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QQ的《毒液》，是中国英雄最后的倔强

作者|谢明宏

编辑|李春晖

照着漫威的拍法，水浒应该能拍200部电影。可能还说少了，毕竟在漫威新作《毒液》里，沥青都成精了。

沥青成精，穿梭人体，变幻造型。看惯了神仙打架，沥青怪扯皮筋也算新意十足。正邪双方，两个外星寄生体与宿主之间的战斗过程也成为影片主要的视觉奇观表现方式。随机移动的灵活视角给观众带来的新奇感和猎奇感，都是以往的超级英雄电影不曾具有的。

《毒液》中的男主艾迪，并没有钢铁侠、绿巨人、雷神和美国队长的绝对强大的超能力，甚至超能力的来源（寄生），都显得特别荒诞。打赢对手的方式全靠触手，粘乎乎得不干净利落。啃掉坏蛋的脑子，毫无大侠风范。

正义感与软弱性并存，反常规的超级英雄叙事，更加人性化和通俗化，软化了拯救人类的宏大主题，将影片的主题落到地上。而唯一不真实的，或许就是男主在用QQ聊天吧。

买下好莱坞的宏愿随着外汇管制终成泡影，国产英雄则长成了《阿修罗》那个鬼样子。还好我们有钱有市场，他们有人有IP，从去年的《神奇女侠》到今年的《毒液：致命守护者》，DC和漫威两大电影宇宙彼此打破了头，背后还不都是有只企鹅的伟岸身影。

但我们中国的资本英雄，是不是真的就只能在第二出品方和广告植入上才能找到存在感呢。哎，好歹下次开个中国英雄的戏嘛。

满屏骚操作

随着绿巨人、钢铁侠、雷神、美国队长等超级英雄形象悉数登场，漫威超级英雄人物关系图谱已完成第一个阶段的构建。

作为漫威旗下的反英雄，毒液初次登场于1986年的《蜘蛛侠之网》。与其他超级英雄不同的是，毒液并没有健美的身体和帅气的外形，而是一坨大热天尚未凝固的沥青。

他以液体状的形态出现，需要和宿主结合才能生存。毒液的诞生，一方面完整了漫威超级英雄动画的人物图谱，另一方面也拓展了漫威电影宇宙的多元化特征。

草根记者艾迪（汤姆.哈迪饰）过着朝九晚五的撸猫生活，还有善解人意的未婚妻安妮红尘作伴。在调查生命基金会老板德雷克博士的过程中，发现违规人体试验等黑料，揭露不成反而遭遇事业危机，未婚妻也差点跑掉。

在这样的人生loser设定里，一次“天外飞仙”的寄生改变了故事的结局。面对“沥青怪”毒液粗暴蛮横的寄生，艾迪行为失常胃口大开，一度要被请上《走近科学》的舞台。然而历经挣扎与对抗，才发现毒液“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特性。在达成宿主与寄生者的共同协商后，决定干掉另一名邪恶的“沥青怪”。

陌生化叙事策略在《毒液》中生成了一个观众不曾涉猎和想象过的空间。毕竟，就算看过异形大战哥斯拉，也想不到两坨沥青能“掐架”。

纵观所有超级英雄，毒液绝对是最另类的一个。除了震慑力十足的形象外，它还能在战斗中不断变换形态。电影在CG建模的基础上引入3D扫描设备，加上对毒液在角色表面流动的物理原理的缜密研究，呈现了另类的特效奇观。

艾迪在面临敌人强势围捕时，肆意穿梭在街道与高楼之间。最与众不同的就是那些触须，无论是攻击对手还是辅助战斗都不在话下。关键是可塑性还强，触手就像仙女棒，变大变小变强壮，谁用谁知道。

作为漫威影史上首位暗黑超级英雄，电影抛弃了漫画中的黑暗，为毒液注入了更多喜剧元素，无疑为观众的接受程度加了一份“技术险”。玩世不恭取代了乖戾阴暗，嬉皮笑脸钝化了人物动机。

但观众仍然能从这种安全的处理中，看出“前怕狼后怕虎”的不伦不类来：随时可以啃掉坏人脑花的毒液，却对猫猫狗狗格外宽容；一心想要追回未婚妻的艾迪，又在片尾玩起了暧昧。

​反英雄是新刚需

从早期英雄与邪恶之间比较简单的善恶二元对立，到亦正亦邪的“反英雄”，漫威将英雄塑造正指向一个全新方向。

“毒液”艾迪的形象来源，不是蜘蛛侠那样来自普通百姓家的超级英雄（电影甚至没有任何引入家庭的意图），也不是钢铁侠那样实力家庭的后代，更不是奇异博士那样高学历的中产阶级。

他同来自底层的蚁人一样，是都市里最容易最忽略的大多数。找流浪汉买一份报纸，逛华人开的小超市，忍着上司蝇营狗苟的指责，面对虚伪的精英问出无关痛痒的问题。甚至懦弱到，等抢劫犯得手后，再走到前台结账。

创作者试图通过艾迪这类人物的命运变化对传统价值观念进行“证伪”，也标志着传统道德价值体系的衰微和人们对理想信念的质疑。不同于超级英雄明确清晰的符码系统，反英雄并没有一套标准的符码系统，很多时候行为脱离常规，并且可能使用暴力。

艾迪告诉“毒液”人分好人、坏人，对待坏人可以啃脑花；“惩罚者”为了消灭所有罪恶置大众安危于一旁；死侍为了自己认为的正义可以干掉一切阻碍自己的人；《金刚狼》中猫人为达到目的不惜杀死无辜的普通人.......

