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凯申十问——展望中国共产党的第二个一百年

目录

零、引言

一、如何面对官僚主义问题?

二、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之后道路该怎么走?

三、如何重塑国际治理体系?

四、如何创造中国版的“普世价值”?

五、如何面对和治理阶级矛盾?

六、如何解决能源问题?

七、如何面对“身份政治”问题?

八、如何面对工业化带来的人口萎缩问题?

九、如何应对共产主义与民族主义未来可能的潜在冲突?

十、如何处理国家内部进一步统一的问题?

500

100年前,当党刚成立的时候,中国是一个看不到希望的、一潭死水的、死水之下是百姓挣扎着的地狱。在国际上,几十年来的第二次工业革命已经充分展现威力,电气化把人类带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而当时的中国,则与蒙昧、落后、沉睡、麻木这些令人绝望的词相关联着。

1922年的中共二大,提出了党的最高纲领和最低纲领,分别是:

最低纲领:消除内乱,打倒军阀,建设国内和平;推翻国际帝国主义的压迫,达到中华民族完全独立;统一中国为真正的民主共和国。

最高纲领:用阶级斗争的手段,建立劳农专政的政治,铲除私有财产制度,渐次达到一个共产主义的社会。

从当时的社会状况看,即使是最低纲领,也是几乎遥不可及的。从1840年以来,八十年了,各派走马灯尝试自己的救国方案,但中国仍然是一团稀碎,未来像镜花水月那样遥不可及。

在以毛主席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建党二十八年之后,中国人民改天换地。初步实现了最低纲领,之后又用了三四十年,建造出了原子弹、导弹、较为完整的工业体系,对最低纲领的成果做了进一步地巩固。

建国七十二年之后,建党一百年之后,社会主义没有辜负中国。仅仅一个世纪,坠入谷底的中华民族,不但实现了触底反弹,如今更是坐二望一。在世界历史上,辉煌的大国衰退之后,很多都难以再重新回到当年的荣耀地位,甚至分崩离析了,但中国如今几乎已经做到了。在这个伟大的转折中,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毫无疑问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党的第一个一百年已经过去,第二个一百年(2021-2121)年,你对中国共产党的第二个一百年,有些什么期待或者展望呢?

值此一百周年之际,我提出十个问题,作为对这个伟大政党的献礼和期待。这十个问题的答案,是我自己也非常想知道的,希望从之后的历史看到答案。

如果有读者能够活到2121年,也麻烦把这个十个问题的答案烧给我。

1、如何面对官僚主义问题?

从人类历史进入文明时代以来,官僚主义就普遍存在,中外各国,无一能免。只不过是有时缓和,有时尖锐罢了。我甚至认为,官僚体系与官僚主义是一个硬币的两面,不可能仅仅保留官僚体系而完全克服官僚主义,而充其量只能做到压制。消灭官僚主义,只能通过消灭官僚体制本身来实现,也就是到实现共产主义的那一刻。

那么,问题一就是:在共产主义没有实现之前,人类文明究竟能把官僚主义压制和解决到什么程度?它的极限在哪里?很期待看到党的第二个一百年里,对这个困扰人类文明数千年的问题作出创新性的解答。

2、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之后道路该怎么走?

从我们这代人开始上学,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就是一个耳熟能详的字眼,政治书中反复提到我们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自从1956年中国确立社会主义制度以来,按照之前领导人的说法——坚持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路线一百年不动摇。那么到2056年,初级阶段就要结束了。

从现在的角度回过头去看,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更像是一场“大补课”,解决的是中国的落后问题。把中国从一个落后的农业国变成世界第一的工业国,2056年的中国,如果没有意外,综合实力将超过美国+欧盟+日韩的总和。二百年的民族复兴之路,从此正式到达终点。

那之后呢?我们已经站到人类文明的巅峰上了,但距离二大提出的共产主义这个高级阶段仍然有很长的路要走,而这个阶段的理论建设,目前基本是空白的,至少公开的部分是空白的。这个“社会主义中级阶段”将会是什么?它有多长时间?历史会如何发展和演进?

3、如何重塑国际治理体系?

五百年来,世界一直在西方的“塑造”之中,资本指挥着军舰和殖民者,在第三世界划出一道道笔直的国境线。而中国崛起将终结西方五百年来对世界的统治,那么,原先的国际治理体系会发生怎么样的变化?真的是像有些人说的那样:若无美国,不知有几人称王,几人称帝吗?广大第三世界国家需要这样的世界警察吗?中国如果不想做美国那样虚伪的世界警察,那么届时将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和姿态来重塑世界治理体系?

4、如何创造中国版的“普世价值”?

