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尔柱帝国（4）：桑世宗中兴帝国，然后被西辽打成烂糊糊

其实，在穆罕默德苏丹起初取胜后，得意忘形不再重用穆阿亦德。而别尔克·雅鲁克苏丹则逐渐成长，军事指挥能力不断提升，后几次会战中都战胜了穆罕默德苏丹。但人算不如天算，正处于壮年的别尔克·雅鲁克染上了肺病，已经再无力亲征，只能和穆罕默德签署和约。1104年年底，正值壮年的别尔克·雅鲁克苏丹在去往巴格达的道路上病逝，指定年仅四岁的儿子马立克沙二世继位。四岁幼子无法服众，部下纷纷叛离，这一支塞尔柱朝廷最终还是归顺了穆罕默德苏丹。

苏丹穆罕默德汗此时也焦头烂额，这时候第一次十字军东征已经进入了高潮期。从欧洲各国赶赴中东的十字军们的“圣战”目标正是穆罕默德汗统治的北部塞尔柱帝国。起初由于十字军号令不一，组织松散，还不成气候。后来欧洲大批有军事经验的没落贵族纷纷来到中东冒险，一些十字军国家也在地中海沿线逐渐建立，塞尔柱人面对十字军浪潮时便有些力不从心了。1115年，十字军建立的安条克公国，在特勒达尼特战役中战胜了穆罕默德苏丹派遣的大军。1117年，同样仍在壮年的穆罕默德苏丹去世，弥留之际指定了他十四岁的儿子马赫穆德继任苏丹。

当大哥别尔克·雅鲁克苏丹和三哥穆罕默德苏丹都死去后，盘踞呼罗珊的四弟桑贾尔终于不再满足于一个总督之位了，他也开始自称苏丹了。

2.苏丹梦断卡特万

1117年，穆罕默德苏丹病死，幼子马赫穆德迁都哈马丹。盘踞呼罗珊多年，已经羽翼丰满的马立克沙第四个儿子——桑贾尔，开始在木鹿城自称苏丹。

桑贾尔在其大哥与三哥互相为苏丹之位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虽然表面臣服三哥穆罕默德苏丹，但其实已是一个独立军阀，逐渐在呼罗珊稳固了统治，并且用军事威胁手段逼迫西喀喇汗王朝臣服。在穆罕默德苏丹弥留之际，桑贾尔请示穆罕默德苏丹要求南下征服伽色尼王朝，穆罕默德苏丹拒绝了这个提议，但桑贾尔没有理会，不久后便将伽色尼王朝征服。

1118年，桑贾尔率大军西进雷伊城，在萨苇会战中击败了盘踞在雷伊城周围的一个侄子。随后大军向哈马丹开进，阿拔斯王朝的哈里发连忙将祷告中的穆罕默德苏丹之子马赫穆德的名字换成了桑贾尔，在行动上表示认同桑贾尔是全塞尔柱帝国的新苏丹了。

同年，在桑贾尔的母亲，同样也是马赫穆德苏丹祖母的太后的斡旋下。桑贾尔和马赫穆德双方会晤，马赫穆德宣布向桑贾尔称臣，桑贾尔就此和平解决了穆罕默德苏丹的塞尔柱朝廷。

之后，马立克沙三世等其他塞尔柱领主也纷纷表示愿意臣属桑贾尔。由此，桑贾尔苏丹基本上和平统一了塞尔柱帝国。

1130年，桑贾尔率军亲临西喀喇汗王朝，将西喀喇汗王朝的君主流放巴里黑，让这位被流放的汗的弟弟继承西喀喇汗的汗位，自此西喀喇汗君主沦为塞尔柱帝国的傀儡。

1138年，本是塞尔柱苏丹账下奴隶后裔出身的花剌子模总督阿即思叛乱，随即遭到桑贾尔苏丹镇压。阿即思逃走，阿即思之子被桑贾尔苏丹处以腰斩。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托格鲁尔、阿尔普·阿尔斯兰、马立克沙的时代。桑贾尔苏丹百战百胜，塞尔柱帝国似乎真的中兴了。然而，一个更可怕的敌人出现了。

1124年，在中国北方，辽朝为金朝击败。辽天祚帝逃亡漠北，与辽天祚帝政见不合的耶律大石率二百官吏西去可敦城。耶律大石在可敦城会见草原各部首领，募集精兵万余，随后开始了西征。

1125年，辽朝灭亡。1132年，耶律大石在叶密立称帝，改元天佑，建立了西辽。同年，西辽吞并了新疆东部的高昌回鹘王国。1134年，耶律大石继续率军西进，西辽吞并了东喀喇汗王朝。

