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大转折的脉络：魔鬼藏于细节之中

我从未改变 但时势已变

11月1日，美国总统特朗普突然致电中国领导人，就中美贸易问题进行了长时间的“友善”磋商。随后11月2日，在白宫南草坪登上飞机之前对媒体讲话中，特朗普再次表示，“美中双方进行很好的会谈，已经接近形成某种形式的协议” ，对于这个协议，特朗普还做了一些评价，他说“我认为我们将和中国达成协议，我认为对每个人来说这都将是一项非常公平的协议，但对美国来说这将是一项好协议”。

几乎是一夜之间，特朗普就从贸易战的挑起者，迅速转变为贸易战和平的提倡者。很多资深的专业观察家对此不但未曾预料，而且事后也无法接受，就像每一个遭遇急转弯的乘客一样，他们纷纷表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特朗普的贸易战转折之快让人无法直视

贸易战的脉络：魔鬼藏于细节之中

尽管很多人对特朗普这个电话深感震惊，但若是真正仔细梳理过特朗普及其僚属言行的话，就会发现，特朗普这个电话其实早有征兆，乃是预料之中。

拿破仑的外交大臣塔列朗亲王是个极为高明的情报分析师，他有一个常用的分析情报之实用办法，那就是将某人关于某议题的言行按照时间轴串联起来，通过仔细对比从而分析其中的脉络。下面我将用这种方法分析论断特朗普政府的政策目标。

由于美国在贸易战后第二轮谈判前加征关税，并制裁中国军方，9月底中国各部委联合召开隆重的记者招待会，以《白皮书》的形式严辞抨击了美方的“反复无常”，这标志着中方对谈判态度转为消极。

10月2日，针对中国的态度转变，特朗普傲慢地表示“美国不急于谈判”；

10月11日，面对中国的冷淡态度（中方罕见地冷待8日访华的美国国务卿，当时笔者就意识到中方将对贸易谈判采取消极态度），特朗普扬言“他还有很多手段压迫中国，但他不想这样做，不过中国人必须立刻回到谈判桌上来。”

特朗普这句话至少透露出两个讯息：

1、自9月底到10月初的美方密集军事、政治压力，并没有产生预料的效果，特朗普对于强硬手段已经不再有信心；

2、中方拒绝走向谈判桌；

言外之意，特朗普亟需与中方达成协议，特朗普很可能将采取温和政策对待中国，笔者当时直接预料到这一点，并写了文章《逆转的贸易战：中国正拥有主动权》，从后续的发展来看，这个观察是正确的；

10月14日，特朗普在接受哥伦比亚电视台采访时，进一步释放了善意，将此前他大肆鼓吹的贸易战争描述为小冲突，同时明确表示“将致力于通过谈判达成协议”；

不过，相比于特朗普方面的调整，从10月初到10月14日，中方在谈判问题上的立场始终未变：

10月3日，中国驻美大使崔天凯表示“中方愿与美方就解决贸易摩擦通过协商谈判达成协议，但这还需美方在此过程中展现更多诚信与善意。坦率讲，美方诚信不够”；

崔大使低姿态谈话的核心，实际上是拒绝谈判，我相信，熟悉外交术语的人应该很容易理解这一点。

10月8日，中国外交部长王毅在与美国国务卿蓬佩奥交涉时表示：中方仍愿与美方通过谈判解决问题，但必须在平等、诚信和严肃的基础上进行

王外长的话实际上是对崔天凯谈话原则的重申，即当前不适应谈判，这种不谈判态度与当时接待蓬佩奥的气氛是契合的；

10月11日，中国商务部新闻发言人高峰表示：中方对两国重启双边投资协定谈判、适时启动双边自贸协定谈判持开放态度，但遗憾的是，美方一直未展示诚意。

一个对外交术语稍微理解的人，既能够从以上三份表态中意识到，中国方面拒绝与美国谈判，中方给出原因是“美国诚意不足”。

10月14日，崔天凯大使在接受FOX采访将这种“谈判所需的诚信”进一步具体化，他说“不知道白宫谁说了算（库德洛、努钦、罗斯、莱特希泽），但总统应该能够做最终决定”，言外之意，即中方进入谈判桌，需要直接与美方总统谈，白宫其他官员不能被信任。

10月17日，美国商务部长罗斯的谈话进一步阐明了当时中美谈判的困难，他说“谈判进入了停滞”，“（中国应该意识到）G20会议不可能裁决一个数千页的谈判项目”，意在指责中方对谈判的消极。

10月18日，美国白宫首席经济顾问库德洛进一步将指责明确化，他声称，“中国（现在）对我们的要求不做任何回应”，“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情。”美方的急切和无奈显然可见一斑。

10月29日，特朗普在接受FOX采访时突然表示，“我马上可以与中国签署协议，只是中国人没准备好”；

10月31日，库德洛进一步表示，“如果中美贸易对话顺利，一部分关税实际上可以被取消”；

11月1日，特朗普致电中方领导人，以美国总统对身份阐明对中美谈判的诚意。需要注意的是，在中方声明里面，特朗普刻意强调并要求“两国经济团队有必要加强沟通磋商”。言下之意，过去一个月里面，中方经贸对美接触，实际上颇为消极，可能一直维持在低层次，这是特朗普电话中最重要对诉求之一。

所以，如果仔细观察中美双方的声明，就会发现，当贸易战进入十月之后，中方逐渐掌握了谈判的主动权，而美方对谈判的渴望愈发强烈。事实上，整个脉络是相当清晰，也是顺理成章的。即美方要求谈判，但中方拒绝谈判，要求美方体现谈判的诚意，最终随着中期选举的临近，特朗普不得不亲自致电以示诚意。

如果你真正观测了形势，并不会感到丝毫惊诧。遗憾的是，很多人从未仔细整理、解构双边交涉的过程，只是迎合舆论做出武断对叛乱，而这也是他们事前不能预料，事后不能理解这一切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