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丨夺用户 ，抢平台，“用爱发电”之外，字幕组的爱恨情仇

日前，有网友在某论坛中吐槽字幕组之间勾心斗角，互相找人攻击论坛网站。评论区域一时出现不少网友的吐槽。

在不少人的传统印象中，字幕组就是用爱发电的代名词。诚然，他们仍然处在一个灰色地带：由于版权问题，始终与盗版等字眼纠缠在一起。即便如此，广大吃瓜群众还是很难把这些人跟“撕逼”、“恶意竞争”等字眼挂钩，毕竟在惯常认知中，他们并不是以营利为目的，所作所为纯粹只是出于兴趣爱好。

然而，论坛上的这一场争论却为我们揭开了字幕组另一个侧面，早已不能用“为爱发电”简单定义各式字幕组了，有的甚至为了争夺用户和平台而陷入恶性竞争。

字幕组的另一面究竟是什么样的？

免费服务的背后，是激烈的竞争

字幕组发展早期侧重点各有不同，以美剧为例，人人字幕组偏重于历史剧和科幻剧，美剧《生活大爆炸》的翻译着实令人拍案叫绝。伊甸园字幕组传统强项是犯罪剧，风软字幕组的医务剧风评很好，破烂熊字幕组的吐槽是一大亮点。

美剧：

风软字幕组(2005)、伊甸园字幕组(2003)、 人人(字幕组2004)、破烂熊字幕组(2007)

英剧： 

冰冰字幕组(2009)，及以上美剧字幕组

BBC纪录片： 

夏末秋字幕组(2010)

日剧、动漫： 

日菁字幕组(2004)、幻樱字幕组(2008)、猪猪乐园字幕组(2004)

韩剧：  

凤凰天使字幕组(2003)、yycaf字幕组(2004)

公开课： 

TLF字幕组(2002)

当翻译出来的作品，得到网友们的热切回应之后，自然会激发个人的自豪感与群组荣誉感，并由此带来了字幕组成员对个人能力要求的不断提升和对群体文化产品风格的认同。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早期字幕组翻译的作品中有着较多的佳品。

但是，随着各大字幕组在组织结构上的不断成熟和规模上的持续扩张，这些表面上免费为公众提供字幕的民间组织之间，开始成为充斥着异见的江湖。

毕竟当两个工厂生产同样的东西，很难不发生竞争。尤其是在早年间资源比较有限的情况下，竞争格外激烈，甚至会把战火拉向公开的舆论场，或是直接在压制的影片字幕上诘问指摘。

有时，内部高层管理失当甚至会引发严重的分裂。2012年，风软字幕组内部发生内讧，直接导致多位字幕组长集体辞职，而在他们列举内部冲突另一方的罪责时，其中有一条就是“与‘伊甸园’论坛有业务和人事往来”。值得一提的是，两个月后几位辞职的组长建立了新的美剧论坛——破烂熊（Ragbear）。

有时，同一品牌内部竟然也有“相轻”现象。有字幕组成员在自己的博客里写到过这些情况：字幕组内部以不同剧集划分了很多翻译小组，本组的字幕比同剧集另一品牌做得慢会被其他翻译小组成员嘲笑。而某论坛中，就也有人坦诚作为新人曾被人冷嘲热讽。

抛开一些品味、旨趣、具体方式方法上的不同，足以引起公愤的行业公敌同样存在。

首发往往能够占有更多的市场和下载量，于是字幕组们用较短的时间完成字幕翻译和制作，抢先出一个没有经过校对的字幕版本，抢压下载率，最后再出一个所谓的精校版。竞争之激烈甚至上升为，如果其它字幕组的字幕先出，就会出现水军故意给恶评打低分的现象。

最让人深恶痛绝的是盗用别家字幕。在早年间人人字幕组用别组字幕压自己的片，直到遭到曝光后，被抄袭的字幕组炸开了锅，人人才停止这一行为。但盗用字幕的行为却屡禁不止，最近泰剧方面《单亲妈妈》BAG字幕组似乎也遭遇了“被抄袭”。

如此头破血流的状况，几乎让人很难判断字幕组是否真的没有商业目的。

​字幕组的商业化之路

在所有关于“为什么加入字幕组？”的采访中，大部分成员的回答都是因为兴趣，顶多也只是夹带“想看资源”、“学习翻译”的小小私心。

在美剧《越狱》大火之后，字幕组开始广为人知，那个时候的确是作为兴趣而义务劳动的。有时粉丝或众筹或者单独打赏，但金额寥寥。成员甚至会自掏腰包租用服务器或其它设备，整个字幕组“一年赔个几万不成问题”。但发展到今天，大一些的字幕组基本都能保证自己的收入。

