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成了叔叔的儿子？

一户神奇的三口之家让研究人员困惑不已：一位美国父亲发现他儿子的生父竟然是他的兄弟——然而他并没有兄弟……

小吕克（叫他吕克好了，他的父母X夫妇希望对他的身份保密）生于2014年6月，是一个健康漂亮的宝宝。

但当医生对他进行血型检测后，发现这个小男孩的血型是AB型。

然而，这根本就不可能！

他的父母都是A型血。吕克是AB型的话需要父母双方一个贡献能表达A抗原的基因，一个贡献能表达B抗原的基因。A当然没有问题，因为父母双方都有。可这个B就不知从何处而来了。

两个父亲

第一个可能的解释：吕克的母亲对丈夫不忠。如果她和另一个有着B抗原的男人发生过关系，那吕克很有可能是那个男人的儿子。

“不不不，”吕克的母亲言之凿凿，“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背叛过我丈夫！”而且不管怎么说，吕克并非常规性行为的产物，而是人工授精所生。他的父母有生育困难。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医生用注射器将若干X先生的精子送入X女士的阴道，这样可以增加受精概率。那是不是医生注射了另一个男人的精子？经手的医生表示绝不可能。

为了弄清真相，X夫妇先后进行了两次亲子测试（即分析父母和子女的DNA来寻找双方的相似之处）。两次测试结果证实吕克确实是X夫人的儿子，但却不是X先生的儿子……

吕克的红细胞中携带两种分子，这意味着他的两条 7 号染色体上各有一个等位基因：A 与 B。吕克的父母双方各自给儿子提供一条 7 号染色体。然而问题是：他们两个都是 A 型血，没有能表达 B 抗原的基因，所以也没法将其传给吕克。这位假想中的父亲的血型基因可能是 AB，BO，BB（即要么是 AB 型，要么是 B)

这真是令人费解。为了寻求解释，X夫妇求助于美国斯坦福大学的遗传学家。斯坦福的专家对孩子的DNA进行了更为详尽的检查。结果令人惊奇:他们发现，小吕克的DNA和X先生有相似之处，但还不足以鉴定为父子。吕克的父亲应该是……他的叔叔！

那回到最早的思路上来：会不会还是吕克的母亲背叛了丈夫，和他的兄弟出轨还怀了一个孩子？这可有点悲剧，然而似乎与事实也不相符，因为X先生根本没有兄弟，或者说，至少他本人认为没有。

而这出奇案的谜底正在于此：他有个秘密存在的兄弟。这个兄弟也并非在别处长大。这个隐蔽的兄弟其实一直都在他的身边，就分散在他的体内！

为了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们得先往上溯一辈，看看X先生诞生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切都源于当年他母亲，也就是吕克的祖母，当时她腹中怀的其实是一对双胞胎，而且是所谓的“假双胞胎”：她体内有两个卵子同时受精，然而这两个胚胎并没有单独成长，而是融合在了一起。这个“融合”胚胎随后正常发育，最后形成的人体内拥有两组基因不同的细胞。

结果，X先生血细胞的基因来自最初的一个胚胎，即有着A抗原的细胞，而他进行基因抽取检测的口腔细胞也属于这一组细胞。相反，X先生的精子，也就是给了吕克生命的那个细胞的遗传物质（DNA）则来源于另一个拥有B抗原的胚胎。

一种确实存在的生物

X先生就是一个所谓的“嵌合体”生物，也叫“喀迈拉”，这个名字来源于古希腊神话，是一只有着狮头狮身，背上还长了个山羊头，身后又拖着条蛇尾的幻想生物。而“嵌合体”指的是那些复数受精卵融合从而表现出多种性状的动物。

喀迈拉

但X先生和那些神话中的两头怪兽根本不一样，他看起来完全“正常”。在他儿子出生之前，没有任何人知道他还有一个鬼魅般如影随形的双胞胎兄弟。不过他并非第一个有这般遭遇的人。

