展计划。

  1950年6月,《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地改革法》通过,其中第十八条规定:大森林、大水利工程、大荒地、大荒山、大盐田和矿山及湖、沼、河港等,均归国家所有,由人民政府管理经营之。

  从此,原归省县公有的森林、荒山、荒地和私有大片森林、荒山、荒地均归国家所有,在国有林区和荒地、荒山建立的林场,均称“国营林场”

  【注:国营林场是国家培育和保护森林资源的林业生产性的事业单位,20世纪90年代开始改叫国有林场。2021年3月11日,全国绿化委员会办公室发布的《2020年中国国土绿化状况公报》显示,2020年中国国有林场数量整合为4297个。】

  1956年1月,中共中央政治局提出的《1956年到1967年全国农业发展纲要(草案)》指出:“从1956年开始,在12年内,绿化一切可能绿化的荒地荒山,在一切宅旁、村旁、路旁、水旁以及荒地上、荒山上,只要是可能的,都要求有计划地种起树来。”

  是年3月,毛泽东发出了“绿化祖国”的伟大号召,开启了绿化祖国的征程。身肩护卫京津冀地区城市环境和华北地区水源安全的围场被列为国家造林育林、治理风沙的重点区域。

  在这些大背景下,塞罕坝应运而生。

  1961年,林业部决定在河北北部建立北方第一个大型机械林场。当年10月,时任林业部国营林场管理局副局长的刘琨带一行人前往当地考察、选址。

  沙化后的围场,一年中超过半数时间都处于积雪期,考察队在寒风中走了3天,目之所及皆是荒原。但刘琨没有放弃,鼓励考察队继续前进,终于,一棵挺立的松树出现在眼前,那是一棵天然落叶松。刘琨激动地说,“今天有一棵松,明天就会有亿万棵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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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场选址时发现的一棵松树。图源 | 新华网

  1962年,在承德围场县,以木兰围场旧址为基础的承德塞罕坝机械林场正式成立。同一年,来自全国18个省份、平均年龄只有23岁的127名大中专毕业生,与当地的242名干部工人一起,组成塞罕坝第一代创业者,向平均海拔1500米的沙地进军。

  他们将用几十年如一日的实际行动,努力实现27字号召——“改变当地自然面貌,保持水土,为减少京津地带风沙危害创造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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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艰苦

  毁林容易,造林却并不简单。塞罕坝的开拓者们,首先面临的就是恶劣、艰苦的生存环境。

  1962年9月,22岁的赵振宇刚刚从承德农校毕业,就马不停蹄地上了塞罕坝。尽管他是承德本地人,但上坝后发现,塞罕坝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上坝的第一印象是满目荒凉:一没树,二没人。”“天当床,地当房,草滩窝子做工房。”“一年一场风,年始到年终。”

  坝上没有固定住所,他们只能先手动搭建窝棚、马架子住,有的人甚至在沼泽地挖草坯盖“干打垒”或随山就势挖地窨子住。

  住不好,吃得也不行,坝上资源短缺,地形崎岖,物资难运,他们只能一日三餐啃窝头,喝雪水,甚至吃盐水泡黄豆充饥。

  坝上气候恶劣,春天,雨水少风沙多,大家劳作一天,汗水混着泥沙淌一身,就成了泥人,有时风沙大到遮住太阳,伸手不见五指。

  冬天更难过,塞罕坝年均气温在零下1.3摄氏度,最冷时能达到零下43.3摄氏度,年均积雪7个月,年均无霜期仅64天,年均6级以上大风日76天。大家晚上睡觉要戴上皮帽子,早上起来,眉毛、帽子和被子上都会落一层霜,铺的褥子、毡子全冻在了炕上,想卷起来需要用铁锹慢慢铲。

  有人发明了一个办法,每晚睡前,找一些砖头和石头扔进火堆里烧热,再捡回去放在被窝里,这样可以暖和一点入睡。有时候一觉醒来,自己睡的地窖门已经被大雪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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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视剧《最美的青春》实地取景,演绎了塞罕坝第一代造林人的故事。图中的情景即为上坝学生居住的地窖被大雪掩埋,队友们挖雪营救。图源 | 电视剧《最美的青春》

