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奎搬新家——改革开放四十年的平民生活

改革开放四十年,我也想写一些文字纪念。

 

可是,我纪念的方式,也许和很多人不一样,我只想写一个我认识的差不多和改革开放同龄的人,平常人,以及他周围的那些平常人,那些平常事儿(为了避免麻烦,文中的人名地名我都作了改动,但文中所叙述的事情是完全真实的)。

 

父亲原单位上有一个我的好朋友,叫天奎。

 

前几天和她新娶的妻子一起,在我们那个城市搬进了新家。按当地说法,这叫“搬火”,大概意思就是,搬进新房,开火做饭吧。            

 

我们一家,她妻子的一家,还有乡下来他的叔叔婶婶、两个姐姐,都一齐去祝贺。            

 

说起来,这天奎并不是父亲单位的职工,而是他们单位一个同事赵伯伯乡下的侄儿,由于总想到城里找点事做,经常借住在他叔叔(父亲同事)在我们单位大院的家里,年龄比我大点儿,一来二去,我们也就熟稔了。

 

天魁他人标标致致,又勤劳肯干,可几年前都三十大几奔四的人了,也一直没娶上亲。

 

为啥呢?大家都说:一是他家里困难,一是他人太老实。            

 

天奎家里是四兄弟、两姊妹,按说在乡下这日子不难过。不过九几年的时候,他最小的弟弟天明在湘南那边的煤窑里干活,遇上瓦斯爆炸,没了,当时才十五岁;又过了几年,赵伯伯的大哥,也就是他们的父亲,打柴的时候误闯到另外一个宗族(这个姓好像一直和他们那一姓有过节)的柴山上,他自己不知道,边打柴还边唱山歌,结果让那边的一伙人听见,被狠打了一顿,打晕了,扔在冰冷的水田里躺了一夜,被抬回家后就一病不起,不久也就去世了——因为这事,两个宗族差点动武械斗,赵伯伯虽然已经不在家乡,但还是极有威信的人,他接到消息连夜赶回乡里,劝阻了群情激愤的族人——那个时候,农村的宗族矛盾好像很突出,不光是他们赵家,在我自己的家乡,宗族之间曾经为了争煤矿,争柴山,争水源而大动干戈,用自制的火器互相轰炸射击,跟打仗似的,死了好几个人,公安局的都只好在一旁干瞪眼。有一年我回乡过年的时候就亲眼看见,一个我们姓的年轻人因为赌博时的纠纷被打我大伯的那个宗族的人拿着刀追砍,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村里,叫上几个同宗的青年,也拿起刀想去报复,幸亏还是被我父亲和村干部阻止,不然真的打起来,天晓得又会是什么祸事。

 

继续说天奎吧。

 

前两年,他二哥天英因为常年在外打工,饥饱无常,生活艰苦,得了肝癌去世了,也才四十一岁,一直是孤身一人。于是他们这家的男丁,就剩下大哥天华和老三天奎了。天华家里孩子多,负担重,两个姐姐天凤、天琴,嫁出去了就是别家的人,没法老是操心娘家的事,这一来,他们家这日子可就不好过了,远近的姑娘也都不上门,天奎的婚事就一直耽误下来。        

 

同院的叔叔婶婶们倒是挺关心这天奎的,听他们说,他也曾经喜欢上一个,不过因为他太老实,喜欢谁,就对谁没防备,一门心思要和人好,谁劝也不听,结果落了个人财两空。他想想,也不愿找人麻烦,就这么算了吧。——这事儿搁在天奎身上,我还真信,因为有一回,他曾经到城里来帮我赵伯伯的老丈人看店子,这店子恰好离我们学校不远。一天晚上,他看见有几个贼在撬门要偷另外一个铺子里的东西,邻居好心叫他别管,说这几个都是这块儿的地头蛇,人家怎么知道那个铺子里没人?那就是情况熟啊,你一个外地人惹得起吗?可他觉得不成,还是冲上去喊:“有贼,抓小偷!”贼没偷成,气可就发到了他身上。后来这几个贼天天找他麻烦,不是随手打他几下,然后“借钱”,就是跟他说:“你凭什么说我们是贼?你这是坏了我们的名声,你得给我们赔罪,下馆子,请客!”。他呢,明知道那几个是贼,可是捉贼拿赃,他手头又没人家的证据,只好忍气吞声地让人作践,后来实在呆不下去了,只好回乡下。他又不跟别人说,他走后,邻居才偷偷告诉赵伯伯是这么回事。

