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与信念——参加学生的红色经典读书分享活动有感

     有位朋友问我:

    “剥削到底是价值范畴还是科学范畴?如果说剥削工人是不道德的,那么它是一个价值范畴;但是作为一个科学范畴,剥削却有利于提高效率促进生产力发展。所以这不是很矛盾吗?” 

      我回答:

     “不能把价值与科学割裂开来。它们是有联结的,这个联结就是历史。在历史发展的一定阶段,剥削有利于生产力的发展,这是事实;但随着生产力的进一步发展,剥削以及支持剥削的私有制,就会成为生产力发展的桎梏,而这一点反映到无产阶级乃至一般群众的价值观或道德情感上,就是认为剥削是丑恶的,不道德的,令人难以容忍的。” 

      他认为我的回答有一定道理。
一个马克思主义者,或者一个想学习马克思主义的人,考虑问题,要有历史这一维度,要考察事物的历史条件和历史发展,这样才能既得出明确的结论,又不致将此结论僵化和凝固化。

     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甚至认为,我们所知的唯一一门科学就是历史科学。 

     在学院“初心工作室”昨天的读书分享中,几个同学做的分享都很精彩,比我预想的要好得多。

     但如果说有什么应该改进的地方的话,那就是除了有一位同学讲《新民主主义论》以外,其他几位同学的分析也好,感受也好,都欠缺一点“历史感“”。无论是讲共产党,讲资本,讲工资,似乎只是从书本到书本进行了一番分析,那是不够的,甚至容易理解偏的。比如有个同学把价值和使用价值混淆了:威廉•配第说的“土地是财富之母,劳动是财富之父”,这里的“财富”按马克思主义观点,是指使用价值,但这位同学却解释成了价值。我和另一位老师都在议论这点,只是他老师认为对刚刚开始读马列原著的同学要鼓励为主,我们就没有指出了。这同学犯这个错误,很可能与她不太理解“价值”是一个历史范畴有关:使用价值是劳动产品的永恒属性,所以人类社会无论古今都需要用来维持自己生存发展的物质资料,也就是“财富”,指的是这种使用价值;而价值是劳动产品作为商品才有的本质属性,而商品并不是从来就有也不会永远存在的,因而价值是一个历史范畴。

     《资本论》开头第一句就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占统治地位的社会的财富,表现为庞大的商品堆积”,这本身说明:

     1.财富(劳动创造的物质资料)并不直接就是商品或价值;

     2.财富表现为庞大商品堆积,是在资本主义这一历史条件下发生的情况,而并不是永远如此的。

       如果忽略了这一点,一看到“财富”,就想到金钱(货币),想到商品,想到价值,认为财富就等于这些,那就是一种非历史的观点。

      我后来推荐王树增的《解放战争》这样的历史著作——其实其他老师推荐的也大多是历史著作,但这本书可能更好读一些——就是因为我感到:
思政专业大多数同学历史知识很贫乏(比如有老师问“引清兵入关的汉奸是谁?”这老师提这问题是以为大家都知道,想引出主题的,结果大家茫然),不足以支持对马克思主义理论和实践形成真正的理解。
 

      有的同学甚至惧怕和排斥历史。

      有老师说,她在课堂上讲到历史或问历史方面的问题,有些同学认为是离题,是故意为难自己,“我学思政的,知道教材上那些理论就行了,我又不是学历史的”。
 

      这些状况是很不应该的,是不符合马克思主义基本观点的:

       如果连历史都不懂,怎么谈得上历史唯物主义呢?
 

      尤其现在进行党史教育活动:党史其实就是我们党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经验记录和总结。我们学马克思主义不是为了空谈,而是为了运用于实际。那么怎样运用于实际呢?党史提供了最佳也是最主要的参照。所以如果我们以“我不是历史专业”为由拒绝学习包括党史在内的历史,实际上就等于拒绝将马克思主义运用于实际,这怎么谈得上达到思政专业的专业要求呢?
 

      我在分享会上说过: 

      大学时我也被一些抹黑新中国前三十年从而否定社会主义和公有制的“学术观点”迷惑过。放假回家和父母说起这些,是母亲对我说:
 

      “你不能光听那些教授怎么讲,也要听听老百姓怎么讲。毛主席那个年代我是亲身经历过的,是好是坏我不知道?不说别的,门前这条临江南路怎么来的,你知道吗?就是那个年代,政府发动我们工人还有居民搞义务劳动把它修好的。我们一分钱不拿,每天只管一顿饭——你那些教授讲那个时候大锅饭养懒汉,那你说这是懒汉做得出来的吗?”