1141年，西喀喇汗境内的葛逻禄人不堪塞尔柱王朝的残暴统治爆发起义。西喀喇汗的傀儡君主马赫穆德汗求援于桑贾尔苏丹，起义的葛逻禄人求援于西辽。桑贾尔苏丹早就知道了西辽横空出世的情况，为了防备西辽援助葛逻禄人，桑贾尔苏丹丝毫没有轻视，用了半年时间，集结了十万大军，向东开进而来。

耶律大石也集结了军队，史料中没有提及西辽军队的数量，从战争过程来看，可能不超过两万。

耶律大石先派使者向桑贾尔请和，告诉桑贾尔说葛逻禄人本是中国子民，请桑贾尔苏丹不要为难葛逻禄人，让葛逻禄人自由选择去向。然而桑贾尔苏丹早就做好了开战的准备，派使者回信恐吓耶律大石，声称自己兵多将广粮草充足，武器更是精良，能用箭截断胡须和头发，如果耶律大石不改信伊斯兰教归顺自己，塞尔柱的大军定会将辽军杀得片甲不留。耶律大石接到使者来信后，给使者一根针，让他用针截断胡子，使者表示不能。耶律大石嘲笑说桑贾尔苏丹是胡吹大气，针都不能截断胡子，箭哪里能截断呢。使者一来一回都是在互相挑衅，双方的大战已经在所难免了。

1141年9月，桑贾尔苏丹的大军和西辽军队在卡特万草原遭遇。桑贾尔苏丹以埃米尔胡马希统帅右翼，锡斯坦总督统帅左翼。耶律大石观阵后告谕全军，说塞尔柱人的军队虽然多，但并无谋略，一旦我们发动猛攻，塞尔柱人定会首尾不顾，我们一定能战胜。

耶律大石下令由六院司大王萧斡里剌、招讨副使耶律松山率领两千五百人进攻塞尔柱军右翼，由枢密副使萧剌阿不、招讨使耶律术薛率领两千五百人进攻塞尔柱军左翼，其余军士自己亲自率领突击塞尔柱军中军。西辽军鼓噪而进，率先发动了进攻。此战中，辽军和葛逻禄人均奋力死战，三军并进，果然如耶律大石所料，塞尔柱军虽然兵多将广，但是指挥能力明显不如辽军，很快便阵型大乱。桑贾尔苏丹数次督军死战都无法扭转战局，塞尔柱大军且战且退，被两翼辽军逼入了兵家死地——达尔加姆峡谷，无数塞尔柱败军落入峡谷河流中被辽军乱箭射杀，桑贾尔苏丹见大势已去，无奈和西喀喇汗的马赫穆德汗带少数亲兵弃大军而逃。埃米尔胡马希、锡斯坦总督等为首的大批塞尔柱军阀权贵，以及桑贾尔的王后都被俘虏。阿拉伯史料记载塞尔柱军光阵亡就有三万人，悲伤地叙述说这一仗是伊斯兰世界在东方最严重的惨败。中国史料则用了“僵尸数十里”来描述塞尔柱军死亡的惨状。

幸运的是，耶律大石对波斯并没有领土欲，西辽并没有趁势追杀进而入侵塞尔柱帝国。耶律大石满脑子想的，只有收编西域士兵，再重新打回中国去。卡特万一战后，耶律大石仅仅只是派一旅偏师到花剌子模，收编了花剌子模的马利克（国王）阿即思为臣属。随后便撤军折返，准备东征中国北方的金朝了。

不幸的是，不可一世的桑贾尔苏丹，半辈子积累的威望一战尽失。此前之不过是塞尔柱宫廷奴隶后人的花剌子模国王阿即思，在投靠了西辽后就嚣张了起来，开始不断入侵塞尔柱帝国。

1141年10月，挟西辽大胜塞尔柱余威的阿即思率领花剌子模军南下入侵塞尔柱帝国，攻陷谢腊赫斯，接着又攻入了桑贾尔苏丹的首都木鹿城，并在木鹿进行了屠城。

1142年，阿即思又率军攻入呼罗珊，威胁各城在祷告时把桑贾尔苏丹的名字换成自己的，这种行为就是明显在宣布，今后大伊朗区域的最高统治者不再是桑贾尔而是他阿即思了。

1143年，桑贾尔苏丹终于重新拼凑了一支大军，愤怒地向花剌子模杀来。这一次阿即思没有能战胜桑贾尔苏丹，桑贾尔苏丹率领大军包围了花剌子模首府玉龙杰赤，阿即思立马表示愿意投降，并归还了劫掠木鹿等地的一些财物。桑贾尔苏丹也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再消灭阿即思，只得收取财物犒赏三军，撤军而返。

