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了蛋壳维权现场,才发现比我惨的人太多了

微信公众号 跳海大院/meerjump    院办5花肉

  2020年末,蛋壳公寓平地一声疑似“爆雷”,将十几万人的生活炸得七零八落。

  跳海大院驻天津办事处的唯一院办老妈蹄花很不幸也被炸了。

  有关蛋壳资金链出现问题、COO离职的新闻,老妈蹄花早先也在微博上注意过,只是当时不太care。

  想着一个年初刚在纽交所敲钟上市的新公司,怎么着也不会像ofo小黄车那样吧?更何况全国十几万租户呢,总不可能让十万多人无家可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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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不会有事的。

  但在蛋壳租期到期后,老妈蹄花想退房拿回属于自己的押金时,发现整整两个月过去了,他的押金退款流程就像黄金周的高速公路,堵在了给银行打款这一道上。

  难道银行每天都在放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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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此,他开始联系客服,先是线上机器人和他说一堆无关痛痒的屁话,后来在苦等了半个多小时才接通活人客服,但温柔甜美的声音永远只有那一句托词:再等等哦!

  又过了几天后,老妈蹄花实在坐不住了,直接杀到了地图上天津蛋壳的几个分部,一路拿着手机,想拍下去蛋壳要账扯皮的过程,也好保留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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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结果也是在预料之中:全部跑路,甚至最早的一家在疫情时期就已经跑了,老妈蹄花只能对着镜头迎着冷风,留下自己的苦笑。

  此时,全国各地例如杭州、北京都已经出现了一定规模蛋壳供应商的维权新闻,并一度登上热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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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蛋壳官方的回应倒是很干脆:目前蛋壳经营活动一切正常,请大家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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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此时你打开官微往前翻,你会发现蛋壳运营岁月静好,还心系大洋彼岸美国大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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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线下脱口秀活动也是照办不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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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到了出事的这几天,它的评论也是一片满满正能量的模样,因为在蛋壳运营的精选评论下,一切负面的评论全被屏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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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老妈蹄花选择了走上了维权的正规程序,拨打12315热线以及上黑猫投诉,此时的他对押金依然抱有一丝希望,毕竟那是他熬秃头写稿挣来的血汗钱。


  但12315热线的唯一作用也只能是催促,催促,催促蛋壳公寓这头已经沉睡的巨兽。黑猫投诉上根本处理不过来的3万条投诉更是告诉他,没了,真的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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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等等啥时候是个头?老妈蹄花不知道。也许等自己买上房的那一天,蛋壳公寓欠自己的那一个月押金依然在“等待财务打款”。

  只要蛋壳没钱,这个问题就是无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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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妈蹄花算幸运的,目前他只损失了一个月押金,而还有更多年轻人面临的是和房东无尽的拉扯中,甚至无家可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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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源于微博@人间说明书bot

  如果了解过蛋壳经营的模式,你会发现这其实和庞氏骗局并无差别,就是用上家的钱养下家,只要资金链一断,那后果就全员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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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多租户当初在蛋壳签约时,会选取押一付一的付款方式,并在蛋壳销售的引导下和微众银行办理一年(或半年)的租金贷。这笔贷款相当于租户向微众银行借了一年(或半年)的钱去租了蛋壳一年(或半年)的房子。

  蛋壳会一次性拿到这笔微众银行的这笔钱,而租户是一个月一个月的交房租其实也就是在还贷款。

  蛋壳会继续拿着这笔钱不断扩张房源,等到一定规模就可以去纽交所上市割韭菜,只不过他们万万没料到今年疫情这一粒时代的灰,成了压垮他们的一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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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源于微博@航运漫画家K老师

  当资本真正露出嗜血的面孔时,会把你嚼得连渣都不剩,遭殃的只会是千千万万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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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跑路之后,矛盾必然就转移到了无数的业主和租客身上。租客交了租金,房东未收到租金,谁去谁留成为了无解的闭环,一出出现实的人间浮世绘无奈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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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两天,房东租客的冲突事件还是发生了,在视频中,房东收房的态度极其恶劣,并且打砸自己家中的家具,破坏门锁收房,一石激起千层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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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视频中的当事租客,在微博发了一篇声泪控诉的檄文被大量转发,蛋壳公寓暴雷事件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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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早些时候还有一段租客和房东对峙的视频,视频中的女孩手持尖刀,与房东嘶吼争论,全然不顾形象,声音响彻房屋,振聋发聩。

  若然不是退无可退,又怎么会有人放下了体面?逼得柔弱的女孩拿起了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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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办也潜伏在广州地区的租户维权群中,发现他们将自己的遭遇化作昵称,断网、无保洁、租金贷以及房东已经明确上门收房等等问题困扰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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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相互抱团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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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志愿充当房东上门时,帮忙battle粤语的强力输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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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互通有无,分享来自各方的权威或小道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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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蛋壳也许毁了一个青年的大城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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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妈蹄花维权无门,后来杭州、成都等地的蛋壳又纷纷跑路,为了给广大受害者讨个说法,院办上周趁着广州蛋壳仍然在业的最后时间,去了一趟广州蛋壳办公地保利威座3801,看看还没跑路的他们在做什么努力。