早在2012年天涯论坛就有内部人士表示“字幕组能赚钱”。字幕组开始盈利是从贴片广告开始。帖子中写到，估计最早开始实现盈利的，就是做日语的猪猪乐园，“他们的贴片广告，现在依然是字幕组行内——应该说是影视类片子，广告费最高的。

之前有媒体辗转采访到人人字幕组的某高层成员，他坦承字幕组会与网络运营商进行合作，在自己的论坛和作品中加入广告以收取费用。

也有人透露说字幕组所在论坛的高层其实与盗版商或是在线收费网有合作关系，字幕组的劳动被人利用了，但这一说法缺乏可靠的证据。

日前，也有字幕组转型商业化道路。这一方面的代表是人人。

2016年12月，人人在其微博公号上发表了题为“十年人人，重新出发”的长微博，宣告了自己的转型：“为正版视频站以及各影视公司引进与出口、出版社、游戏等提供正版翻译业务。在保证字幕组核心业务的前提下，也将自身翻译的影视剧字幕免费分享给广大爱好者。”目前是人人美剧只讨论交流，不提供资源。由网友参与众筹的“人人词典”已经顺利开发，但产品似乎没能顺遂。

字幕组目前商业化的模式，除了做APP、商业翻译，还有一些字幕组也在尝试新媒体代运营、创立企业或者和其他企业进行深度合作。

其实，国内一线字幕组常常会收到各大视频网站的合作或者“招安”邀请。网站常常在引入电视剧之后需要完成字幕，相比专业的翻译公司，字幕组似乎是更有性价比的选择。

但是，似乎大部分字幕组的成员是义务劳动，报酬去哪里了呢？除了基本运营费用，在天涯爆料中称，一般只有管理层会拿到钱，大部分成员是接触不到的，即使有也只是象征性地给一点。

一位前韩剧字幕组成员透露，这部分收入会跟字幕组的名气大小、翻译剧作的火爆程度以及合作视频网站的大方程度相关。而她两年前所在的一个在韩剧圈名气一般的字幕组，支付给翻译的费用为每分钟一块五。而专业翻译公司译制一部短篇院线电影，费用以万结算。

版权罗生门

总体来说，以一己之力打破文化壁垒、免费给用户提供资源，到如今有盈利、持续运作下去似乎无伤大雅。

事实上，当资本进入走上商业化之路后，字幕组原来的团队文化和运转逻辑将会被颠覆。在强调金钱逻辑与分配规则的环境中，人们会更倾向于在与他人的竞争、制衡甚至相互打压中实现个人利益的最大化；反之，一旦切换到一个没有金钱诉求及利益冲突的非盈利环境中，人会变得慷慨、开放、无私。在环境成员的相互影响与作用下，彼此的慷慨与无私还将进一步被激发。

显然，字幕组一旦切换了环境模式，人性也会随之迅速切换。

另外，尴尬之处还在于版权问题。字幕组以“不盈利”的方式一直在和版权问题打擦边球。一旦有正式的盈利，版权问题必然被放上台面。

字幕组的翻译推广在客观上完成了对不同剧集和作品形式的市场调研，视频网站可据此进行评估，为引进和投资作参考。而一旦视频网站斥巨资买断网络独播权，版权函也会如期而至。

不仅是免费为人家做了市场调研后还要考虑版权问题，甚至有翻译公司直接将字幕组的成品换成自己的名字，灰色地带的字幕组却投诉无门。

2014年上海电影节犯罪片《Zulu》展映版本的字幕与“OrlandoBloom中文站字幕组”的翻译有90%以上的重合度，而字幕上的署名却是“中译通翻译公司 蒋某某等”。

同一时间，电影《唯爱永生》中文翻译也被爆出抄袭抖森字幕组。然而“被抄袭”的字幕组住了在网上发发牢骚，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长久以来，当越来越多国外剧集通过正规渠道被“财大气粗”的视频网站购入版权，处于版权“灰色地带”的字幕组将何去何从？

对剧集的热爱和粉丝的支持是字幕组成就感的重要支撑，但当字幕组已经成长为一个数百人的团队，并长期位于细分领域前列时，好奇和欲望又会将字幕组的边界拓宽到哪里？

摸索遭遇的困境不仅体现在情理层面，更体现在法律法规和路径选择上。当前的字幕组要如何转型以适应，我们拭目以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