 

那时我好像刚上初中,听说这事儿,觉得天奎做得对,可这么个结果又真是窝囊,他这真叫典型的“帮得了别人,救不了自己。”总之他就这么老实巴交一人,心眼好,脸皮薄,没有那些花花肠子弯弯绕——可如今是什么世道?他这样的人在家种种地还好,出门在外,哪里吃得开,哪里发得了财,又哪里会有姑娘来爱呢?         

 

别说,还真有。        

 

父亲单位里有个秦伯伯——山西五台来的,和阎老西儿还是乡党呢——家里有两子一女,过去和赵伯伯家以及我们家也都是很好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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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啥说是“过去”呢?因为父亲这单位是一家中型国企,搞建筑施工的,本来效益满不错,听父亲说,七八十年代的时候,地委机关给干部分的房子都没咱们单位的好。可是到了九几年,说是三角债啊什么的弄不好了,职工全体下岗,企业改制。改来改去,最后把企业给改没了,宣布破产,把地卖给了私人老板。这改制、破产,当时其实就是把职工当包袱扔掉,让自谋出路。当然就引起了工人们一片哗然,就连从河北回本市访友的一位曾经在这住过的退休老师(也是我们家的好友)一进院门看见那七零八落的破败样子,在我父亲和赵伯伯面前戳着拐杖恨恨地骂:“败家子儿啊!败家子儿!都是一群败家子儿!”

 

他骂的当然不是工人,也不是我们家,可我爸爸赵伯伯听见了,舒服得了吗?赵伯伯因为在职工中的威信高,临时被委任当了职工联络人,负责和职工们协调改制的种种事宜。

 

赵伯伯心里很矛盾,有一回跟我父亲说:“这样把国企整垮了,这是犯罪呀!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到市里开会,亲耳听到有的领导讲,就是要消灭国企!上面要这么办,咱们扛不住,还不如早点把这事办完,尽量为职工多争取一点利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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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广大的职工们有气找不到人撒,省里、市里、局里的领导他们见不着——当然那些人也不敢到下岗工人中来——他们能见着的,就是赵伯伯这样天天奔走在基层的具体经办人员,结果这一改制,一卖地,好多原来要好的同事,都和赵伯伯家冷淡起来,乃至对立起来,好像总觉得他是在助纣为虐,甚至有人传说我们家借着改制大捞了一笔——其实,我父亲和赵伯伯是故交,心里明白,赵伯伯别说捞一笔,为了给困难职工多争取几个低保名额,不知道在区里、市里跑了多少次,送人家的烟钱,还有跑来跑去的出租车费,很多都是他自己贴的。反正就因为这些事,还有其它一些纠纷和误会,秦伯伯一家和赵伯伯家就闹矛盾,见了面再不说话,连招呼也不打了。       

 

单位破产了,秦伯伯一家也确实连遭不幸。他们的二儿子秦剑,本来也是单位职工,下岗生活无着之后,年轻轻的就病死了,也没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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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儿子秦东,本来智力有点问题,后来安排当了清洁工。可是飞来横祸,有一天天还没亮,他在街上扫地的时候,被一辆疾驰而过的小轿车连人带车撞飞了,小轿车停也没停,跑得无影无踪。那时天还是暗的,人又少,别说车牌,连车的颜色都没人能说清楚。秦东在医院里呆了几天,最后还是没救过来,留下一个没工作的妻子和一个叫秦婷婷的女儿。 小女儿秦晓君不久也离了婚,带着女儿冰儿回到家里和父母一块过(晓君人很漂亮,院子里一直有关于她的一些风言风语,谁也不知真假)。屋漏偏遭连夜雨,正在这当儿,秦伯伯自己查出肝癌晚期,没多久就去世了。      

