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校外补习文化下，韩国学生怎么样了？

文章首发于公众号：叁里河

作者：Lexi

周三晚 11 点，我和另外五名教育办公室的职员接到举报，前往当地的一栋废旧建筑，在里面，我们发现了 40 个在补习的学生。

男孩女孩们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一个个都吓坏了，想往楼顶上跑，我赶紧安抚他们说，“违规的是补习班，不是你们。你们回家吧”。

这是 2011 年《时代》周刊一篇名为《South Korea: Kids, Stop Studying So Hard!》的文章里，提到的一则真实的故事。

那一年，是韩国开始实施“宵禁计划”（校外补习机构必须在晚 10 点关闭）的第三年。

“宵禁计划”则是继 1980 年，政府颁布《教育规范化及消除过热的课外补习方案》，意在禁掉全部的补习行为，却遭到家长的强烈反对之后，政府逐步放松禁令，并于 2000 年将禁令彻底废止，但又不能对校外补习撒手不管，于是想出来的新点子。

治理校外补习乱象，韩国比我们早了 40 年。

那么，那里的学生和家长现在怎么样了？

不去上学也要上补习班

去年 3 月，疫情在韩国蔓延开，全国学校关停。众多补习班却正式开课了。

韩联社报道，70% 以上的补习班都未响应政府的停课号召。一方面因为停业会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更重要的是，客户的需求并没有消失，学生们要补习。

结果就是，多个补习班内的传染事件的发生。

不去上学也要上补习班。韩国某医院感染内科教授接受采访时无奈表示，这或许是韩国特色吧。

韩国 MBC 电视台曾在首尔国立大学内展开问卷调查，在“除个人能力之外，什么因素能影响考入首尔国立大学”这一问题的回答里，排在前两位的是：父母的经济能力，校外学习辅导。

仅五千万人口的韩国，有着逾十万家的补习机构，全国 80% 的学生都不同程度、不同方式地参与了校外补习。

擅长取材于现实生活、敢于披露社会问题的韩国影视作品当中，经常会出现讽刺韩国教育竞争过激，以及花式校外补习的内容。

前年大热的电视剧《天空之城》，英文名《sky castle》。sky，正是韩国名牌三大的首字母缩写：S 首尔大学、K 高丽大学、Y 延世大学。

它们的录取率为 2%。

韩国非名牌大学的录取率是 50%，即只有一半的人能上大学。

韩国的高中教育和大学升学制度

韩国将高中教育全面放开，人人有高中读，不分重点和非重点，但分公立和私立。

私立高中每年学费至少 6 万人民币，招收了全国 4% 的学生，从开学第一天起就以“考进普通大学是耻辱，目标就是三大”为理念，进行精英教育。

精英教育更容易进本国名校，这跟韩国的升学制度离不开关系。

韩国也有高考，也有浓厚的“一考定终生”式的“唯大学论”观念。整体难度相较中国高考有过之而无不及。

考生要在一天内考完 5 门科目，且成绩只占升学考量的一半，剩下是由平时成绩、面试表现等部分组成的。

这些额外的部分又包括了“在校获奖情况”、“参与课外活动”、“个人爱好特长”等考核。也就意味着，旨在平准化教育的公校很难在日常教学中涉及到这些内容，而软硬实力兼备的私校有条件从高一开始就为学生的升学简历添光加彩，但这还不够。

“凭孩子一人准备任何一项竞赛都不可能获奖的，家长只能为孩子聘请专业人士辅导”，韩民族日报报道称。

韩国教育纪录片《差生——学习的痕迹》中 ，一名公立高中的学生，为了准备升学面试，提前背下了往届考题和全部材料，但最终还是落选了。

“面试情报被中上流社会牢牢抓住，只在同阶层内部交流。”

在寸土寸金的首尔市江南区，大量的补习班扎堆营业。

江南区大峙洞，有一条著名的“补习街”，光是这条街上各种名目的补习班加起来有一千多家。

《天空之城》里有一句台词是：“请大峙洞补习班的明星老师一对一进行辅导的费用或高达数十亿韩元，足以买一处高档房产”。

这大概真的没有夸张。

大峙洞的补习班，不是想上就能上的。

每逢补习班报名季，有意家庭都要通宵地排队抢号，然后拿到号的孩子再去参加入班考试，通过后，再根据个人的成绩排名被分去不同等级的补习班，且补习班级别不固定，内部定期还要举行小考，并重新分班。

有媒体曾在报道中写道，大峙洞的补习班学生会把同学视为竞争对手，彼此之间保持高度警惕，对自己的学习情况守口如瓶。

那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斥巨资请名师上门辅导了。

韩国教育论坛上有网友爆料说，名师界都流行反过来面试家长，了解家庭情况，甚至像拍卖一样，由几家出价，然后自己再决定为哪家的孩子定时上门辅导。

2014 年韩国家庭教育费支出中，用于课外教育的支出占到了总数的 65%。20% 的上位阶层和 20% 的下位阶层的教育费支出差距达到了 29 倍，创造了历史最高水平。

精英教育光环下的一切，高昂的私立学校和明星级补习，都是绝大多数韩国普通家庭的孩子无法企及的。

这又催生了韩国另一产业的风行——考试院，类似最近两年我国也开始兴起的付费自习室。考试院价格低廉， 24/7 营业，满足了年轻人在学校、家里和补习班以外的学习需求。

韩国学生中流传着“四当五落”的说法，即一天睡四个小时才能当选，睡五个小时，就要落榜了。

每逢考试季，不少学生干脆就住进了考试院。

学习的背叛

学校现在还是会教育学生说，学习不会背叛努力的人。然而现实不是这样。

这句韩国纪录片《学习的背叛》中的独白，道出了普通韩国学生的心声。

2011 年的时候，韩国本科率就达到了 70%，当时 OECD 国家的平均值才 39%。

但是，每 10 个本科生中就有一个找不到工作。

去年韩央行发布报告称，“学历超过本人现任工作岗位需求的韩国人比例高达 30%”。

社会流动不畅通的情况下，“唯大学论”、“唯名校论”的风气有增无减，致使高学历人才越来越过剩。

又进一步助推了校外补习班的发展势头。

大学生迈出校门，在求职场上兜了一圈，最后靠自己唯一的优势——学习好，进入补习机构。

韩国 SBS 电视台曾在一档节目中，请经济学教授现场给家长算账。结果是，很多中产家长在教育上的支出已经使他们的退休生活毫无保障。

教授指出，教育回报率已经呈下降趋势，中产及以下家庭如果一味以教育为家庭主要投资，有可能使整个家庭因学返贫。

这种情况对我国家长来说，也有一定的警示意义。

高压力高竞争的教育现状，无法为韩国新生代保障一个健康的童年，青少年犯罪率直线上升，心理问题频发。也没能为他们锁定一个积极的未来，韩国式躺平“N 抛世代”出现了。

整个社会都受到少子化、高自杀率等问题的冲击。

2019 年，韩国教育部放出大招，宣布要在 2025 年将所有精英高中转为普通高中，统一靠抽签招生。

推进教育公平，是一个永恒命题。

治理校外补习可以是其中的一步，拉平校内教育资源也可以是其中的一步，但仅靠校内外的整改还远远不够。

对于教育至上的亚洲国家来说，教育出现的问题，或许是更深层次的社会问题浮出来的一个小尖。

-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