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导演刘畅：拍围棋竞技，没有想象中困难丨毒家专访

文 | 吴喋喋

编辑 | 何润萱

网剧《棋魂》改编自同名经典日本动漫，故事在“南梁第一棋士”褚嬴与围棋天才少年“时光”之间展开，褚嬴为寻找围棋终极目标“神之一手”而作为“灵体”存在了千年，时光则是唯一可以看见褚嬴的现代人。以时光的成长为主线，《棋魂》也展现了围棋道场中冲段少年的群像故事。

和时光常经历的那些反败为胜的棋局一样，这部剧的热度与口碑都低开高走，豆瓣开分7.2的《棋魂》以6万人打出的8.4分收官，根据Vlinkage数据，《棋魂》的日播放指数稳步增长，后期进入网剧前三名。

“低开”源于这部剧乍看下似乎长着一副“雷剧”面孔：该剧预告中，张超饰演的褚嬴与原作中俊美的佐为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他涂着厚重惨白的粉底，眼影色号也显得过重，一时间，豆瓣满屏都是原作粉丝打出的一星。

随着剧情展开，《棋魂》的本土化改编立住了，张超塑造的褚嬴也得到了观众的“真香”反馈，“褚嬴人设”登上热搜，关键词是“贱萌可爱”。30集后，时光与褚嬴分离的剧情将故事推向高潮，也将剧集频繁带上热搜，为口碑逆袭注入一剂强心针。

《棋魂》的导演刘畅曾经拍出过高口碑青春剧《最好的我们》，制作团队小糖人还制作过网剧《你好，旧时光》，对他们来说，《棋魂》有熟悉的热血、青春、校园语境，作为漫改IP和围棋类型，又充满着题材突破的潜质，是让他们跃跃欲试的新挑战。

某种程度上，刘畅完成了为自己设置的挑战。《棋魂》以豆瓣高分收官，他将“神之一手”出现的30集，称作自己的职业生涯最佳单集。至于褚嬴消失赚足了观众的眼泪这件事，刘畅想给大家道个歉，同时希望观众同时光一起，从低落的情绪中走出来，获得更大的能量，并惠存这成长的馈赠。

以下是毒眸与《棋魂》导演刘畅的对话。

谈争议

毒眸：很多人认为褚嬴的造型在一开始给剧拖后腿了，你对此有遗憾吗？

刘畅：我现在也在看观众的评论，其实觉得褚嬴造型好看的人越来越多了。我认为褚嬴这个造型60%的时间是正常的，20%的时候有一些糟糕，剩下20%我觉得是“仙”的。因为开拍之后还一直在调试，看到底发际线低到哪儿、眼影多浓是最舒服的。

虽然可能这20%我觉得好看的时候，在原著粉心里也比不上动漫里的好看，这是真人化之后必然造成的结果，所以对于我来说，没有特别遗憾。

毒眸：褚嬴在南梁时期还有几套造型，那些反而好评更多？

刘畅：那是我们按照常规古装戏的做法设计出来的衣服，因为是给正常人穿的服装，而不是给一个“灵体”状态的褚嬴的，我不需要它看起来大，也就不会太像日式的衣服。那些造型我也觉得特别好看，但我还是要说，（南梁时期的）造型，任何一个挑出来，都没法让大家坚持看36集。

褚嬴南梁时期造型

毒眸：另一个争议是，很多人认为时光相比原著被削弱了？

刘畅：某种程度上讲时光是被削弱了，但我想讲的是成长，前面把他削弱，成长空间会更大，成长的路径会更长，而且如果时光一开始天赋就那么高的话，对那些对围棋不太了解的观众不够友好，我想让大家跟着时光的视角，一起喜欢上围棋。

毒眸：褚嬴消失相比原作加了很多细节，比如褚嬴想骑自行车最后没能如愿等，对观众来说会不会太虐了？

刘畅：漫画里会更简短一些，我们把这件事拆解得比较细致，大概用了3集的时间做褚嬴的消失，从褚嬴开始预料到自己会消失，到依依不舍，最终和时光告别，再到时光的不接受和不断寻找褚嬴。

在这里要跟大家道个歉，这3集可能会看得很难受，我其实挺不好意思的，但是我希望大家看完后，跟时光一起从失去褚嬴的情绪里走出来，收获更多的力量。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某种程度上讲，时光只有真正的离开了褚嬴，才能真正地成长。这可能和大多数人的成长经历是一样的——离开你依赖的或者说舒适的东西，你才会真正知道自己的能量有多大。

褚嬴消失前的独白

动漫IP改编

毒眸：无论是漫改剧还是专业竞技题材都很难，为什么有勇气尝试这个项目？

刘畅：三个排名不分先后的主要原因。

首先是我接触了一段时间围棋，真的挺喜欢，觉得这是酷的，它也会被大家所喜欢；然后就是它难，因为难，才没人做过，做出来会让观众看着新鲜；第三个是，即使它难，这个故事的语境还是我自己熟悉和擅长的语境，对我来说不是一个天翻地覆的挑战，这三个原因让我觉得应该干这个事。

毒眸：在剧中，“神之一手”被棋手们视为值得毕生追逐的目标，但发现“神之一手”时，相比褚嬴，时光表现得比较没心没肺，是在为他与褚嬴的离别做铺垫吗？

刘畅：倒不是，只是想说时光是没有胜负心的人。他并不知道自己下出了神之一手，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下出神之一手，只是无意间下了出来，因为他是在这个棋局里，除了俞晓暘和褚嬴之外，最全神贯注的那个人，而且他的能力也基本上到了。

褚嬴发现“神之一手”