 

不知道是人家没请,还是赵伯伯仍然置着气不愿意去,他没有参加秦伯伯的追悼会。我那时也在念研究生,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事儿。       

 

赵伯伯的儿子赵毅,那时也在外地读书——他也是我的童年好友,天奎就是他堂哥——后来他跟我说:

 

秦伯伯的追悼会,赵伯伯没去,但赵伯母还是去参加了。后来她跟赵毅说,追悼会上,冰儿和婷婷哭得是撕心裂肺,雪儿还在一个劲儿的说:

“爷爷,你不是说要我考上大学吗?可我现在才上初中啊,爷爷你怎么就走了啊!你不想看冰儿考上大学了吗?”

 

看着这两个小姑娘,看着这好端端的一家如今就剩下寡母、寡媳和孤苦伶仃的女儿、孙女,赵伯母也是眼圈红红的直掉泪,心里真的是什么怨气也没有了,回到家就跟赵伯伯说:     

 

  “老头子,老秦一家对我们是有点误会,是说了你这个那个的。可是,现在他们一家都那个样子了,这个气,咱们是不能再置了!再说,咱家小毅以前辅导过冰儿的英语,这次人家还是在我面前夸你儿子教得好,冰儿喜欢听他讲课。人家这可还是念着咱们的好呢!”        

 

后来赵毅回到家,听母亲讲了这些事,也跟父亲说:                  

 

 
“咱们跟邻里的有些矛盾,比如跟秦伯伯家的矛盾,说到底,不能怪我们,也不能怪他们。这是社会造成的,那个时候把那么多工人下岗,扔包袱,人家心里有气,又不知道该找谁发,他们能看到的就是您,可不就找到您头上。我知道您是好干部,您在那个时候是为职工们办了很多实事、好事,我可是一直为有您这样正派公道的父亲感到自豪啊。他们不理解,您心里也有气。不过不管怎么说,您是党员、干部,度量大,觉悟高,受点委屈就受了吧,不应该跟群众生气,毕竟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按毛主席讲法,都是工人阶级的兄弟嘛。我现在也是党员,也算是知识分子了,大小也是个干部,有时候也会受点误解,受了也就受了吧。您当初给我取名赵毅,不就是希望我有点儿忍劲儿吗?”     

 

  
赵伯说:     

 

“我哪里是生群众的气?我是在想老秦跟我可是那么多年交情,我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他能不知道啊?他那样说我,我能受得了吗?”       

 

赵伯这话一出口,赵毅就知道他其实已经不生气了。

 

赵伯母就说:

 

“你既然还是把人家当朋友,那就好。那些事就不要再想了。多想也是气自己,何必呢?你儿子倒是比你懂事,看到了他们一家人还打招呼。你也不应该小肚鸡肠还不如你儿子吧?”       

 

赵伯没再说话。       

 

 后来,天奎到广东打工回家,顺便到本市来看赵伯,看我们,住了些天。不过那时候我在已经搬到大学里工作、生活,已经不和父母在一块了,没碰上他。        

 

那个时候,婷婷的妈妈,也就是秦东留下的媳妇,好像是在本市的青枫浦社区开了一小铺子(或许是摆摊子)。赵伯母觉得可以撮合他们俩,就介绍他们认识。他们一见,相互都有好感,连婷婷也觉得天奎人很好,她欢迎。以后,天奎就经常到本市来,帮她们一家做点事——再后来,就领证、结婚了。       

 