桑贾尔撤军后，阿即思立刻派刺客刺杀桑贾尔苏丹，刺杀桑贾尔的密谋却被正在出使花剌子模的塞尔柱使者发现，塞尔柱使者将描述刺客外貌特征的密信藏在一个老太婆的鞋子里，由老太婆转告了桑贾尔苏丹。桑贾尔苏丹派人捕杀了刺客，阿即思立马便将塞尔柱使者扔进了阿姆河。

1147年，桑贾尔苏丹最后一次集结兵力北伐花剌子模，在攻占了花剌子模的一座小堡垒后，桑贾尔苏丹的士兵已经死伤惨重。狡猾的阿即思却没有和桑贾尔正面交战，而是致信表示愿意再一次臣服，面对这如同玩弄人一般的投降信，桑贾尔苏丹勃然大怒，回信告诉阿即思，如果真心臣服就来阿姆河畔朝见。

1148年，阿即思派人通知桑贾尔苏丹，愿意在阿姆河畔朝见。桑贾尔苏丹整备了仪仗队，在阿姆河畔强忍愤怒等待阿即思朝拜。结果阿即思骑着马远远地在河对岸欠身示意了一下，连个像样的臣子礼都没有行，就嬉皮笑脸地疾驰而去。桑贾尔苏丹气得七窍生烟，但他也知道，自己在军事上已经无法消灭这个家伙了。

而这时候，又一群敌人进入了塞尔柱帝国的领土。这一群敌人不是别人，而是塞尔柱人的同胞——乌古斯人。我们知道，塞尔柱人其实就是塞尔柱率领的、南下投靠伽色尼帝国的一群乌古斯人。还有很多乌古斯人依然生活在北方草原故地，可是由于西辽在卡特万草原大破塞尔柱帝国，在卡特万之战为西辽立功的葛逻禄人趁势进一步入侵乌古斯人的领地，大量乌古斯人无家可归，只得南下投靠塞尔柱帝国。这些乌古斯人原先以为，塞尔柱帝国的苏丹跟他们算同胞，可没想到逃入塞尔柱帝国后，就被塞尔柱人和波斯人当蛮族难民对待。光是逃难到巴里黑的乌古斯人，就被塞尔柱帝国的巴里黑长官依玛达丁·胡马什横征暴敛，强迫征兵和南方的古尔王朝作战，每年还要被强征两万四千只羊。难民和本地官僚的矛盾进一步激化，乌古斯难民在塞尔柱帝国爆发了起义。

1152年，巴里黑周围的乌古斯人攻入了巴里黑城，将依玛达丁·胡马什父子全部杀死，并宣布归附南方的古尔王朝。1153年，震怒的桑贾尔苏丹亲率军队前往巴里黑镇压，结果也惨败于这些老亲戚同胞之手。桑贾尔苏丹率残军北逃，结果被乌古斯人骑兵追上，这位在卡特万之战成功逃生的塞尔柱中兴之主，却不幸被起义的乌古斯人同胞俘获。

乌古斯起义军们俘获了桑贾尔苏丹之后如获至宝，这些淳朴而又野蛮的老同胞们都想看看这个君临波斯的老亲戚到底是三头六臂还是背生双翼，大伙纷纷围观戏弄，桑贾尔苏丹几乎濒临崩溃。由于乌古斯起义军并没有统一的领导，各路义军首领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桑贾尔苏丹。这时候有一个义军首领表示，桑贾尔苏丹是我们乌古斯人里出的最大的人物，我们得尊重他，把他交给我，我要辅佐他。

桑贾尔苏丹松了口气，本以为遇到了贵人。可没想到的是，这位义军首领把他带回军帐后，白天绑在一个草台班子一样的国王宝座上当摆设，晚上捆成一团丢在笼子里看押。原来这位乌古斯人义军首领，压根就没有正儿八经地辅佐自己的一点举动，只不过是抓了个真皇帝来扮演宰相玩过家家游戏罢了。