2002年，一位52岁的妇女卡伦·基根（Karen Keegan）需要肾脏移植。于是人们在她的家庭成员中寻找是否有适合捐献的人。在对他们的基因进行分析之后，人们惊奇地发现她的三个孩子中有两个……不是她的孩子！

不同的血缘

由于这次出现问题的是母亲，那就更令人奇怪了，因为卡伦很清楚这些孩子绝对是她本人生的，难道有人把她的孩子换成了另外一个母亲生的婴儿？这种事情如果只是发生一次，虽然概率很小，但或许还有可能。可出现两次的话，就太难以置信了！

同样，最后人们发现卡伦当初也是两个胚胎融合形成的产物。她血液中的细胞来自其中一个胚胎，而她的卵子则两组细胞兼有。所以，她的三个孩子中有两个是来源于和她血细胞基因不同的那一组卵细胞。

然而，双胞胎融合并非是形成“嵌合体”的唯一途径。母体中双胞胎可以在不融合的条件下获取细胞，甚至还有怀孕期间胚胎细胞和母亲的体细胞发生混合的情况！而反之，母亲也有可能在血液中保留孩子的细胞长达数年。

事实上，大部分时候，这些怪现象的当事人都毫不知情，除非某些特殊的情况使得真相浮上水面，又或者在这一现象造成的结果自然而然地显现出来的时候。

例如，如果这对双胞胎胚胎性别不同，那形成的嵌合体可能有两种性别的器官，或者兼有男性和女性的特征。

浑然不自知的“喀迈拉”们

由于很难看出一个人是否是嵌合体，所以也很难知道这些人的比例究竟有多少。

要搞清楚这点，必须给我们每一个人和我们身上的各种器官进行基因检测，这样做不仅耗时，而且代价非常高。

没有人想在这上面花费精力，因为一般情况下嵌合体人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健康问题。有人认为随着近几十年来辅助怀孕的医疗手段的发展，嵌合体人的数量应该有所增加。

在网上引起轰动的猫咪“维纳斯”也有可能是一只嵌合体猫。只有对它进行基因测试才能确认这一点。

举个例子，如果某位妇女不容易产生卵子，医生就会用药物促使她排卵。该女子可能同时排出两颗卵子，于是发生了和假双胞胎同样的事情：两个卵子同时受精，形成两个胚胎后进行了融合。有时，医生还会借助于体外人工受精，也就是在实验室内将受精卵培育成胚胎，然后再植入母亲的腹中。

很多情况下，医生会在试管中同时安放两枚胚胎，增加培育成功的概率。这种情况下，两个胚胎也有可能发生融合。而且，安放时将胚胎送入试管狭窄端的过程中，会使得两个细胞各自的细胞膜更加脆弱，从而增加融合概率。

而有些嵌合体人并非天生如此，是后天形成的。所有接受过例如肾脏、心脏等器官移植的人体内都有来自异体的DNA。那些曾经多次接受过输血的人体内也有可能保留献血者的细胞。还要算上近几年来通过基因疗法或细胞疗法治愈的患者。

这些患者身上原来有一个无法正常行使功能的基因，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医生在他们的体内注入一个良好的基因或是若干含有这个基因的细胞。于是，这些患者体内就有一新一旧两种基因不同的细胞了。

既是爸爸又是叔叔

上述这些细胞混合的情况由于能够救人性命，还是不难让人接受的。然而，对于吕克的父亲来说，情况就有些复杂了。

他刚刚才知道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双胞胎兄弟，虽然只有很短的一段时间。而他现在既是他自己，又是他兄弟。这真可谓是一个“鬼魅”般的兄弟：从未真正死去，因为他的细胞还活着，可又不算是真正活着。

对吕克来说，既可以叫X先生“爸爸”，也可以叫他“叔叔”！喀迈拉的世界，还真是奇妙呢……

撰文 Valérie Devillaine

编译 邹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