就这样,老赵家和老秦家的恩恩怨怨,就随着天奎和婷婷妈走到一起,而有了一个了结,而夹在中间的我们老曲家,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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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天奎和婷婷的妈妈搬进的新家,是在青枫浦小区的廉租房,专门租售给像他们这样的低收入群体的。天奎告诉我,这都是他们根据自己的实际收入情况,填表、打报告,然后上面分批予以解决的。房子四十八个平方,本身买下来大概是四万块——房价这么便宜,主要是政府补贴的钱,而买房、装修、电器等等所有加起来,一共花了不到十万块钱——他在这个虽然不太大,但一直向往的城市总算有一个自己的家了。        

 

我们一家,还有赵伯伯一家,连同秦伯伯的爱人冯阿姨,一起去看了他们的新家:虽然面积不大,可是房子的结构很好,敞敞亮亮,装修得也挺精致,家里的布置也温馨、妥帖。看着天奎他们两口子有点儿羞涩的幸福劲儿,我,以及所有人真是打心眼儿里替他们高兴。        

 

赵伯伯和父亲也都很高兴。赵伯伯连说:“这房子不错。哎呀,这还是现在党的政策好啊。还是照顾老百姓呀!”     

 

  一屋子人都频频点头。          

 

 可我的心里一动:此刻,在这个热闹的新家里,赵毅也不在我身边了。

 

前年,他突发脑溢血去世,才三十八岁——原因大概是在外面做事,太忙太累了,而且他这个祖籍东北的壮小伙子,太爱吃荤,不爱吃素。

 

他去世那年,正好是孙中山先生诞辰150周年,读着习总书记纪念中山先生的讲话,我突然想起了去世不久的赵毅:

 

孙中山先生诞辰120周年的时候,正值我上小学二年级。学校组织我们看了一部反映孙中山先生在广州经历陈炯明叛乱的故事片《非常大总统》。回来后要写观后感,我爸妈不在家,我就到好朋友赵毅家一起写。
赵毅的爷爷,是五十年代东北林专毕业的老技术人员,看到我们在写观后感,就问我们知不知道孙中山先生的“三大政策”是什么。我记得影片的末尾刚好提到,就说是“联俄,联共,扶助工农。”

 

 赵爷爷听了,稍微作了个纠正,说是“扶助农工,因为那个时候讲究士农工商,不是像我们现在这样说工农兵学商”,然后就表扬我说: “小毅,你看人家懂得真多。你要向人家学习啊。”

 

小毅还有点不服气:“他本来也不知道啊,这是电影里说了的!”

 

赵爷爷笑着说:“就算是电影里说的,可是人家学到了,记住了,你就没记住。那你看电影有什么意义呢?你呀,就是得向人家好好学!”

 

写到这里的时候,我好像又看到了赵爷爷慈祥的笑容,听到了他那爽朗的东北腔。

 

我小的时候,父亲经常在外出差,母亲也经常要整天上班,很多时候,赵毅的家就是我落脚、吃饭、做功课的地方。小毅的一家人就是看着我长大的。他们总是关心我,鼓励我,给我最大的帮助,有时候甚至让我都替小毅觉得委屈,因为每当他们说“曲斌这孩子做得多好”的时候,意思就是“小毅你差得太远了!”

 

 赵爷爷后来因为脑溢血去世了。那时我大四,在准备英语专业八级,没有人告诉我这个消息。父亲应邀作为生前友好的代表,致了悼词。

 

十多年后,才38岁的小毅竟然也因为突发脑溢血而去世了。那时我在外地出差,又没有顾得上赶回去。

 

小毅是典型的东北小伙子性格,讲义气,对我很好。放学了经常请我吃东西,看电影,自己攒钱买的书报杂志都首先拿给我看,然后高高兴兴地听他父母和爷爷教训他:“你看人家小曲斌看的书真多,懂得真多!”