  院办在下午三点到达目的地,一眼就看到了竖在写字楼入口处的3801指示牌,今年年初在纽交所上市的往日风光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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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着指示牌的方向望去是聚集在此前来维权的租户和业主,他们从越秀、从佛山甚至还有从温州赶来的,试图捉住这最后一根稻草。

  现场大概有四五十人在等候,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张代表着失落的号码牌,等待着表达诉求,并且聚在一起各自讲述自己的遭遇和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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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来维权的业主比租户多,而且业主和租户的身份很容易识别,有一定年纪的一般都是业主,而年轻人大多是租户。


  业主脸上常常挂的是一副要来讲理的样子,而租户则比较少言少语,在一旁认真的听着大家的讨论,心里不太有底的样子。

  在现场负责分发号码牌的蛋壳员工是一位年轻的女孩,自11月中旬以来她就已经开始在这里接待成批前来的业主和租客,被拖欠了两个月工资的她面对院办提出的“为啥还来上班”,她只能无奈一笑,口罩上面的眼睛难掩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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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以后,她也一定会回想起2020年11月在保利威座下的自己,那天气温27度,在人群的吵闹中,她也不知道未来将何去何从。

  另一位广州蛋壳基层员工王津(化名)同样也被炸得焦头烂额。

  王津在蛋壳干了四年混了个经理级别,听起来体面,但无论上面下面出啥事了都得自己出来顶着,现在他和其他基层员工一样,成了万箭齐射的箭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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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截来自王津的朋友圈

  王津告诉院办,其实早在蛋壳11月中旬开始传出倒闭消息之前,蛋壳内部就已经人心惶惶,因为蛋壳上个月就已经发不出员工工资了。

  已经被蛋壳拖欠两个月工资的王津,在11月27日之前,每天依然会出现在蛋壳位于保利威座3801的办公室中工作,接待着一批一批带着无奈、焦虑、着急和愤怒而来的业主和租户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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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蛋壳app上的slogan

  他很明白现在自己的处境,一方面是来自业主和租户维权时自己的无能为力,曾经有一位头发花白的业主老爷爷过激的指着他的鼻子说,你们就应该挨枪子。

  另一方面是上层永远只会回复的那句话:在想办法了。

  王津告诉我们,蛋壳公寓内部也有将近一半的员工在蛋壳公寓租了房,所以租户遭遇的他们也正在遭遇,作为基层员工,他们同样希望能有光从上面照下来。

  更残忍的是,他们还得收拾好情绪,以蛋壳员工的身份去安抚和他们一样的受害者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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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日的广告,成了今日的笑话

  并且,前蛋壳员工身份也许会给他们未来的职业生涯留下阴影,就像一位大爷对王津说的:你们自己选错了公司,走错了路,怪不得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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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下为业主接待处,38楼为租户接待处

  之后,院办以租户的名义和其他几个租户以及一位业主一起被带上了38楼。这位业主是和几个房间的租户一起来的,一位老奶奶,看上去应该已经六十多了,穿着黑色的印花长袖,走路蹒跚,戴着眼镜一副知识分子的样子,满脸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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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层很高,在电梯里大家一言不发,默默的盯着楼层上升的数字,期待到38的时候能得到一个答案。

  恍惚间,这些年轻人应该也会回想起刚刚来到这个城市打拼时,穿梭于各个高级写字楼之间求职面试的情景,那时和现在一样,都是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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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达蛋壳的办公室后,现场是一对一的接待,两位保安大哥无精打采的玩着手机,只要现场没有发生冲突,他们可以一直这样无精打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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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租户告诉院办,蛋壳方同意解约,但钱的事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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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院办打探了业主们的口信后,发现业主们的诉求基本一致,希望和蛋壳解约并收回房子。而蛋壳方给业主的答复是:给蛋壳15个工作日清理租客。

  两边看来,蛋壳一边对业主说帮忙清人,一边又劝房客解约却不赔偿相应损失,真是长租公寓里的“赌神”,打得一手好牌。

  当时在现场的一些业主相信了蛋壳的承诺,已经开始计划将房子重新租出去,几位业主以为院办是潜在租户,纷纷要加院办的微信推销自家房子。

  那天院办再次回到3801前蹲消息,稚嫩、懊悔、茫然和无助写满在一个个走出来的年轻人脸上,走出3801往外望去,这里矗立着广州最繁华的CBD,城市里高楼林立,广厦万间,但没有一间属于这些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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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四点的阳光正盛,院办想起了东野圭吾写在《白夜行》里的那句话:世上有两样东西不可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

  王津后来告诉院办,由于无力支付租金,11月27日是他们在保利威座的最后一天办公,像是一种预示,广州也从那一天开始迎来一波降温冷空气。

  那天,广州多个租户发现他们的蛋壳管家发出了同一条朋友圈,正式宣告“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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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津也在那天发了一张蛋壳公寓基层员工的合照,并配文:感恩,感谢,大家的坚持一定会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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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不知道这个结果是好是坏?


  PS:如果你是蛋壳租户, 请在维权时保持理智,院办附上了广州现阶段的解决事宜,切记不要和房东产生过激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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