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地缘政治中的西藏

作者:朱明,来源:察哈尔学会

天下之腰:高屋建瓴之枢纽位置

地缘政治是一个在国际关系领域里被广泛使用的概念,它的基本内涵是:研究政治力量的空间分布以及地理环境对政治力量的影响。所谓地缘政治是从国家利益出发,把具体国家的安全和发展战略放到全球背景中,从地理的角度加以考察国家问的政治关系。因此,国家间政治地理关系实际上是空间利益关系,这种利益关系在军事上表现为安全关系,在政治上表现为权力关系,在经济上表现为财富关系。安全、权力和财富是各国在全球格局中谋求的主要目标。

从最近朋友圈上很火的一篇《什么是中国》一文中可以看出。板块和青藏高原的隆起造就了中国地理空间三大区域,而青藏高原独居一大板块。

拿破仑说,地理位置决定一个国家的外交政策。

 对内地而言,以西藏高原的态势,出昆仑山可到塔里木盆地,出当金山口可以占领河西走廊,截断丝绸之路。跨过金沙江可以俯冲成都平原,一马平川。自芒康南下可以直捣大理,纵横云岭。占据阿克塞钦可以切断新藏联系,凭险自守。

对域外而言,联结着帕米尔高原和横断山脉的西藏高原,既是亚洲水塔,更是控制从中亚到南亚,再到东南亚西侧的“天下之腰”,可以凭籍高度地缘优势,或据险防守,或任意突破。

1902年,德国地缘政治学家麦金德提出了“世界岛”之说,这就是以西方中心为视野的大陆枢纽说。“谁控制了东欧就控制了心脏地带;谁控制了心脏地带就控制了世界岛;谁控制了世界岛就控制了世界。”

今天,以中国人和亚洲人的视野,青藏高原才是亚欧大陆和世界岛的枢纽地带。

唐朝747年,安西副都护高仙芝完成了从龟兹(新疆阿克苏)、经达握瑟德(新疆巴楚东北)、疏勒(喀什)、翻越葱岭,来到吐蕃连云堡(阿富汗东北喷赤河南附近),最终在兴都库什山脉主峰担驹峰迫使勃律王及公主出降。经此一战,此区域72小国皆被震慑而归附。

小勃律之战确保了唐朝控制西域,南赴印度,西抵阿姆河之道路通畅,也使吐蕃假道勃律,突入西域控制丝绸之路之战略企图破灭。

再看看约翰逊线,英国人当年设计的中印边境中,包括克勒青河谷、阿克赛钦河在内的喀喇昆仑山以北地区都是在印度的版图中,河谷上溯可达塔里木盆地的叶尔羌河。历史上这条线被称之为“约翰逊线”,从技术上看,这种明显不符合分水岭原则的划法并不符合英国人一贯的风格。这一点我们从藏南麦克马洪线的划法也能看出来。事实上,要想透过一条高寒的分水线,将控制力投放在另一侧的山地中,对于具体操作的人员来说也是一种极大的挑战。这种困境在巴基斯坦方面试图争夺锡亚琴冰川的控制权时,就有所体现。因此约翰逊当初执意要划出一条不符合地缘规律的边境线来,在英国方面也是有很大争议的。那么英国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真正让英国人感到需要在喀喇昆仑山北,获得一片缓冲带的假想敌并非当时已经病入膏肓的中央之国,而是在中亚已经渗透到帕米尔高原的俄国人。就象俄国人不会和英国人在海上决战一样;英国人也同样非常不愿意在陆地上直面俄国人。如果不是俄国人有迹象从清帝国手中,割取西域的控制权(如果不是左宗堂的话,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英国人并不会觉得他们会在喀喇昆仑山一线,碰到俄国人。既然俄国人有一天也有可能透过控制塔里木盆地,渗透到藏北高原,那么英国政治家当中,也会有人觉得有必要,多为自己在南亚的利益获取一些缓冲。

再看喜马拉雅东线,阿萨姆地区。公元1215年,勐雅、勐卡(今保山昌宁)一带的傣族头人苏卡法,带着象征傣族王权的“梭陀”,带领9000人的男女,两头大象,三百多匹马,经勐卯(今瑞丽)、户拱(今缅甸北部)等地,花了十三年时间从胡贡(Hukawng)河谷越过帕凯(Patkai)山脉,进入到布拉马普特拉河谷地区。1251年,苏卡法将城邦迁至布拉马普特拉河(雅鲁藏布江)北岸的查莱碉(Charaideo),建立“勐顿顺罕”(即“顿顺罕国”)。

1484年由于麓川政权崩溃,阿萨姆的傣族失去后援,渐渐被莫卧儿王朝挫败,并最后为英国殖民统治归于印度。

以上事例说明,平均海拔高度近4000米,东西绵延数千公里,雄踞大陆中心的青藏高原正是我国屏蔽西部安全、压制南亚、隔断中亚并侧应东南亚的重要枢纽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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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藏高原鸟瞰

全攻全守之战略阵地

西藏曾经与内地交通极为艰难,然而今天中国的发展,现代交通技术改造下的时移世易,使得喜马拉雅山脉两侧中国对南亚国家均有不对称的战略优势。

1962年中印边境战争也证明了这一点,实际上,我方一侧较为平缓的地形和居高临下的军事地理特点更有利于我方的攻势作战。

现在的印度一贯认为,在它的邻国中只有中国能够对它构成严重威胁,并有能力阻止它称霸南亚。因此,印度始终把遏制中国作为坚定不移的长远战略目标之一。这个“遏制”具体讲有三个方面的内容:一是利用大国关系遏制中国;二是利用西藏问题分化中国,企图把西藏变成受其控制的“中印之间缓冲国”;三是利用喜马拉雅山脉这一巨大的天然障碍分割我国领土,并对我保持强大的军事压力。