  大家每天巡山几十公里,晚上回来棉衣变成了冰甲,棉鞋冻成了冰鞋,走起路来哗哗响。遇上下雪天,边下雪边刮风,雪被大风一吹,就变成了雪沫,这种风也被叫作“白毛风”,刮到脸上,就会形成冻疮。

  坝上还缺少教育、医疗等机构。赵振宇和爱人白文娟都在林场工作,一年中最多在家里待五六天,其余时间都在山上造林、护林、防火。当地没有幼儿园,夫妻俩的4个孩子都是附近老乡帮忙托管带大的。

  一次老乡出去串门,用绳子把他们的大儿子拴在窗框上,没想到,孩子玩着玩着就把绳子缠到了脖子上,等被发现时脸都青了,差点儿被勒死。他们的二女儿则不慎掉进火盆里,胳膊、胸脯都烧焦了,伤疤至今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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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世纪70年代,赵振宇和爱人白文娟在塞罕坝第三乡林场。图源 | 中央广播电视总台中国之声

  但恶劣的自然环境和艰苦的生活条件还不是最让第一代塞罕坝人难过的,更让人难过的还有种不活的树苗们。

  林场没有树苗,只能先引进。第一年种植了1000亩树苗,到了秋天,成活率不足5%。1963年春,又种植1240亩树苗,成活率不足8%,大家备受打击,偏偏那年冬天又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很多人被困在坝上无法回家过年。寒风凄凄中,有人写到:两年栽树全枯死,壮志难酬,不如下坝换新天。

  也是在这场大雪中,19岁的孟继芝完成防火瞭望工作,在返回林场的路上迷路失踪,全场人出动寻找。最终在一个雪堆里找到了已经被冻僵的他,他的命保住了,但双下肢自膝盖处被截掉,再也站不起来。2014年,年近七旬的他接受采访时,还表示自己运气不错,因为一同上山的战友,去世时平均年龄只有52岁。

  时任塞罕坝林场第一任党委书记的王尚海心急如焚。这位抗战时期当过游击队队长的老党员,在新中国成立后成为承德地区农业局局长,与一家人住在单位分的房子里。1962年,时年40岁的他听从组织安排,交了房子,带着老婆和5个孩子上了坝。

  彼时,王尚海知道,严冬中的塞罕坝急需一场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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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战”

  1964年初春,王尚海和中层干部跑遍了林场的山山岭岭,最终发现了“马蹄坑”。

  马蹄坑因形如马蹄踏痕而得名,位于林场东北部10公里处,三面环山,南临一条小河,共有760亩地,地势平缓,适宜机械作业。王尚海决定在这里进行“大会战”。

  与此同时,技术人员们分析了前两次失败的原因,得出结论,外地引进的树苗在调运过程中容易失水、伤热,而且极难适应塞罕坝寒冷、干燥的恶劣气候,要想成功,必须自己育苗。

  技术人员们不分昼夜在林场中考察,经过数月的调查研究和开会讨论,终于研究出技术改造方案。

  一方面,他们改进了传统的遮阴育苗法,在高原地区首次取得了全光育苗的成功,并摸索出培育“大胡子、矮胖子”,即根系发达、苗木敦实的优质壮苗的技术要领,大大增加了育苗数量和产成苗数量,实现了苗木自给;

  另一方面,他们改进了苏联的造林机械和植苗锹,创新了“三锹半”植苗技术,提高植苗速度。

  【注:“三锹半”的第一锹是松土,要直立,先往里晃动一下,再把苗放进去;第二锹是填埋,先填里,再往外;第三锹是压土,把前一锹压实;最后半锹是让土更结实。】

  除此之外,林场还辅之以分级造林、地表重耙等配套措施。赵振宇在考察过程中还发现了拥有十几米长根系的黄柳,他将沙坡横向挖沟,再把黄柳一道道埋进去,流沙被固定住了,树也能种活了。直到现在,塞罕坝在高海拔高纬度地区育苗造林的技术,在业界依旧领先。

  苗有了,地选好了,塞罕坝再次开种。

  1964年4月,王尚海精心挑选了120名员工,带头吃住在山上,每天,各种机械一响,“马蹄坑造林大会战”就开始了:指挥和技术人员随时靠近机车进行具体指导;投苗员紧紧盯准相应的标准线,尽量缩短苗木根部的曝光;各行上扶踩的人一丝不苟地调整深浅度,扶正或在漏植点补栽苗木。