到目前为止,由于中国崛起速度太快,关于中国为什么能崛起的问题,还没有一种明确、简洁、清晰、有说服力和传播性的理论能够给出解释。国内有人试图解答,但还没有能完全满足以上几个条件的答案。至于国外,现在则是还处在懵逼的状态中,比如中国最主要的竞争对手美国,到现在都不知道中国崛起的力量来源是什么。还仍然顽固地按照当年打败苏联的那套“专制-民主”二分法在试图拙劣而笨重地把中国套到这个三十年前似乎“行之有效”的体系中去。根本没有意识到苏联和中国的巨大差异,还远未走出“百万漕工”和“路径依赖”的困扰,也许只有此后的一次或若干次沉重打击才能稍微惊醒他们。

再过四十年,当中国崛起完成之后,自然会有全世界的“大儒”为中国撰写新的经书,撰写新的中国版的“普世价值”,并与中国自己的解释互相融合震荡,最终形成继如今西方这套所谓的“自由民主”之后第二版“普世价值”。

那么,它会包含什么内容,是如何讲述二百年来的历史的?其简洁清晰的表达方式又是什么?传播过程中会在世界各个角落产生什么样的二次、三次影响?

5、如何面对和治理阶级矛盾?

自从社会主义国家建立以来,始终面临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如何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妥协,以及妥协到什么程度?

生产力水平不足,无法实现共产主义,那么就必然要容纳一部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这就是妥协;同时,无需放任资本主义发展,又容易导致寡头垄断,敲骨吸髓,破坏生产,人民不满,最后反过来制约社会生产力。那么第二个问题就是,这个妥协的度在哪里?

有国家,就说明阶级矛盾不可调和,就必然存在阶级斗争。但同时,国家生产和发展的需要,又不能让阶级斗争这把火烧的太旺,那就要提前预防,把阶级矛盾降到相对缓和的程度。这又需要技巧,因为如果只是简单地保护劳工,导致成本上升,资本可能就会逃跑。所以必须要施以“组合拳”,从多个角度比如科技、基建、教育水平等方面树立壁垒,或者干脆国有资本下场。但无论怎么做,整个过程不容易掌控,就像在三个鸡蛋上跳舞(劳工、资本、发展),这是生产力水平所决定的。

在第二个一百年里,如何面对和治理阶级矛盾,如何处理阶级斗争问题?怎么能把这场“舞”跳好?

6、如何解决能源问题?

可控核聚变是目前已知的、几乎是唯一一种可以通向共产主义社会的“敲门砖”式技术。但它仍然面临大量的技术难题,有“永远的五十年”的调侃说法。在下一个一百年里,按照继续膨胀的工业文明的消耗量,化石能源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新型能源又有各种局限,人类文明是继续膨胀,还是像烟花一样绚烂之后掉落沉寂,从而酿成重大人道主义灾难,能源问题有至关重要的地位。

7、如何面对“身份政治”问题?

性别、民族、种族、宗教、还有各种细分的小圈子,都会形成身份。身份本身不可怕,麻烦的是形成“身份政治”的氛围和政策空间。苏联在一定程度上亡于身份政治,美国如今也深陷身份政治,而在我国身份政治也有一点苗头。

身份政治的特点是对社会进行“竖切”,用表面的身份差异冲突,掩盖真正的社会矛盾和问题,进而造成“看上去鸡飞狗跳拳头口沫横飞,实则只破坏撕裂而不建设”的后果,严重的甚至会造成仇杀和动乱。

一个国家一个社会一旦陷入身份政治,就像落入一个不断自我强化的漩涡,没有外力是难以自拔的。

而共产主义的阶级斗争理论,是天然克制身份证照的武器,它基于阶级对社会进行“横切”,但切片并不固定——今天你是金融资本家剥削阶级,但经过改造明天也可以是社会主义建设者。一旦“身份切片可变”,就可以“引导”,就可以通过建设而非单纯破坏来引导阶级构成发生变化,从而建立无产阶级占有优势的较为公平正义的社会。

但理论归理论,要实践却很难。因为身份政治的天然优势是门槛低,比如黑人白人,要搞共产主义,就要做群众工作,要教育要团结;但搞身份政治,只需要照照镜子看看肤色就够了。

在第二个一百年里,无论是国内治理还是国际治理,都会面对大量的身份政治问题,应该如何处理和面对?

8、如何面对工业化带来的人口萎缩问题?

工业化带来的一个效应,就是大家都不愿意生孩子。传统社会瓦解,不需要再靠家族抱团来获取利益。新型社会下生活条件优越,精神文化丰富,加上养育孩子的成本高涨,各个主要工业国,都出现了人口出生率低于世代更替水平的问题。

低于世代更替水平,就意味着人口必然会转向收缩,如果不能扭转或者遏制,国家和民族就可能面临消亡。而且工业化也需要足够的工业人口,人口萎缩也会影响到工业化本身。

我有个预感:解决人口问题,只靠上层建筑层面的辗转腾挪,只能治标,难以治本。毕竟生孩子又疼又影响工作生活,这个问题如果不能解决,在生活条件不断改善、活下去越来越容易、“躺平”这种过去千年里完全不切实际但如今在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变得有可行性的大背景下,再奖励或者变相惩罚的效果都会是有限的。

最终解决人口问题,很可能要通过技术,比如人造子宫。当然,这也会进一步导致家庭解体。如果这项技术真的出现,对整个社会结构的冲击将是巨大的,衍生出的很多影响可能需要脑子转好几个弯才能意识到。它会把人类向共产主义社会又推进了一步。

在第二个一百年里,面对即将出现的人口萎缩,2121年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9、如何应对共产主义与民族主义未来可能的潜在冲突?