时光在不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多厉害的事的情况下，单纯地为围棋高兴，这也是我想表达的对神之一手的感觉——对围棋纯粹的热爱。要说铺垫的话，可能也只是让时光那一刻的情绪感染到褚嬴，让他们之间的羁绊再加深。

毒眸：当时准备围棋方面的内容，有什么困难吗？

刘畅：其实没有想象中困难，因为我们的围棋专业的顾问团队和指导团队很给力。围棋指导范蔚菁老师，是在北京大学读电影专业的，很幸运能碰到她这样一个影视、围棋两边都内行的人。之前觉得最大的困难是，如何让下棋的进程和戏的进程匹配合统一，比如需要到这一步的时候能逆转，这一步就要落下风，结果范老师顺利地解决了这些问题。

剩下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咬牙不偷懒，不管是剧本阶段还是拍摄阶段，案头工作一丝不苟地去执行。拍摄中，大家也习惯了对待每一盘棋认真，开机之前演员要去学棋、背谱，一旦把这个流程熟悉了，也就比较顺了。

毒眸：演员们在围棋方面训练了多久？

刘畅：开机前一个月就开始组织他们练棋了，进组之后，他们白天只要是没有戏份的时候，基本上都在练棋，所有人都已经挺喜欢围棋了，没有觉得这是一个工作。这和我之前对围棋的看法是一致的——当你学会了一些基础知识，又有水平相当的对手的话，很难不喜欢上它。

毒眸：演员中谁的真实棋力比较强？

刘畅：下棋最厉害的其实是扮演岳智的演员邵如一，他小时候有基础，据说大概是业余五段的水平，在爱好者里算比较顶尖的了，我跟他下都得他让我9子，我俩才能正常下。

然后就是扮演俞晓暘的江柏萱老师，他年轻的时候赶上了聂卫平老师那一波围棋热，所以下得也挺好的。剩下的演员，实话实说，戏份越少的人会下得越好，因为他们在剧组里有更长的时间练习。

毒眸：褚嬴和俞晓暘有两次对弈，是公认拍得精彩的两局，也因此有观众惋惜说，为什么别的对弈没有拍得这么精彩？

刘畅：因为前面会比较克制。我把这个剧作为整体去想，而不是拍到哪算哪。从整体上看，我认为这两盘棋是全剧最重要的两盘棋，所以我要求剧中所有的棋都不能超过这两盘棋，如果前面的棋就精彩了，这两盘棋就没那么有力量了。

还有一个思路是，我不想让围棋成为一个门槛。不懂棋的观众过早看到太多围棋的部分，还是会觉得枯燥的。所以我们还是决定在前期让观众先喜欢上人物，后期再把我们想夹带的围棋的“私货”逐渐地增长上去。后期比较有自信观众能看得住围棋了，才没有顾忌地、篇幅比较大地去展现。

谈人物关系

毒眸：你觉得褚嬴是一个悲剧性人物吗？

刘畅：褚嬴的悲剧在于，他的执念是找到神之一手，但是找到后，他又发现更看重的是别的东西，这时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并且对此无能为力。但是换个角度看，他碰到了时光，时光最终让他找到了对自己来说更重要的东西，某种程度上他也是幸运的。

毒眸：褚嬴消失后，俞亮时光的关系反而有了很大进展？

刘畅：褚嬴走后，让时光重新拿起围棋的是俞亮，俞亮逼着他去发现，原来只有一直下棋，褚嬴才不会离开。随着两人进入中国围棋队，要一起为国争光的时候，逐渐从缺乏默契变成特别理解对方、信任对方的朋友，关系最终也有了变化，从你追我赶的一生的对手，变成了并肩作战的队友。

毒眸：你在剧中扮演的兰因寺懒和尚，是除了时光和白子虬外，唯一一个能够看到褚嬴的人，为什么要这样设计？

刘畅：在第三稿剧本中，这个角色就已经存在了，因为我们觉得时光从弈江湖道场出来直接通过定段赛会有一些着急，大节奏上会不舒服，就原创了兰因寺的情节。而且既然故事本身有点玄幻色彩，设置这样的一个寺庙，里面有一些会下棋的高僧，和故事本身气质还挺贴的，所以修改剧本的过程中，逐渐把兰因寺的戏加得重了一些。

另外我也会觉得，如果全剧从头到尾真的只有时光能看见褚嬴的话，对于这一段人物关系展开的视点相对会有些单一。这么独特的一对人物关系，如果没有第三方视角能看到，会觉得有点可惜。

刘畅饰演兰因寺懒和尚

毒眸：看到有网友评论说，你给褚嬴鞠躬非常感人。

刘畅：那个真的没有刻意设计，戏中即便是两个互相再不喜欢的人下棋，都会鞠躬，这是围棋礼仪的部分，包括我们剧中写了很多看起来生活得不那么体面的人，他们也通过围棋礼仪来体现对围棋的尊重，这是我们想完成的仪式感。

反而我个人比较喜欢的鞠躬画面，是在预选赛的那天，现场500多人一起鞠躬的时候，还是挺震撼的，这也是我们对剧中的人物、对围棋的尊重。

毒眸：南梁时，褚嬴遭到小人构陷，陷入了悲惨的命运，但是时光生活的世界却是非常的阳光的，大家都是很可爱的人物，这是不是一种理想化的处理？

刘畅：不至于理想化，而是只有大家都是这么美好的人，才能一直携手成长。当然我们也希望这部剧可以特别美好，因为褚嬴离开太虐了，所以在其他的地方尽量让大家快乐一些，同时这也是我们想传递的——围棋本身很美好，热爱围棋的人永远美好。