  就这样,经过30多天的奋斗,马蹄坑造林688亩,到10月初,所植落叶松平均成活率达到99%以上。这是国内首次用机械栽植针叶树获得成功。

  1989年底,病重的王尚海在承德一所医院的病床上用手艰难地指向北方,说出了弥留之际的最后一句话:“塞……罕……坝……”

  这年12月24日,遵从王尚海的遗愿,他的骨灰被撒在了马蹄坑,伴他长眠的那片松林也被命名为“王尚海纪念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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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马蹄坑造林大会战”的幼林地。图源 | 新华网

  找到科学的方法后,造林则要“提速”了。按照当时林业部的要求,林场要在20年左右把150万亩的土地全部绿化,其中要造林100多万亩,这就意味着20年里每年要造林5万亩左右。

  这项艰巨的任务,落到每一个上坝拓荒者身上。这其中,有六个女孩子格外引人注目。她们分别是陈彦娴、甄瑞林、王晚霞、史备荣、李如意、王桂珍。

  1964年的夏天,她们六人正在河北省承德二中读高三,住同一个宿舍。闲聊时,陈彦娴经常畅想自己今后的人生,要像新中国第一位女拖拉机手梁军一样,为祖国建设出一份力。后来,她听说邻居刘文仕被任命为塞罕坝机械林场的场长,那里正在大规模机械化造林。六个人一合计,决定放弃高考,一同申请去塞罕坝造林。

  就这样,十八九岁的她们从承德启程,在路上颠簸了两天两夜后,上了坝。

  上坝后,陈彦娴没有如愿开上拖拉机,而是被分配到千层板林场苗圃,负责育苗工作。从掏大粪做有机肥开始,这六位姑娘吃着土豆、咸菜,喝着雪水、雨水,开始了辛勤的工作。为了掌握好播种时盖土的薄厚和压实度,她们拿播种用的滚桶和刮板一遍一遍练习,手臂肿了也不停,她们时常要在寒冷冬日里扎进泥塘作业,走六七里地到山上运送砍下来的残木,“马蹄坑造林大会战”的胜利也有她们的一份功劳。

  陈彦娴的妈妈心疼女儿,专门跑到林场劝她回家,并给她安排好了工作,但陈彦娴坚持留在坝上,一直待到了退休。这就是著名的“六女上坝”故事。

  从1962年到1982年的20年中,哪怕是经历了1977年的罕见“雨凇”灾害和1980年的百年不遇特大旱灾,第一代塞罕坝人仍在沙地荒原上成功造林96万亩,其中机械造林10.5万亩,人工造林85.5万亩,总计3.2亿余株,保存率达七成,创下当时全国同类地区保存率之最。

  塞罕坝的生态坏境得到了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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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护

  植树造林讲究“三分造、七分管”,塞罕坝大面积造林成功之后,需要精心看护和管理。

  1978年,伴随着改革开放和国营林场改革的浪潮,塞罕坝机械林场也开始了探索。与此同时,“三北”防护林工程正式启动,并在1979年被列为国家经济建设的重要项目。作为“三北”防护林环北京、天津区段的主要组成部分,塞罕坝的重要性有增无减。

  从1983年开始,塞罕坝的主要任务由造林转向森林抚育和经营。林场的树种复杂,落叶松、樟子松和云杉等不同树种的抚育要求各不相同,需要建立精细的营林体系,针对不同树种实施差异化经营模式。

  第二代塞罕坝人也是在这一时期加入的。1984年,刘海莹从河北林业专科学校毕业,放弃了老家秦皇岛优越的工作条件,来到塞罕坝做了一名基层林场技术员,樟子松造林技术难题,就是他解决的。如今,塞罕坝林场内落叶松面积达68万亩,是第一大树种,樟子松则有14万亩,排第二。