1949年的中国革命实际上是具备“双重正义性”的。即“富国强兵、国家独立、赶走外侮”的民族主义层面,和“破除地主剥削、土地改革、按劳分配、人民当家做主”的阶级正义层面。因此,在党的第一个一百年里,大多数时候,共产主义和民族主义都是盟友状态,共同构成了新中国合法性的两根巨大支柱。

按理说,民族主义一般是右派,但由于中国是被国际侵略和剥削的第三世界国家,中国的民族振兴同时也带有反抗国内外反动势力的色彩。所以民族主义在过去的一百年里,主要是与左派结盟。

那么问题就来了,既然二者结盟的前提是“中国弱小”,所以为民族奋斗就是为阶级奋斗,二者很难分开的话,那如果这个前提不再成立了,会发生什么?

二者是否还会继续结盟,一定程度上取决于中国未来的政策和走向,如果中国与过去的世界列强不同,不去侵略压迫别人,那么二者就算不会再向过去那样结合的那样紧密,也不至于在这个问题上反目成仇。我相信按照党的理念,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我们永远不会做社会帝国主义。

另外一个可能的裂痕来自于国内。如果今后出现科技和经济发展停滞,国内矛盾变得复杂。那么一方喊“星辰大海”,希望淡化内部矛盾一致对外;另外一方喊“把资本家挂路灯”,表示什么约翰霍普金斯大学老子都不关心,老子就关心房价和996,看你高高在上空喊崛起我就生气。这个时候就有可能产生思想冲突。

所以关键还是把我们内部的事情做好,其实只要技术能不断进步,或者哪怕技术不怎么进步,但是中国继续进步,能把西方的生产力和高端产业再继续吸过来,就能缓和国内矛盾,如果能再适当约束资本,保护劳工,人民生活相对于国外不断进步。双方也就能继续作为盟友,共同战斗。

作为我个人来说,是真心希望在第二个一百年里,左派和民族主义还能保持盟友关系。说实话,其实很多爱国网友的思想意识形态,都是这二者的综合体,只不过是占比多少的区别而已。爱国也是爱人民,也是热爱正义和文明。

10、如何处理国家内部进一步统一的问题?

这里第一层的意思,是台湾问题,但台湾问题相比上面九个问题而言,实在是细枝末节无关紧要的小事,如果只有它,本来是不该列入的。过去我对台湾问题讲的已经很多了,这里就不再提了。

第二层的意思,是超出了形式统一的实质统一,是中华民族和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内部进一步融合与塑造。

我们现在的国家里面,仍然存在一些不那么“统一”的地方,比如对港台的一些优待,比如按照民族身份加分,比如不同地区的高考录取比例明显差异,比如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在一些地方的普及还有待深入,比如某些地方还有群众不满的一些“天龙人”现象,等等。

我希望未来的国家应该是这样的:每个公民在政策层面都应该是平等的,至于他是什么民族,籍贯是哪里,信仰什么,有什么样的生活习惯,这完全是他个人的私事和自由。不需要上升到公共政策层面。特殊待遇应该仅仅存在于确有需要的不特定身份的弱势群体,比如残疾人,比如成片的贫困地区,等等。

我们这个时代,信息化正在快速发展,人民群众对“公平”的期待更加敏感,同时要面对内外发展问题、国际竞争问题,都需要国内能够团结,消除掉“政策不均等”。如果确实有必要搞差异化政策,也应该说明为什么搞,在什么条件下政策可以退出,未来将会如何去满足这样的条件,等等。

未来一百年,无论是大国竞争,还是工业建设,整合好内部都是非常重要的。让所有人感受到公平正义,既有个人自由和特色,又有集体意志和共同心理经历。

写在最后

以上十个问题,每个都不是短期内能解决的。正因为这样,才能配得上对“党的下一个百年”的展望。

这些问题,有些我心里有思路,有些只有点头绪,有些在当下则完全看不到解决途径。

但相比1921年红船上的人们所面临的处境,相对于第一个一百年开头的中国而言,今天我们掌握的资源百倍千倍于过去,在中国共产党的正确领导下,在全国人民的团结奋斗下,在党的第二个一百年里,会有能力继续把人间奇迹创造下去。

这篇文章同时也是写给未来的。一百年后,作者肯定是成灰了。如果届时还有人能看到此文,盼能以某种方式给个答复,讲一讲这一百年来的故事。

全部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