 

这就是我在那个大院里的朋友,从来用他们能做到的一切来支持我,而我似乎什么也没为他们做过的朋友。

 

 我还想起了那个年代大院里的很多邻居: 有一位易爷爷,家里有很多电影和小说杂志,经常让我到他家看书,因为他就喜欢爱读书的孩子;

 

那位和赵伯伯一度闹翻的秦伯伯,我也经常在他家看小人书——印象最深的,是《说唐》和《伊利亚特》;

 

而有位彭叔叔家里,则有全套的《三国演义》连环画,不用说,又是让我大饱了眼福的;

 

还有一位父亲的战友全叔叔,也是个司机,可是对马克思主义理论和中国历史问题特别感兴趣,到我家看个《秦始皇》的电视剧,他兜里竟然揣着一本《中国历史大事年表》,为了几个历史事件发生的年份和其他几位同事争得脸红脖子粗……

 

 现在,那单位(一家中型国企)已经破产改制快20年了;

 

易爷爷和秦伯伯都不在了;

 

全叔叔一大把年纪,为了抚养几个孙子,还在外面辛辛苦苦地打工——不知道现在他对那些理论和历史问题,还有没有当年那么浓厚的兴趣呢?

 

其实,我读书、备课、写东西的时候,经常不由得就想起国企大院,想起他们,想起这些平凡、朴实、又很有意思,很有个性,不乏精神追求,也给了我很多教育和启发的工人前辈们。

 

我想起在小时候的寒暑假,曾经跟着父亲他们的施工队伍走过北到长江、南到珠江流域的山山水水,有时住在古木参天的云杉林里,有时住长叶拂地的甘蔗林中。我在工棚里看着书,就能听到远处开山放炮的声音——一座座桥,一条条路,就是这样在他们手中拔地而起,通向远方的;

 

这也是有代价的战斗:小时候,我不止一次地参加过因为工程事故而遇难的职工的追悼会:那些臂缠黑纱的孩子,也是我童年时代的好伙伴;

 

我还记得母亲说起过,厂里的职工们曾经敲锣打鼓把他们的披红挂彩子弟送到部队,有的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立下了战功,又被职工们敲锣打鼓地迎回大院……

 

这就是我印象中的国企,是天奎那样的人那时无比向往的地方——但它的生命终止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

 

究竟是为什么会垮?其实一直没有任何人给过职工们一个让他们信服的回答——而就像我写的那样,从那时开始,他们的命运就发生了急遽的变化。

 

只是父亲告诉过我,当年单位改制,一直从基层干到领导岗位为这个单位操心了半辈子的赵伯伯向单位的职工们做工作的时候,曾经在职工大会上说:         

 

 “大家要相信党,相信政府。现在这是改革,大家暂时会困难一些,但是大家一定要相信:共产党,是不会真的把大家丢下不管的,决不会的!”     

 

——这也就是他为什么在天奎和婷婷妈搬进新居的时候会说:“还是党的政策好啊!”

 

这不是官腔,而是信念,是他一个四十多年的老工人、老党员,一个字一个字从心底里掏出的话。

 

在读研究生的时候,我曾经感慨万千地和一位同学谈起过这件事,谈起赵伯伯的这些话:       

 

 “你知道九十年代国企改制,几千万工人下岗,为什么大家一千一万个不愿意,最后还是服从了国家的决定,没有闹出什么大的风波呢?说一千道一万,最后就是因为这句话,就是因为大家相信:共产党决不会把我们丢下不管的!可是,为什么大家能够相信共产党呢?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在毛泽东时代,毛主席的共产党在人民的心目中树立了很高很高的威信。到现在,尽管人民群众有这样那样的不满,可是说到底,他们还是相信党。那个时候,他们就是怀着这种信念,自谋生路也好,投亲靠友也好,让我们的国家挺过了这段最艰难的时期!可是,不管怎么说,国企改革这么一折腾,工人们对党的感情的的确确淡化了,的的确确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我们不能忘记这一点,不能让毛主席积累下来的威信这么一次次消耗完了。哪一天这个威信真的消耗完了,我们国家就危险了!”     