  生物病害被称为“无烟的森林火灾”,对森林的侵蚀是不可挽回的。因此林场也十分重视森林有害生物的预防。

  塞罕坝第三乡林场森保股股长朱凤恩自1979年开始,就致力于森林病虫害防治工作,40多年来积累了丰富的经验。“防虫得抓最佳时机,太早的话,虫子没孵出来,效果不好;太晚的话,虫子长成了,耐药性强,防治难度也很大。”他经常捕捉不同种类、不同成长期的害虫,用不同品种、不同浓度的农药分别喷洒,记录死亡时间,最终找出了适用于不同虫害的最佳防治时机、最佳防虫药品,计算出不同强度虫害下的用药浓度和喷药频率。

  2002年,松毛虫袭击塞罕坝,局部地区受灾严重,朱凤恩每天凌晨1点半就带领技术人员和喷药工人开始工作,晚上10点才能回家休息。就这样持续了两个多月,最终打败了松毛虫。后来,河北省在制定有关喷烟机防治病虫害的地方标准时,主要经验数据大多都由塞罕坝提供。

  现在的塞罕坝依旧重视有害生物测报,定期开展有害生物联防会议。随着技术的进步,当地针对不同的有害生物,采用飞机防治、物理防治、天敌防治等多种办法,有的放矢。

  除了这些工作,塞罕坝还有一个永远绕不开的问题:防火。

  塞罕坝林场中,森林集中连片分布,林下、路边蒿草茂密,可燃物载量丰厚。此外,这里降水量较少,干燥多风,一旦发生火灾,很容易形成“火烧连营”之势,威胁树木安全。因此,林场建立不久,就设立了瞭望站点,起名“望海楼”,通过人工瞭望的方式防控森林火灾。

  “望海楼”其实是“望火楼”,之所以称作“海”,一是为了避讳“火”字,二是期盼树木早日成林海。

  “望海楼”历经四代更迭,最初只是一人多高的马架子,三角形的房顶上盖满茅草,前面提到的第一代塞罕坝人——19岁的孟继芝,就是在这样的马架子上完成防火瞭望工作。

  第二代“望海楼”是一间简单的红砖房,上面有一个孤零零的窗户,一个烟囱;第三代是一间平房,配上稍高一些的瞭望楼;如今的第四代,则拥有了五层高的瞭望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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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代“望海楼”图片。图源 | 郭香玉 新华网

  2006年,刘军和齐淑艳夫妇上坝成为塞罕坝的瞭望员,他们是来接替前一对瞭望员夫妻的——那对夫妇的孩子自出生后就待在林里,3岁了还不会说话,见陌生人就跑,为了孩子的成长,夫妻俩申请调换了岗位。

  刘军和齐淑艳所在的亮兵台“望海楼”海拔1940米,是林场最高的“望海楼”。每年,两人要在瞭望点驻守至少六个月,重复登上16米高的瞭望台瞭望,隔15分钟做一次记录,一天之中要瞭望96次。

  现在的塞罕坝有九对夫妻“望海楼”,他们一个记录本、一副望远镜、一部电话,一望就是十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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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军、齐淑艳夫妇在“望海楼”前。图源 | 刘少华 人民日报海外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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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士

  2005-2010年期间,第三代塞罕坝人也上了坝,80后扑火员陆建就是其中之一。其实,陆建是标准的“林三代”,1962年,陆建的祖父就来到塞罕坝,成为了第一代务林人,后来陆建的父亲陆爱国在林场出生,成为一名瞭望员。

  像陆建这样的“林三代”,在塞罕坝有很多。前文提到的赵振宇1962年上坝,1967年他的女儿在林场出生,后来成为第二代务林人,1992年,他的外孙女王崇出生,毕业后成为第三代务林人。

  在三代人的努力下,今天的塞罕坝已经成为华北地区耀眼的绿宝石:森林面积达115万亩,森林覆盖率82%,每年可涵养水源、净化水质1.37亿立方米,固定二氧化碳74.7万吨,释放氧气54.5万吨,可供199.2万人呼吸一年之用,空气负氧离子是城市的8至10倍。

  良好的生态环境,也让塞罕坝成为珍贵的动植物物种基因库:这里有陆生野生脊椎动物261种、鱼类32种、昆虫660种、大型真菌179种、植物625种。其中,有国家重点保护动物47种、保护植物9种。