这是印度不可能达到的任务。地缘政治基于地理和政治,政治的基础是军事和经济,两者相互影响,相互支持,却又截然不同。对中国来说,控制了西藏缓冲地区就基本上解决了军事问题。

从地势上来说,青藏高原本身就对南亚次大陆、尤其是其核心的恒河平原形成不可逆的地缘压制。只是恶劣的自然条件使西藏无法积蓄足够侵扰南亚的力量,故而无法将这一地缘优势变现。

但当青藏高原纳入中国领土后,其便获得了来自东亚大陆的强大支撑。尤其是公路、铁路、飞机等现代交通工具的出现,使中国可以迅捷的将资源输入西藏,并在此建设各种大规模军事设施。如此一来,西藏之于南亚次大陆的地缘压制功能便逐渐体现出来。尽管世界屋脊的阻断作用仍在,中国也不可能隔着高海拔的西藏去全面占领印度,但至少,中国已经具备了给予印度本土核心区一次大规模地面攻击的可能。

导弹和空军等空中打击力量的出现和发展,更加深了印度的恐惧。鉴于印度核心区——北印度普遍距离喜马拉雅山脉不过数百公里,所以一旦两国交恶,部署在喜马拉雅山脉北麓的中国战机、中短程导弹甚至火箭炮,都可以轻易覆盖整个北印度(可为例证的是,印度首都新德里距中国西藏边境直线距离约350公里,而中国仅仅是现有的卫士2D远程火箭炮,有效射程就高达400余公里)。换句话说,拥有西藏的中国,具备随时摧毁印度国家命脉的能力。

在现代文明条件下,青藏高原对南亚次大陆的地缘压制已经被大幅激活,而其被东亚核心地缘板块吸纳后,更是得到充分且源源不断的实力加持。

今天,我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一大工业国和第一大贸易国,而且很快(10年内)制造业规模将达到美日欧西方世界总和,捍卫自由贸易和海上航行自由必将成为我们未来的坚定政策目标。“一带一路”之海上丝绸之路对我国至关重要,而印度洋航行自由是未来中心议题。

和马汉时代不同,现代军事技术的发展,使得绝对的制海权有赖于绝对的制陆权,中国因超大的近海大陆板块和青藏高原,特别是具有中远程导弹打击技术的发展,使得当代中国对太平洋和印度洋有着强大的反作用力以及由此形成的较强的近海制海能力。这在相当程度上弥补了被西方人认为的海权技术上的短板。这也是我国在缅甸印度洋出海口和全部印度洋航行自由的终极保障。

青藏高原与中国崛起

对于中国崛起而言,首先是安全保障。

其次是权力,这意味着秩序,对南亚次大陆和中亚的发言权。

最后是财富。这是资源和财富的联结:打通印度洋出海口、缅北与印度东北各邦的陆路建设与战略渗透、支持印度发展和弱化印度的两种选择。

就中国而言,对青藏高原的拥有,使中国在中印关系中占据了天然的主动,这便使中国有能力在与印度的交往中,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只不过,实现最大利益的方式,可能出乎所有人意料:中国可以希望印度一定程度发展起来。

这有市场因素:印度是人口众多规模巨大的发展中国家,也中国第二大贸易顺差国。我们也更希望印度成为一个朋友而不是对手。

同时,在中美之间,引入有实力的新势力,分担己方所承受的压力,可能是中国自然而然的选择。而在世界范围内,印度无疑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同盟军。以印度的体量,一旦进入初级工业化,必然会加剧资源争夺、西方经济份额的丧失和政治话语权的流失,为中国超越西方清除阻碍;而随之而来的西方与印度的冲突,也会大大分流中国所承受的压力。

当然,这只是一种假设,印度未必欢迎这样的合作,可能也不会改变印度对中国的立场。甚至,由于自身国力的增强,印度在对华交往过程中会更有底气。不过,只要西藏在手,中国就具备压制印度的能力,而印度不管多么强大,都没有相对称的反制手段。因此,印度的强大,对中国有利无弊。

而同时印度在未来30年的分裂、弱化和崩溃亦非不可想象。

我们知道,印度是一个人口大国,更是一个穷国,印度的人均GDP与收入不到中国的四分之一,接近20%,人均收入世界排名第136位,制造业规模大约在中国十分之一。对于印度来说,稳定与就业压倒一切。早前有印度媒体说,中国最穷的生活在印度都算中等。而生存、免于饥饿、免于穷困才是印度当前的国家大计。

欠缺土地革命、人口(粮食)的极限、民族矛盾、宗教矛盾、社会阶级和种姓结构、全面工业化的不可行性(技术、资金、市场、受教育的工人),使得以“低成本的革命和高成本的发展”著称的印度步履蹒跚,在一代人的时间里,印度成为失败国家乃至分裂也是大概率事件。

无论如何,很快我们将面临一个新的亚洲秩序和世界秩序,而掩映帕米尔高原和横断山脉之青藏高原作为世界岛枢纽地区,将是中国崛起的最重要地缘政治支点:从中亚到东南亚,从大陆到印度洋。

责任编辑/张玲 顾心阳

图文编辑/康巳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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