       当时我受到了很大的震动,因为我从没想到过:历史并不只在书本上、讲台上,它就在我们身边,比如就在我们每天都走过的一条道路上。

      后来,我从很多亲历者那里了解到了一桩桩一件件的故事,慢慢才对“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人民群众是新中国的主人翁”这些看似抽象的话语有了更深的感受和理解。 

       在参加分享会之前,我在文科楼前拍了下面这张照片——洁白如雪的大叶樱。

       

500

       在听同学们分享读书体会的时候,这樱花的形象也不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同学们给我的感觉,就像这樱花一样,又纯洁又烂漫,然而不免带些稚气,有时还有点儿小迷糊。
这不要紧。教育还有历练,特别是大家自己的阅读和思考,会让大家成长和成熟起来。
 

       同时——这很要紧——还是那样纯洁烂漫,而且更加晶莹剔透,风采袭人,美不胜收。 

      因为真正的成熟,并不是变得“爹味”十足或者油滑世故甚至乌七八糟,而是能给我们生活的世界带来更多来自你内心的光明。 

       这大概就是工作室名为“初心”的真意吧。

       另外,这学期又要给同学们上“演讲与口才”课了。
 

       我自己就不是什么善于演讲的人。

      我上学时,在演讲比赛和辩论比赛中是拿过一些奖,但最高的奖也就是校级的,而且都还不是冠军。
我也没有专门研究过演讲,只是以前偶尔读过《演讲与口才》之类的杂志和一些世界演讲名篇。

       但当学院要我教这门课的时候,我还是二话不说承担了下来,并且相信自己可以教下来。
 

       为什么我如此普通,却如此自信?
 

      在我读研究生的时候,有一次到外地某校参加一个讲高等教育问题的研讨会。

     与会的人纷纷对中国的教育体制表示不满,其中一位颇有名气的专家还说“中国的思想政治课应该取消,这是害人的课,洗脑的课........”诸如此类。

      在大家纷纷附和,那些心里不赞成的人,在这种氛围中也沉默不语的时候,我说: 

     “我来讲几句话。”

       接着我拿自己亲身经历说明了两点:

      1.除了显性的话语霸权,还存在着隐形的话语霸权:有些貌似鼓励别人“自由思想”的人,其实是不允许别人的思想真的和他不一样的。

      2.思想政治课讲的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能给我们很多智慧,为什么不可以教?不教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难道就“思想自由”了?有哪个国家真的不对自己的国民进行自己的主流意识形态教育?都要教育的,没有例外。区别在于我们教育的东西是真理,并且公开承认自己的阶级属性,不以什么“人性”、“普世价值”来掩盖。这不是更诚实更理性吗?这为什么不可以教呢?
 

     那位专家是长辈,我讲话时措辞、语气都是尽量温和的。但很明显,他非常不悦。我一说完,他就有点激动,甚至有些咬牙切齿地说:
 

     “没想到你们这样的名校,还会有你这样的极左分子!不过,希望你是真左,不是为了迎合官方,邀功取宠的假左!” 

       这话的意思很清楚:

      1.我这种“极左”不配在这种“名校”读书;

      2.我这话其实是讨好“官方”的违心话。
我笑了,因为这位专家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我刚才所说的第一点:
除了显性的话语霸权,还存在着隐形的话语霸权:有些貌似鼓励别人“自由思想”的人,其实是不允许别人的思想真的和他不一样的。
 

      我觉得没必要再反驳他,因为他后面那些话并不是讲道理,而是人身攻击,而我总不可能去人身攻击一位前辈。但同时我也很奇怪:
我刚才讲话那么温和,怎么会把他激怒成这样?
其实不久我也就明白了: 

      因为我讲的那些话很有力量; 

      而这些很有力量的话,越是用一种有节制的温和态度讲出来,就越会让你的对手感到震惊、恐惧、慌乱。

       这就好像一支骄狂轻进的敌军,猝然发现对面高地棱线上缓缓地、一个又一个冒出一支一眼望不到边的骑兵,正在有条不紊地排出阵型,等着自己。
 

       其实,在我上大学的时候,一位低我一年级的师弟就讲过:
 

    “师兄说话很温和,但是讲到原则问题,就义正辞严,非常有力。”

       用这个事例,我想说的是: 

       在拿演讲去“表演”或者“比赛”这个意义上,我的成绩乏善可陈;

      我会做的,只是那种最本真意义上的“讲话”、“言说”,就是敢于并且能够用语言去讲清楚自己的想法,去传播或者捍卫自己的原则和信念。
 

      每当我认为自己是在做这样的事情的时候,就会感到一种巨大的力量——这时,我安排自己的思想表达,就像指挥一支骑兵去列阵对敌一样:就想做到深沟高垒,铜墙铁壁,刀丛剑树,枪戟如林。
 

     “天下文章皆作于不得已。”而我去看一些同学写的演讲稿或者做的演讲,第一个感觉就是缺少足够的“力量”——我不是说那种故意“煽情”的力量,而是一种在你自己的理想、信念激发下,让你感到必须大声疾呼、一吐为快、不能自已的力量,那种让你感到“我本来不想说,但今天不能不说,不能不较这个真”的力量——这就是古人说的那种“不得已而作”的文章,而这才有可能是真文章、奇文章、大文章。 

       你可以在头脑里模拟一下:
十多年前你们的老师我,面对那种几乎所有人都不会支持自己的氛围,缓缓地说出“我来讲几句话”时,内心中是一种什么力量? 

       不错,你需要的就是这种力量。
只要你有一次感受到过十多年前我感受到的那种力量,你就要牢牢地记住它,保持它,不断地重温它,唤起它,作为你开始任何一种演讲的原动力。 

       记住:
 

      最本真意义上的演讲,是你唤醒自己独特的生命意志,是你决心把自己生命的一段用思想和语言的力量点燃、爆炸,去拥抱你所追求的东西。 

      做到这点,哪怕你什么技巧也不会,你的演讲仍然会有含金量,也会有一个最坚实可靠的起点。

全部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