  2010年,塞罕坝机械林场被国家林业局授予“国有林场建设标兵”称号,成为我国唯一获此殊荣的国有林场。

  2017年12月5日,在肯尼亚内罗毕举行的第三届联合国环境大会上,塞罕坝林场建设者被授予联合国“地球卫士奖”,这是联合国环境领域的最高荣誉。此后的考察中,联合国副秘书长兼环境署执行主任埃里克·索尔海姆更是高度评价塞罕坝不仅对华北、对中国意义重大,对世界其他地区的人民也有很好的鼓励作用和启迪。

  除了改变环境,塞罕坝还改善了当地人的收入,为我国的脱贫攻坚事业贡献力量。

  为守护好这片林海,林场广开大门,吸引大家参与到生态保护和建设中,每年能为当地的百姓提供4000多个就业岗位,年均发放劳务资金6000多万元,人均年收入达1.5万元。

  年近60岁的袁怀东已经在塞罕坝林场工作了30年,他表示林场的活儿一年到头都干不完——春季植树、夏季喷药、秋季割草、冬季剪枝。在林场技术人员手把手指导下,许多人都成了掌握多项林业技能的“土专家”。

  林场在保证生态安全的前提下,还积极发展生态旅游产业。1993年5月,塞罕坝国家森林公园获批组建,林场在园内打造了七星湖湿地公园、塞罕塔、亮兵台、滦河源头等高品位生态旅游文化景区。到2007年时,中国林科院评估,塞罕坝的森林生态系统每年可提供超过120亿元的生态服务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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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1年6月27日,塞罕坝国家森林公园晨景。图源:杨世尧|新华社

  现在,塞罕坝已成为华北地区著名的森林生态旅游胜地,每年生态旅游相关收入超过6亿元,推动了10000余贫困人口脱贫致富。

  2021年2月,在全国脱贫攻坚总结表彰大会上,河北省塞罕坝机械林场获得“全国脱贫攻坚楷模”荣誉称号。

  自1961年的选址开始,到今年的“楷模”称号,从荒漠上的一棵孤零零的落叶松开始,到现在的一片茫茫林海,在三代人的不懈努力下,塞罕坝用60年时间,摆脱了荒凉和贫困,拥有了绿色和新生。

  如今,那棵被称为“功勋树”的落叶松依旧矗立在塞罕坝,它的身边是亿万棵树木,它们静默在华北大地上,继续见证塞罕坝新的黎明。

  参考资料:

  1.塞罕坝之歌——河北承德塞罕坝机械林场几代人52年艰苦造林纪实|王国平、耿建扩、周洪双.光明日报.2014-03-18

  2.塞罕坝,京城绿色屏障的前世今生|郭香玉.新华网.2017-08-04

  3.学习进行时|塞罕坝,习近平为何如此关注|金佳绪.新华网.2021-8-24

  4.塞罕坝林场研究(1962-2017)——兼及生态环境视角|高海南.河北师范大学.2019-06

  5.关于清帝北巡的两点思考|王朓朓、孙福春.河北旅游职业学院学报.2019年第24期

  6.木兰围场放垦与生态变迁|毕宪明.承德日报.2008-07-03

  7.《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地改革法》|1950年6月28日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第八次会议通过

  8.口述:半个多世纪、三代人、一件事儿|央视新闻客户端.2021-08-25

  9.王尚海:塞罕坝上“一棵松”|马彦铭.河北新闻网.2017-06-28

  10.赵振宇:愿做林场“螺丝钉”|潘文静、李巍.河北新闻网.2017-07-13

  11.陈彦娴:“六女上坝”谱壮歌|马彦铭.河北新闻网.2017-07-24

  12.塞罕坝夫妻“望海楼”的故事|刘少华.人民日报海外版.2017-08-31

  13.用生命书写绿色传奇——塞罕坝机械林场三代人55年艰苦奋斗造林纪|潘文静、段丽茜、李巍.河北日报.2017-07-26

  14.刘海莹:绿水青山展抱负|霍艳恩.河北新闻网.2017-08-06

  15.塞罕坝守望者:三代人,半个多世纪,写就一片绿洲传奇|李照.荔枝新闻.2019-10-01

  16.科学经营 增林扩绿 推进林场生态建设——河北省塞罕坝机械林场总场大唤起林场生态建设纪实|王春风.中国林业.2012-06(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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