 

我又想起:前不久有一次上课快迟到了,我只好打的赶到学校。

 

那位司机师傅知道我教思想政治课之后,一路在和我聊天。

 

他五十岁左右,也是当年的中专毕业生,曾经在食品厂搞质检,后来(2004年)因为单位改制而下岗了。下岗工人对改革开放特别是国企改制往往有不少抱怨,不过这位师傅表示,他觉得改革开放还是好,他也能理解那时候国家推行国企改制、人员分流的苦衷。他的主要意见,就是:

 

1.共产党的领导下,先富要真的能带后富,而不是先富起来的人把还没富起来的人往脚下踩;

 

2.竞争要公平,不能不择手段;3.基本生活要有保障——尤其是那些因为年龄等原因,已经不可能具有很强竞争能力的人,应该得到社会的关怀和保障。他觉得我们思想政治教师都是很有水平的,应该能够把这些问题研究清楚,并且讲明白,让大家信服。

 

司机师傅的话,我想,应该说代表了很多普通劳动者对我们党的信任与期待,包括对我们的思想政治理论工作的期待。

 

我在教书的时候,总是在向听课的孩子们强调:同学们既然学马克思主义,就一定要多听劳动人民的看法,了解他们的疾苦和希望,了解他们的经验、智慧、爱憎,并从中去了解我们党的理论、方针、政策到底好不好,到底和人民群众愿望的契合度有多大,应该怎样宣传,才能让人民群众更加理解,应该怎样坚持、发展、改进,才能让人民群众更加满意。作为一名从事思想政治理论研究与教学的普通教师,我并不是水平多高,分量多重的人,但的确总是感到自己责任不轻。我们从事这个马哲专业的同学,听到群众中的一些怪话和抱怨,不要只有一种消极的理解,认为这就说明我们党不得人心了。我们要看到,归根到底,人民群众是把多么大的信任和期待寄托在我们党身上,寄托在我们党的理想、信念、宗旨、理论以及为之不懈奋斗的决心和行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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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这些,想着天奎、婷婷妈,赵家、秦家、我们家,以及这个已经不存在的国企大院里几十年来发生过,我亲身经历过、目睹过的一切,想着我们的党,我们的国家,我们千千万万的劳动人民在这四十年里,到底得到了什么,又曾经失去过什么,我悄悄地下了楼,走到这个廉租房小区里,在宣传栏上,看到了“惠民政策问答”、“各级领导关于密切联系群众问题的讲话”、“中央领导关于民生问题的重要论述”等等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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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细细地读着。         

 

说实在的,这也许是我第一次去细细品读这些内容。         

 

平时我在报纸上,电视上,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往往觉得都是形式主义,不会仔细关注;可是在这里,在这个干净整洁的廉租房小区,在我自己的经历过那么多风风雨雨的天奎和婷婷妈的温暖的新居下面,在这个来来往往的的住户们高高兴兴地走着,那些带着憧憬的眼神就在我的身边闪烁的地方,我真的感到,那宣传栏里的每一个字,是那么实在,那么入眼,那么有说服力——特别是右上角的那一面五星红旗,她真的是那么庄严,那么鲜艳,那么让我发自肺腑地惊讶于她的美丽!          

 

祝天奎一家生活美满;          

 

祝赵伯伯一家、冯阿姨和他们的子孙们安康幸福;

 

祝福所有像他们一样含辛茹苦,支持着家庭,支持着社会,支持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的一切的劳动人民;          

 

 祝福我们的党,         

 

祝她能够用自己炽热的忠诚,重新点燃人民群众的信念;          

 

        祝她在继续改革开放的年代里,能够让我们的镰刀铁锤和五星红旗:          

 

 
永远神圣,          

永远庄严,           

永远鲜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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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听天奎嫂说,他们这新房能不能办到产权证,又有些麻烦,希望他们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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