桑贾尔被俘的几年。塞尔柱帝国的西部和西南部由于有我们前面说的俩侄子统治，还不至于混乱。但是桑贾尔亲自统治的帝国东部因为群龙无首，顿时就乱成了一团。由于桑贾尔苏丹没有子嗣，塞尔柱贵族们协商后，居然拥立了因为反抗西辽而流亡塞尔柱帝国的西喀喇汗王朝的马赫穆德汗为塞尔柱苏丹，只因为塞尔柱帝国和西喀喇汗王朝有过姻亲，马赫穆德汗是桑贾尔苏丹的外甥。马赫穆德汗本来就无统治才干，拥立他的塞尔柱贵族们又都各怀心思没人会服从他的调遣，塞尔柱帝国东部从此便军阀群起，名存实亡了。

1156年2月，当了三年摆设，受尽了屈辱的桑贾尔苏丹终于逃出了乌古斯人的魔掌。原来，几个看押他的乌古斯人被桑贾尔苏丹折服，偷偷带他逃往了铁尔梅兹。铁尔梅兹的领主立刻向四方宣告救出了老苏丹，在众多旧臣的拥戴下，桑贾尔苏丹终于回到了木鹿城的宫廷。然而，人生经此大起大落，桑贾尔苏丹已经斗志全无。每天都只知道悼念亡妻，再也没有了雄心斗志。

1157年4月，桑贾尔苏丹病逝，享年72岁。桑贾尔一死，统一的塞尔柱帝国便不复存在了。

桑贾尔苏丹死后，马赫穆德汗又被众贵族推了出来。可这时候，桑贾尔苏丹留给外甥的，只有木鹿周围不多的领地了，南方已经被古尔王朝侵入，呼罗珊的一半被乌古斯人各路起义军占领，另一半被名义上还是塞尔柱的呼罗珊总督实际已经是独立军阀的奥伊·阿巴占领。

起初，奥伊·阿巴还对马赫穆德汗维持了君臣之礼，但到底来说奥伊·阿巴是不愿真心服从的，两人逐渐矛盾爆发。1161年，马赫穆德汗招安了部分乌古斯人起义军，并与之会师围攻尼沙布尔。由于乌古斯起义军大部分都习惯劫掠，无攻坚能力，围城大军的乌古斯人无视军令纷纷自行离开四处劫掠去了。马赫穆德汗绝望之时，尼沙布尔城内的奥伊·阿巴却派人表示可以迎接马赫穆德汗入城，并用重金请求马赫穆德汗赎免自己的罪行。马赫穆德汗大喜，随即放弃和乌古斯起义军的联合，带亲信入城，结果一进城便被奥伊·阿巴的士兵抓获软禁起来。1162年，为防止马赫穆德汗逃走，奥伊·阿巴下令将马赫穆德汗与其儿子都刺瞎双目，投入了监狱。

1163年，伊拉克的塞尔柱苏丹派人册封奥伊·阿巴为呼罗珊总督。这个伊拉克的塞尔柱苏丹，也就是我们前面提到的桑贾尔苏丹三哥穆罕默德苏丹的孙子阿尔斯兰苏丹，穆罕默德苏丹的儿子马赫穆德曾和桑贾尔争夺苏丹之位，因为年幼且军事力量不足臣服了桑贾尔苏丹。

由于桑贾尔苏丹曾许诺由马赫穆德统治塞尔柱帝国西部，所以桑贾尔苏丹在东方统治崩溃后。穆罕默德苏丹的后裔却能在塞尔柱帝国西部稳固统治下来，这一股在历史上被称为伊拉克的塞尔柱王朝。然而，在桑贾尔苏丹之后，塞尔柱帝国再也没有了中兴的力量了。

1194年，花剌子模帝国扩张到了伊朗西部，吞并了伊拉克的塞尔柱王朝。这个自阿拉伯帝国分裂后出现的最强大领土也最为广袤的伊斯兰政权就此灭亡。

而被分封为小亚细亚的塞尔柱王族的地方政权，则在塞尔柱帝国衰落后自称“罗马苏丹”，该政权被称为“罗姆（即罗马的变音）苏丹国”，一直延续到了十四世纪初。

从突厥语奴隶兵建立伽色尼王朝开始，到突厥语部落直接攻入伊朗建立强大的塞尔柱帝国。突厥语各部族西迁的狂潮便掀开了序幕，属于突厥语各部族的乌古斯人演化而来的土库曼人（包含现代阿塞拜疆人的祖先）则开始在波斯的历史上留下了重要痕迹，在此后的波斯建立了一个个的土库曼人王朝。

同样，由于塞尔柱帝国强盛时期的军事威胁，东罗马帝国日趋衰落，东罗马的半壁河山都被塞尔柱人夺取。举世闻名的十字军东征也开始在中东不断上演，为世界历史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