他们都是极端个人主义者，有着行为上斑斑点点的瑕疵甚至罪恶。然而人物极端行为之下，却有着闪光的情感。惩罚者、死侍、金刚狼等无一不是深爱的家人、爱人遭受残杀后，成为义无反顾的复仇者。艾迪则因德雷克博士，无人道的用流浪者进行人体试验，激发了人性深处的反击。

这个时代的急剧变化令旧时代的英雄逐渐影响式微，“反英雄”式的英雄变成了一种时代需求。由于科技的高速发展，社会分工的精分和明确，导致大部分人被大工业社会无可奈何的异化，失去了原有的对生活的活力和道德信念。所以，在这样一个缺乏自我认同的时代，人们迫切需要一种与自身能产生共鸣的镜像。

英雄和反英雄的界限变得不再清晰，而这其中最具有反英雄特征的英雄就是“毒液”艾迪，在电影中他的各方面设定都是十分模糊，从不按常规出牌，完全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高大全的正义英雄，甚至很多反面人物都不会去做的残忍事情他也会毫不手软地完成。

对于观众来说，在观看《毒液》时不禁会怀疑，难道这样默默无闻甚至有些弱鸡的人也能成为英雄？这样的人也能拯救世界？

而通过精妙的剧情设计和电影特效的加持下，在这些平民英雄完成对拯救世界之后，观众的怀疑转为对英雄的崇拜。并且这种崇拜比之前对充满距离感的传统完美英雄的崇拜不同，这种崇拜令观众感觉更加真实与感同身受，属于新型超级英雄电影的询唤仪式也就完成了。

时代症候，漫威总有兴奋剂和麻醉药。它依然安抚着彷徨与焦虑，只是手段变得更加隐蔽与狡黠。让观众被询唤为每个人都可以是英雄，这才达到了影片本身的目的，也达到了商业与艺术的握手言和。

用QQ聊天的歪果仁

一个有趣的现象是，漫威超级英雄的社会阶层状况，呈现典型的“洋葱头”结构。即第一阶级（富有）与第三阶级（贫困）相较于第二阶级（中产阶级）人数比重较少。

第一阶级由钢铁侠代表的大资本家组成；第二阶级主要由美队，蜘蛛侠和蚁人代表的科技管理人员，受过高等教育的白领，一部分IT蓝领以及官僚集团的中产阶级组成；第三阶级主要由代表贫困劳动者，流浪者和反政府底层人员的绿巨人和冬兵组成的贫困阶级。（人数比例大约为第一阶级是2%，第二阶级是82%和第三阶级的16%）

在漫威宇宙中，色彩表征着阶级。资本家占主导地位的富有阶级代表色是金色；由中上阶层、中下阶层、工薪阶层占主导地位的中产阶级代表色是蓝色、红色、白色和灰色；贫困阶级的代表色则是绿色、黑色与紫色。

很不幸，《毒液》的男主艾迪变身后，除了两个咸蛋超人一样的眼睛，白闪闪的鲨鱼烤瓷牙，全身都是黑乎乎的沥青色。全黑在超级英雄中很少见，神鬼莫测的触手让人物形象充满反派气息，变身前陡然混沌的眼白更让人感受到暴力气质。

资本家穿金戴银，中产阶级红蓝CP，社会底层黑、绿打底。所以我们看到军火贩子钢铁侠金光闪闪，亮瞎反派狗眼；中产代表美国队长几乎成了红蓝“星条旗”的化身，时刻彰显美国精神；底层草根艾迪摸黑作战，连件像样的披风都没有。

男主艾迪用QQ聊天，华人大妈经营着小超市，集市上被冒犯的华人怒喊“神经病啊”。尽管腾讯影业作为全球投资方、联合出品方参与《毒液》，并负责国内发行，但华人的地位和形象还是同往常一样，被限定在集市和小超市里，并对剧情起约等于零的推动作用。

2016年作为《魔兽》的联合出品方，腾讯影业通过线上和线下的资源调动，助力《魔兽》IP在中国的影响力扩展。最终《魔兽》中国内地总票房14.7亿元人民币，占比全球票房的53%。

过去两年，腾讯影业又成功参与了《金刚：骷髅岛》、《神奇女侠》等好莱坞影片的投资出品和宣发工作。事实上，中国资本不止有钱，本土化的宣发资源，那是好莱坞光靠进口片身份怎么也搞不定的。

大概是前面的成功合作让好莱坞也吃到了甜头，这次《毒液》的作品量级和票房成绩又高于前几部作品，上映首日票房迅速突破2亿。中国公司国际化维度在不断深入，但合拍片里的中国元素，似乎远比不上资本进益的速度。

观众需要的远非男主用QQ聊天或者好莱坞俯下身姿在中国取景。而至于那些永远处于背景板的华人超市老板娘，我看还是不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